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绣下楼的时候，宫莫寒正坐在廊下品茶。
廊下一几，几案上摆着一口白色的大茶碗，茶碗没落茶盖，可以看见里面有淡绿色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几根尚未沉下去的茶叶。
远远的瞥到了云锦绣过来了，宫莫寒又拿出一只茶碗搁在几上。
“喝茶吗？”他问。
云锦绣没应答，只是展平了裙子上的褶皱，然后在几旁坐了下来：“你不去看看宫老爷子？”她答非所问。
“这是我的事。”宫莫寒的语气里虽然没了戾气，却仍旧是冷冰冰的，寒凉的没有一丝感情。
轻轻的笑笑，云锦绣不以为意。
她对这个孩子的愧疚早就足以抵消他嘴里那些出口伤人话，如果不是自己当年放弃了这个孩子，他也不至于在宫家活的那么幸苦。
什么都要靠自己，外表依然就坚硬许多。
不再理会云锦绣，兀自喝完了茶，宫莫寒才站起身：“走。”
完他就迈着步子离开了，既没有停下来等云锦绣的意思，也没问她刚刚对宫老爷子的些什么。
跟在宫莫寒身后，顺着来时的路，曲曲折折的继续朝前走着。
快要走出这个院子的时候，云锦绣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栋白色楼。
阳台上空荡荡的，宫老爷子已经回房间了。
心里涌出一丝莫名的快感，她又回过神来，跟上了宫莫寒的步伐。
“老爷子，你应该没想到，我还会有回来的一天吧？”在阳台上同老爷子聊天的时候，云锦绣笑的格外张狂。
宫老爷子看着她，已经肌肉萎缩的两只不停的颤抖着。
看的出来他很激动，甚至还想抬起来打人。
不过这些动作对于他一个瘫痪的老头儿来，委实太费力了。
“云云锦绣”用尽了全身力气，宫老爷子还是勉强叫出了她的名字。
几十年过去了，甚至老爷子中风了，都不曾忘记这个名字。
听在耳朵里，云锦绣却觉得异常讽刺。
“多亏您还记得我，倒是省了我好些时间。”她看着老爷子，目光如同一条冷艳的蛇。
“当年被你逼的离开了清市，反倒是我的一个契。后来我去了国外，嫁给了一个石油大亨，现在他死，我还有花不完的遗产。这一切都得谢谢你，老爷子。”在刺激宫老爷子的这件事上，云锦绣乐此不疲。
“对了，我今天来找你，可不仅仅是为了闲聊。”她笑着走近了老爷子，伸出一只覆盖在他的背上。
虽然她也有些年纪了，可因为保养得当，皮肤依旧白皙水嫩，和宫老爷子如同枯枝一般的皮肤自然天差地别。
宫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所以拼命的往胸前缩着挣扎着。
不过他现在胳膊上的肌肉都萎缩了，不管再怎么费力挣扎都使不上什么劲，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云锦绣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露出了一副凶狠的神色：“我爸妈到底在哪儿？你让人把他们送到哪里了？”
当年云锦绣被逼离开了清市，在她回家的途中，宫老爷子就派人给她下了迷药，直接弄到了场。
醒来以后，她拼命的想逃跑挣扎，可那个时候的宫老爷子面对她一个无寸铁的弱女子，却一点都没心软。
“要么你回到清市，你和你父母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么你去美国，我妥善安置你的家人。”那个时候的宫老爷子尚且能够行走，他的段狠戾，远远超过了云锦绣的想象。
当时她在场哭的肝肠寸断，引来了路人频频回头，可老爷子依旧不曾松口。
最终，为了自己和父母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下去，云锦绣选择了离开。
在登记的时候，对宫老爷子彻骨的恨就像是藤蔓一样慢慢的生长了起来。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已，究竟有什么错？
不能在一起就算了，甚至还要让她失去亲人和故土，这份仇怨，不共戴天。
几十年后，她再次回来。
动用了里所有了财力和人里，把清市大大的角落几乎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父母。
所以现在，她再次找上了宫老爷子。
“不不可能”老爷子含糊不清的着些什么，还在不停的往回缩。
指甲掐进了老爷子的皮肤里，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干枯的皮肤皱在了一起，花白的头发飘散在风中。
宫老爷子本来想叫喊，可云锦绣趁把他盖在腿上的薄毯塞进了他嘴里。
老爷子叫不出来，只能如同一直破财的布偶一般无力的瞪大了眼睛。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云锦绣的虽然有些颤抖，可她心里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吃穿用度不知道是用什么换来的。
既然如此，以暴制暴也算是替天行道。
最终，她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宫莫寒还在楼下，云锦绣还不至于真对宫老爷子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最终，她把薄毯从老爷子嘴里拿了下来，然后又叠的整整齐齐铺在了他的膝盖上。
“老爷子，我下次再来看望您，今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罢，云锦绣就施施然下了楼。
走到一楼的时候，她顺便对护士道：“老爷子想睡觉了，你推他回房间吧。”
护士对云锦绣带着天生的恐惧，尤其是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还带一丝惧意。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锦绣心满意足的出了楼的门去找宫莫寒了。
离开之前，她还威胁过老爷子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她就把他当年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一件件的都抖落出去。
现在那栋楼依旧宁静，护士也没追出来，看来老爷子还算是把她的警告听进了耳朵里。
绕过前面的那个凉亭，楼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
云锦绣的心安定了下来，她长吁了一口气，似乎终于解决了什么大事一般。
“我这段时间要回美国一趟。”坐上了宫莫寒的车子，她突然开口道。
“随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宫莫寒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