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老街中的痞子 > 正文 第一卷 第七百五十一章铁公鸡、借口
    赵凤声将钱天瑜送回到办公室,又去超市买了些巧克力和牛奶,方便她随时随地补充体能,等回到泰亨,才发现钱天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佳人入睡,本该是楚楚动人的画面,可钱天瑜两弯烟眉紧蹙在一起,嘴角轻抿,能瞧得出来在睡梦中也没能彻底放松精神。赵凤声叹了一口气,感慨着有钱人也有数不清的烦恼,脱下外套,盖在扶风弱柳的娇躯上,出去将房门关住。

    晃悠到露天休息区,赵凤声蹲在花池旁边,点燃一根烟,望着价值难以估量的泰亨大厦,怔怔出神。

    钱宗望耗费一生心血铸就的商业集团,竟然面临摇摇欲坠的现状,到头来给别人添做嫁衣,或者企业破产,极有可能将呕心沥血的事业毁于一旦。钱宗望这辈子到底活的值还是不值?如果让他再活一次,是否会选择布满荆棘的一条路?还是淡泊名利享受人生?

    答案却无法得知。

    “你又偷偷跑到这里抽烟了。”

    一道轻松又带有调皮意味的女声传来。

    商楚楚今天打扮的很出彩,一步裙,白色衬衣,欧美系职业女装范儿,脸上略施粉黛,画有平时很难见到的淡妆,尤为难得的是全身散发着一股自信,将女人独有的韵味体现的淋漓尽致,跟她平时面对赵凤声时的腼腆女生形象判若两人。

    “这叫光明正大的抽。”赵凤声举着烟卷,微微一笑,打量着相识一年多的老乡,这才察觉到她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直率的女孩,经过社会大熔炉的淬炼,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完美,即将蜕变为职场里的精英女性。

    商楚楚走到赵凤声旁边,右扶住左臂,歪着脑袋笑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你现在两根烟之间的间歇是二十分钟,按照这种速度推算,再抛去正常的睡眠八时,一天得两包烟左右。而且每次你抽烟都皱起眉头,显然心情不太好,外物摄入再加上忧虑情绪,身体各项指标会急速下降,如果不想五十岁就肝癌晚期的话,尽量控制一下,为了你自己,为了家庭,我觉得你该未雨绸缪了。”

    忠言逆耳远不如迎奉拍马听着舒服,可赵凤声早已过了听声不辨人的年纪,挺知趣地把半根烟踩灭,准确无误丢到垃圾桶,笑了笑,道:“一时三根烟?好像差不多,我自己都没注意过,你怎么知道?”

    商楚楚俏脸一红,但那抹赧颜很快就被笑容取代,指着楼上一处窗户道:“我的办公桌就在十七楼窗户边,你每次抽烟我都能看到。”

    商楚楚没去言明自己特意将位置换到那里,饱受冷风摧残,只是为了每天能多看某人几眼。

    当赵凤声的影子出现在休息区,商楚楚都会停下中工作,呆呆的,傻傻的,远远望着他。

    人的情绪在独处时总会浮现在脸上,他或焦虑,或开心,或暴躁,商楚楚也会跟着赵凤声的喜怒哀乐随时变化。他笑了,她会勾起嘴角,他发怒,她会心情压抑,他皱眉沉思,她会祈祷上苍保佑这位身世坎坷的男人。

    商楚楚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暗恋一个人,温温吞吞,就像开水里兑进了一大半凉白开,没有热水的滚烫润喉,也没有凉水的清爽怡人,看起来很傻,但她不后悔,因为这才是最有血有肉的青春。

    不易辜负。

    赵凤声揉着鼻子问道:“差了好几楼呢,这你都能闻到?我是该收你烟钱呢,还是该赔礼道歉?”

    商楚楚突然闭口不言,纠结片刻,深吸一口气,堆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我要走了。”

    “走?去哪?”赵凤声惊愕道。

    “辞掉工作,回家,回到我的父母旁边,按照他们的要求去生活。”商楚楚声音下降了几个分贝,里面却饱含坚决。

    “不去追求你所希冀的人生了?这才刚刚开始,轻言放弃好像不是你的风格。”赵凤声乐呵呵笑道。

    商楚楚给他的形象是个外柔内刚的新时代女性,表面柔弱,心里却自有一番主意,有种勇往无前的冲劲。本来是书香门第里的娇艳花朵,非要跑到室外经受风吹雨淋,跟那些啃老族相比强出太多,赵凤声挺欣赏她的性格,但也只是敢欣赏而已。

    “你以前劝过我要跟父母换位思考,我觉得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不管是否能够活的精彩,是否能在社会立足,做家长的肯定会每天担忧挂念。我前几天回了一次家,发现爸爸白头发多了,皱纹也深了,背也驼了,不再是印象中无所不能的超人,听到他不停询问我在省城过得好不好,像是女人一样絮叨,我没嘲笑,而是心里很难受。”

    “既然我没能力去报答养育之恩,只好去顺着他们意愿去规划人生,孝顺孝顺,孝而后顺,他们开心了,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感。再在老家生活没什么不好,咱们武云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数不清的亲戚朋友可以相互帮忙,比起冰凉的大城市更有人情味。等我落实好工作,然后去在姑姑婶子的张罗下相亲,找一个条件良好家底殷实的男人,最好是他爱我胜过我爱他,结婚,生子,让父母退休后带着外孙去跳广场舞和打麻将,想想也挺好。”商楚楚撩动着被春风肆意蹂躏的长发,露出一张比往常白皙的脸庞,精美,无暇,却透露一股无法出的哀凉。

    “哦。”

    赵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商楚楚对自己的情义。这次她放弃信仰,准备回到老家,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孝顺父母?有几分是心如死灰下选择逃离情海?

    不清楚。

    这辈子欠的情债太多,真应了师傅那句批注,桃花债欠了快他妈的一本,咋还?除非像孙猴子一样会分身术。一个二妮就让自己无法报答,再去沾花惹草,那是自讨苦吃,苦了别人更苦了自己。

    所以赵凤声始终装聋作哑,宁肯让眼前的女孩伤心一时也不愿她伤心一世。他是过来人,明白男女相处就像是干柴烈火,一旦擦出火花,会烧到粉身碎骨。

    “枉费我暗恋你一场,不送迷妹一点礼物吗?”既然决定了离去,商楚楚索性敞开心扉,把平时不敢出口的隐私大大方方摆到明面。他会不会接受,是他的选择,自己与不,是自己的权利。虽然明知他很隐晦的拒绝过很多次,可商楚楚的性格就是这样,温和恭顺里藏着一股执拗。

    赵凤声没想到商楚楚如此直白,张开嘴巴,愣在原地,像一只发现老婆生了鸭子的呆头鹅。

    “你这个表情好搞笑。”商楚楚忍俊不禁,放下重担的她笑的肆无忌惮。

    “想要什么礼物?”赵凤声挠了挠头,其实是想掩饰尴尬。

    “那得看你想送我什么礼物了,豪宅是送老婆的,名车是送三的,名牌包包是送给一夜情的,我尊重你的意见,送什么我都接受。”商楚楚嘴角上扬,双在背后十指紧扣,又恢复到了在学校里的女儿姿态。

    换做平时,赵凤声肯定会跟她贫几句嘴,可今天也不知犯了什么邪,话堵在嗓子眼,

    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那抹酸楚不仅出现在她的气味中,同样也在自己身体里酝酿发酵。

    “哎!你身为领导,也不懂得给下属留一件纪念品吗?哪怕一瓶杰克丹尼也好啊,都怪你,让我染上了酒瘾,还枉我帮你卧底了一段时间,这点好处都不肯掏,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商楚楚发觉到他的窘迫,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大部分是调侃,但也有真话,比如杰克丹尼,成为她每天晚上睡前的必需品。

    赵凤声干干一笑。

    “除了送给我的绰号,严格来讲,其实你是个挺不错的人,而且你跟你女朋友十分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愿你们有个美好结局。”商楚楚莞尔一笑,明媚动人。

    “那绰号我觉得挺酷的。”赵凤声强行辩解道。

    “僧帽跟酷有关系吗?算了,品味这东西不能强人所难,你高兴就好。”商楚楚无所谓笑道,然后张开双臂,腮边泛起殷红,“我要走了,临别时送我一个拥抱吧。”

    额

    赵凤声肯定不会拒绝她的简单要求,慢悠悠站起身,跟她距离靠近了一些,却不敢主动搂上去。

    商楚楚大大方方扑到温暖的胸膛里,双环绕住他的脖颈,闭起双眼,感受着强健有力的心跳。

    停滞了几秒钟,商楚楚睁开那双秋水眸子,随后点起脚尖,来到他的耳畔,轻声道:“谢谢你,让我爱过你。”

    赵凤声被一句赤裸裸告白弄得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商楚楚何时离开。等他回过神,人家早已离去,只留下衣服和空气中飘散的淡淡香气。赵凤声生了一对狗鼻子,对气味向来敏感,也致使每个女人给他留下不同感受,香水和沐浴液的混合味道,带有微甜,带有昭华,带有萌动,或许,还带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味道。

    商楚楚他是铁公鸡,一语中的,尤其是对感情,可以称得上一毛不拔。

    自从跟二妮确认关系,赵凤声就收敛起了轻狂,不管是优秀如钱天瑜还是商楚楚,或者那位许久不见的薛如意,赵凤声始终将心门紧闭。

    面对几位如花似玉的女性爱慕,不心动那是扯淡,不过赵凤声深知世间唯有情字最伤人,索性当起了缩头乌龟,任外面春花烂漫,也藏在壳里无动于衷,不出则不动,不动则不痛。

    裤兜里的震动打破了赵凤声的沉思,拿来一看,是刚才坐在一起吃饭的陈瑞,陈部长虽能力差强人意,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值得一提,没事一般不会打扰自己。赵凤声急忙接通,陈瑞在那边气喘呼呼道:“赵哥!秦冲来到大厦了,非要见你,我怕他对你不利,拦住他了。妈的,这家伙跟疯了一样,一直要往里闯,几个兄弟摁也摁不住他。还他妈给我来了一拳,哎呦我操!现在是两拳了!”

    秦冲?

    赵凤声对这位叛将谈不上怨恨,倒有些江湖中人的惺惺相惜,于是毫不迟疑道:“先安抚住他,跟他我马上下来。”

    挂掉电话,赵凤声第一时间赶到大厦入口处,在偏僻角落里看到了被保安制服的秦冲,双眼赤红,青筋暴露,脸上有种歇斯底里的狰狞。

    “放开他,你们去忙吧。”赵凤声驱散了保安,包括多了一对熊猫眼的陈瑞。

    挣脱束缚的秦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嗓音嘶哑道:“求求你,去救陈老大。”

    “陈蛰熊怎么了?”赵凤声将秦冲从地上搀扶起来,心中一惊。

    陈蛰熊的秉性他心知肚明,自己算是一个偶尔发作的精神病人,而陈蛰熊就是一位随时随地能抽风的家伙,为了报答钱宗望的知遇之恩,敢无视一切底线。上次就觉得他不太对劲,话少,表情凝重,当时还以为是目睹钱宗望的离世心情不佳,可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一转眼就遇到了麻烦,十有八九去做了蠢事。

    秦冲倔强跪在原地,将昨晚刺杀翟红兴的事和盘托出,然后直视比他了十来岁的年轻人,铿锵道:“我留这条命回来,就是为了给你通风报信。我知道,你跟陈老大交情不错,不可能坐视不管。如果去救人的话,我保证冲在头一位,有雷,我踩!有子弹,我去挡!我这条烂命死不足惜,只求你把陈老大救出来!赵凤声,就当我欠你一个天大恩情,这辈子还不了,来生我会记得。”

    听着铁血爷们的铮铮誓言,赵凤声没急着表态,而是锁住眉头缄默不语。

    陈蛰熊落入翟红兴中,凶多吉少,自己哪怕有周奉先这张王牌,恐怕也不足一半把握。求救于向双平倒是不错选择,可东方神剑远在京城,最少要耗费几个钟头才能赶到万林,翟红兴出了名的狡诈,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个时,会不会待在原地任人宰割?等到东方神剑精锐赶到,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摸清翟红兴动向,集中火力将对方一锅端,将这枚毒瘤彻底铲除。

    见到赵凤声犹豫不决,秦冲眼眸浮现恼怒神色,道:“你要见死不救?!”

    “确定翟红兴仍旧留在那里?”赵凤声没理会他的蛮横无理。

    “我清醒以后,特意找了几位亲戚在旁边蹲守,守住了所有通道,只要他们一撤,我亲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秦冲听他语气有所松动,言辞也不想刚才那样激烈。

    “我准备一下,试试看吧。”赵凤声想先将周奉先带上,再通知警方和向双平,但凡有一拨人马及时赶到,翟红兴插翅难飞。

    “我在求您一件事,能不能不通知警方?”秦冲纠结道。

    “害怕陈蛰熊被他们撕票?”赵凤声心思活泛,一下想到了其中关键点。

    翟红兴是枭雄,最后是否选择鱼死破,谁都不准。

    “只是其一。陈老大有案底,有一起故意伤害至今还未了结,如果被警方遇到,肯定会把他抓回去坐牢。陈老大是宁折不弯的性格,心气高,就算是选择去死,也不愿意在监狱里窝囊待着。我了解他,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别看平时傲气冲天,其实最在意别人的目光。最后即便您把他救出来,也等于是害了他。”秦冲惨淡一笑,貌似在嘲笑自己的提议,真刀真枪干翻翟红兴,还要将人从里面完好无损救出,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赵凤声一想到那位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陷入两难境地。秦冲的概率,确实很有可能发生,可让他赤空拳去救人,那跟送死有啥区别?

    “你那还有家伙没?”赵凤声像是做贼一样低声问道。

    搭救陈蛰熊迫在眉睫,自己又不想白白送了性命,只能采取折中办法,到时候开枪将黎桨打伤,即便对方有阿春和沧浪这样的好,也抵挡不住奉先的攻势,最后由张新海疏通关系,开枪打伤逃犯,后果应该不会太严重,大不了去吃一年半载的窝头,赵凤声觉得用这种方式还债也能接受。

    秦冲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钢珠枪都没有?”赵凤声焦急道。

    他玩枪的次数并不比玩刀子少,虽然不如东方神剑那帮人变态,但打靶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况且巴格达三年生涯,经历过战火洗礼,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实战射击跟打靶是两回事,一个是木头,一个是活生生的人,天壤之别,假如给他一把铁疙瘩,搭救陈蛰熊的会倒也没那么渺茫。

    “全被陈老大拿走了。”秦冲黯然答道。

    “就他那两下子,会他妈玩枪吗!”赵凤声气鼓鼓道,唯一的活路被堵死,忍不住爆出粗口。

    “时间不多了”秦冲害怕迟则生变,忍不住开始催促。

    “走,带路!”赵凤声主意已定,不愿多耽搁时间,拎起秦冲衣领将他拽起。

    反正陈蛰熊救过自己好几次命,假如玩完,就当还债了。

    多活了这么多天,不亏。

    每次到了生死关头,赵凤声都会想方设法安慰自己。

    似乎想为发疯找到一个较为妥当的借口。

    农家院。

    有些黄土已然变为褐色,空气中残留着刺鼻血腥味道。

    西屋。

    陈蛰熊躺在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上,眉角处有一大团凝固血渍,右边眼皮肿胀,几乎看不到那双平日里咄咄逼人的丹凤眸子,右臂呈不规则姿态扭曲,依旧滴答鲜血的左臂和双腿被安全绳和木床捆在一起,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

    三大高枕戈待旦,结局不言而喻,虽然那位干枯老人没有出,可在楚巨蛮和黎桨的夹击下,陈蛰熊没有撑过十招,右骨折,左臂让黎桨划了一道几十公分的口子。

    其实外伤看着吓人,可远不如内伤严重,楚巨蛮从古拳法中摘取自创的内家拳极其霸道,陈蛰熊双经络震断了一大半,哪怕能逃出生天,也医不好毁灭式的重伤。

    “非要舍生取义,断送了大好年华,值么?”翟红兴站在床旁边,五官并非呈现出胜利后的喜悦,而是木然地望着省城骨头最硬的男人,颇有些为他不值。

    楚巨蛮和黎桨一左一右站在翟红兴两侧,高大和矮形成鲜明对比。

    陈蛰熊白了他一眼,鼻孔冷哼道:“别像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给爷来个痛快!你翟红兴里又不是没沾染过人命。”

    翟红兴抽出白领都不屑一顾的大前门,自顾自点燃,慢吞吞道:“这么急着杀死我,看来钱胖子翘辫子的传闻是真的了。”

    陈蛰熊用剩余的一只眼睛怒目相向。

    “真不知道你们这帮钱胖子养的傻狗是怎么想的,消息传的满天飞,肯定有人从中作梗,不去揪内鬼,反而要来跟我玩命。以为杀了我,泰亨就能顺利过度到二十多岁的女娃娃中?笑话。”翟红兴冷笑道。

    “钱总的死因,不是你放出来的消息?”陈蛰熊身躯大震。

    “你们先出去。”翟红兴挥道。

    等黎桨和楚巨蛮离开房间,翟红兴独自坐在木头马扎上,食指和拇指搓着烟身,叹了一口气,“一帮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不长脑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人家像木偶一样操纵。哎!死不可怕,笨死才可怕,你和赵凤声,等着跟钱胖子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