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先第一次来到江南，明显水土不服。
对于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吃面的北方糙爷们而言，微甜寡淡的江南菜是无法接受的，高达六十多的空气湿度，让他总感觉身上披着一层汗，听不懂的吴侬软语，比武云还要密集的高楼大厦，一切一切，都极为不适应。
深山里的野兽之王，又怎能被圈养。
还好赵凤声比较贴心，放弃五星级酒店的美食，带他来到一家东北烧烤，等香气四溢的肉串和大蒜下肚，周奉先脸色才稍显正常，再来两杯高度白酒，憨傻笑容逐渐浮现。
望着傻子饿死鬼投胎的下作模样，赵凤声提醒道：“慢点吃，别噎着，后面的菜还多呢。一会乔乔过来，江南女孩子都比较细腻，你那口大蒜味能把人家熏晕过去，吃完后记得嚼片口香糖。”
傻子一口肉，一瓣蒜，吃的满嘴流油，狼吞虎咽之余，没忘记回答饭东哥的话，“那娘们欠俺一顿揍呢，熏晕了更好，免得俺动。”
赵凤声好笑道：“人家想嫁给你当媳妇，你咋老想揍人家，即便不是君子，那也是男人，打女人不妥，不仅犯法，还丢人。”
傻子猛翻白眼。
他倒不是对饭东哥有意见，而是每次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似乎眼珠子活动，才能促进大脑细胞活跃。
“哥，为啥只能女人打男人，不能男人打女人，是因为怕耽误她们下崽吗？俺们老白山狩猎时有规矩，春天不杀母猪母熊母狍子，凡是母的都不杀，怕崽子们饿死，它们一死，会断子绝孙，俺们就没得吃了。”傻子聊天间歇，也没忘记朝嘴里塞几个串。
几岁孩都明白的问题，周奉先也搞不清楚，如同一张白纸，又简单又纯粹。
赵凤声捂住额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才的世界，他搞不懂。
就像薛如意，高考数学满分的天才，却让人家骗到发廊里当打工妹，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
周奉先明显比她更胜一筹，除了吃饭和练武，其它都要别人把来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出生后没了爹娘，一个人在山林里野蛮生长到这么大，没人去教他人情世故。
郭海亮刷着，嘴角含笑，很久没看到赵凤声的无力状了，似乎兄弟吃瘪，比起相声品都有意思。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成文的行为规范，你要务必遵守。譬如儿子不能打老子，徒弟不能打师父，虽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这些不能做，但不能就是不能，涉及到三纲五常，涉及到人伦道德，你违背了，等于社会对你的否定。”赵凤声好不容易才憋出这番话，感觉比打一架都累。
周奉先点着头，眨着眼，没听太明白。
反正饭东哥出的话都是圣旨，遵循就行了，没必要去追究太深。
“生子，你姨有麻烦了。”郭海亮语气突然变得沉重。
姨？雷静兰？
赵凤声心中一紧，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有家站报道，你姨在担任银行行长期间，曾多次向上级行贿，有两名退休的行长作为人证，还有语音证据，你自己看吧。”郭海亮递过。
赵凤声认真翻阅新闻，眉心挤成川字。
“这家站只是一家民营构，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力，两名退休的行长含糊其辞，未透露具体行贿数额，还有语音也没有公开，好像都只是在捕风捉影，尚未定性，假如检察关立案调查，问题就严重了。”郭海亮轻声分析道。
看完新闻，赵凤声愁眉不展，“我觉得行贿或许是确有其事，这年头想当官往上爬，逢年过节谁不送礼？礼轻了不给办事，礼重了，那不就是行贿么。在刑法中，行贿罪量刑很轻，只要不是数额特别巨大的，甚至不需要负法律责任，关键姨现在的位置特殊，她一旦陷入行贿风波，那么雷氏集团要掀起巨浪了。”
郭海亮平静道：“没错，对方这一招很阴毒，正中雷静兰要害，构不构成犯罪，都会让雷氏集团焦头烂额，股价下跌是板上钉钉了，且看你姨如何妙回春吧。”
赵凤声凝声道：“你觉得是谁捅的刀子？雷斯年，还是张家。”
郭海亮默默点了一根烟，沉吟片刻，“按照我对雷斯年的了解，不太像是他的法，你那舅舅擅长阳谋，对于阴谋嗤之以鼻，不过事关雷氏集团的掌控权，用出任何段都不足为奇，是不是他捣鬼，真不好确定。”
赵凤声将头朝后一仰，活动酸疼脖子，叹气道：“你猜不透，我也猜不透，多事之秋，我宁愿是张家在磨刀霍霍，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姨躲过这一难？”
“解铃还须系铃人。”
郭海亮饱含深意望着他，“现在去堵媒体和检察院的嘴，显然不可能，那两名行长，是关键。”
赵凤声喝了口白酒，往常甘洌醇香的梦之蓝，今天却辛辣入喉。
“受贿罪，可比行贿罪重多了，你不贪得无厌，谁他妈愿意送钱。那两名行长顶着受贿的帽子，宁肯坐牢都要指证姨受贿，肯定早被买通了，现在去撬开他们嘴巴，谈何容易。”赵凤声叹息道。
“他们在寻找雷静兰受贿的证据，咱们就去找两名行长收钱的线索，私下里跟谁联络过，受何人指使，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再他们搞金融的，对于银行转账极其敏感，任何记录都会留下痕迹，所以我猜测他们的交易，用的是现金或者是古董金器之类，顺藤摸瓜往下查，能揪出后面那个人。但这些东西治标不治本，雷静兰行贿行为，十有八九会坐实，最多跟他们鱼死破。对方这一招确实厉害，翻盘都翻不了，雷家上上下下，要重新考虑董事长人选了。”郭海亮缓缓道，一字一句都切中要害。
赵凤声揉着胡茬，沉声道：“雷家目前只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雷斯年，一个是雷牧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