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冯芊芊的公寓里撒了一地，而她就躺在这如水的月光里。
她很久没感受到岁月是如此的平静了，平静到她以为周边的空气，时间，还有全世界都一起安静暂停了下来。
可能是刚刚吃了药的缘故，现在眼前的时间有些模糊了。
头上传来一阵眩晕的感觉，所幸她原本就是躺在地板上的，所以只觉得头顶的天花板和身下的地板在来回变换。
她的身边倒了一个空水杯，还倒了一个白色的药瓶。
喝完了大半瓶药，她实在喝不下去了。
本来就是学医出身，她知道这东西，多了少了都一样，总之能致命就行。
都人死的时候可以回看一生，冯芊芊竟然也有些期待。
不知道在她意识完全丧失的时候会看见谁呢？
是当年疯狂追她，又被她一念之差害的精神崩溃，死在了酒吧里的赵安明，还是那个曾经和她花前月下，满足了她一切少女幻想的宫莫寒，亦或是年少时和她一起蹲在别人的墙角，自己长大后一定会变得更强的冯唐李。
原来前几十年的日子，她也曾经那么鲜活过。
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冯芊芊轻轻合上了眼睛，四肢舒展开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比舒畅，一点力气都没有。
原来死了真的比活着要好，冯芊芊默默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就在她的药效逐渐发作的时候，她公寓的门口似乎传来了有人拍门的声音。
“冯芊芊，冯芊芊”门口的人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似乎辨认出了那是宫莫寒的声音，冯芊芊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可是她好困，好困，困的根本没有力气撑着这副残破身躯起来开门。
张了张嘴唇，刚做出了一个“莫寒”的口型，公寓的门似乎就被人撞开了。
身体所有的感觉消失之前，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后面的事情，冯芊芊都不知道了。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和胃都在火辣辣的烧疼。
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虽然不好闻，却让人莫名的觉得心安。
身旁的仪器滴滴答答，冯芊芊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死了。
“姐，你没事吧？”冯唐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冯芊芊这才确认，自己没死成。
其实昨天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解脱了。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的，看来看去，不还是那些风景，那些人吗？
酸甜苦辣还有绝望，她通通都尝过了，下辈子投胎，忘了前生再从头来过不好吗？为什么要拉她这一把呢？
抬起头瞪着天花板，冯芊芊没有话。
活过来才觉得，那种压力和疲惫感又侵袭了过来。
安德鲁在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了，在视线接触到他之前，冯芊芊重新闭了眼。
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恩师，承了情，还没来得及报答，自己却一心求死。
比冯芊芊年长许多岁，安德鲁也是个人精。
他看着生命体征平稳的冯芊芊，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芊芊，有些事是我误会你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学生。你接的实验只做的一半，还没结束呢，等你回来。”
知道冯芊芊肯定听见了，所以安德鲁没多停留，看了她一眼，就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宫莫寒正靠在墙上，似乎在沉思什么。
听见门响，他起身看着安德鲁医生。
“宫先生，芊芊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安德鲁开口道。
昨天夜里，两人送冯芊芊来洗胃，一连折腾了半夜，一直到早上才结束。
“安德鲁医生，我想跟你聊一聊。”宫莫寒在病房门口等到现在，不仅仅是为了冯芊芊的安危，更多的，还有其他事情。
叹了口气，安德鲁还是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冯芊芊的事，让安德鲁看起来比以往又老了几分。
坐在医院的咖啡厅里，两人各自点了一杯热拿铁。
温热的拿铁下肚，安德鲁率先开口：“宫先生，你想问什么？”
“我太太的病，能彻底好吗？”在病房里，宫莫寒一直没法儿开口问，怕万一有什么后遗症，让关欣听见了，又该多想了。
托着下巴，安德鲁认真考虑了一番：“从医生的角度来，任何疾病，都没有恢复如初这么一。就算是被刀割伤，也会留下一道疤。”
医学是一门严谨科学，人体生病，就像是体和人本身在吵架，只能和好，不能如初。
“会有后遗症吗？”宫莫寒换了个法继续问。
“会。”安德鲁简洁明了的回答。
“有哪些？”握着热拿铁，宫莫寒的神情无比专注。
“首先，这毕竟是开颅术，触碰到脑组织，可能日后会发生癫痫。其次，术后期，可能因为肿瘤复发或者蛛膜炎导致脑积水，出现头晕头痛恶心等症状。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后遗症，是医学尚且不能预知的。”安德鲁一五一十的回答。
本以为宫莫寒听见癫痫和脑积水会神情凝重，没想到他却只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后遗症会危及生命吗？”宫莫寒继续问道。
“一般来，都比较好治疗，不会危及生命。”安德鲁回答。
“谢谢你，安德鲁医生。”他开口致谢。
愣了一下，安德鲁问他：“宫先生，听见这些后遗症，你不觉得害怕吗？”
摇摇头，宫莫寒反问：“为什么要害怕？只要不会危及欣欣的生命，有病没病，这辈子我都会守在她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安德鲁突然有些明白冯芊芊为什么如此为这个男人着迷了。
始于颜值，却被品质吸引。
“宫先生，做您的太太，她很幸福。”安德鲁笑了笑道。
“幸福的那个人是我。”宫莫寒也笑了笑，“中国十三亿人口，我们相遇的几率并不大，可当年我做错了决定，她愿意穿越人海回来找我，就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