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两婢女穿过长廊，月亮门，进了正堂。
曲蓁伏低身子趴在屋顶上，掀开片瓦，顿时透出些烛光来，她借着这缺口，探眼往下看去。
正堂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谈笑宴宴。
“公爷，不知老国公身体可还好？”
端坐在主位上的老者，头发花白，拄着拐杖，但目光矍铄，面色红润，看起来身子骨极为硬朗。
“托耆老的福，祖父一切安好，就是想念您这些旧友，特意嘱咐弈儿路过临江府时，代他上门拜访。”
男子声音清越，话条理明晰，不疾不徐，显然教养极好。
“国公客气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过不惯汴京城里那些风风雨雨的日子，索性闲赋在家躲个清闲，倒是累的公爷还专门跑上一趟。”
几位耆老相视一笑，心情都极好。
“耆老这般话，真是折煞弈儿了。”
男子起身，对着几人拱一礼。
“好啦好啦，玩笑罢了，你瞧这孩子，居然认真了，快坐下吧，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拘谨。”
主位上那老者发话，男子微微颔首，重新落座，酒宴依旧在继续。
曲蓁短暂的打量了那男子片刻，移开视线，在正堂中寻找着郭氏的踪迹，结果郭氏没找着，反而在角落里瞧见为她领路的那两个姑娘和人吵了起来。
她合上屋顶的瓦片，挪到她们头顶的位置再次揭开，这次就听得清楚了。
“你祖母是郭嬷嬷又怎么样，我娘还是前院的管事呢，明明是个丫鬟，整日里却插花赏柳，吟风弄月摆出做姐的架势，也不照照镜子瞅瞅自己什么德行。”
“你什么？你再一遍！”
“我再一遍又怎么了？人家公爷出身名门，世袭爵位，你什么身份，出去我都替你臊得慌！”
两人吵得热闹，顾及着里的东西却不敢动，只是距离越来越近，被挤在中间的丫鬟，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满脸惧色，不知所措。
曲蓁也听明白了，原来这个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婢女就是先前她们嘴里的郭氏那个妄图‘攀高枝’的孙女。
她四下看了看，堂中伺候的嬷嬷婆子不少，很难分辨的清楚到底是哪个郭氏，不如，让她自己走出来！
两个姑娘吵得越发厉害，曲蓁瞅准会，凝气于指，隔空打在了郭氏孙女儿的腿弯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朝前扑去。
托盘砸落，酒坛“砰”的一声四分五裂，碎了满室的浓香。
堂中有刹那的寂静，尖锐的声音划过每个人的耳膜，好在乐师反应极快，再次抚琴，歌舞继续。
但这番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她们三人连忙爬起来，望着一地狼藉，吓得脸都白了。
“这，这和我无关，是你们弄得。”
郭氏的孙女儿急忙撇清关系，着还往后退了两步。
那脾气火爆的婢女听了这话，就要发作，袖子正巧被人扯了把，刚抬头要询问，就瞧见围观的仆役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这时，一老妇人疾步走了过来，她身形富态，穿着灰褐色的长比甲，灰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码到了脑后，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
曲蓁下意识的抓紧了中的瓦片，她知道，今夜要找的人，就是她！
郭氏！
那鹅黄色裙衫的姑娘，看到来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上去，委屈道：“祖母，就是她们闹事，砸了要呈递给公爷的酒。”
郭氏闻言，怒视着她们！
“郭嬷嬷，奴婢们知错了，您别生气。”
那脾气最好的丫鬟瑟缩着身子，连声讨饶。
“知错？你们知不知道今日贵客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大堂追逐打闹，弄洒了酒水”
郭氏沉怒着脸，开口训斥。
谁知话刚了一半儿，便被另一个婢女给截断了。
“嬷嬷，您骂人前是不是该问清楚，明明是你家孙女走路不长眼睛，往我们身上撞，这才洒了酒水，怎么到您嘴里，都成我们的过错了。”
“你竟敢顶嘴？”郭嬷嬷怒意更甚，“别以为你老娘也在府中管事，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的是谁嬷嬷心里有数，明明是她撞上我们俩的，你却偏要一股脑栽在我们身上，不就是仗着奶过几个主子的功劳吗？你若非要罚，那奴婢也只能豁出脸面不要，在诸位耆老面前辩上一辩，瞧瞧到底是谁的错！”
着，那姑娘就要往正堂冲去，吓得她旁边的婢女连忙伸拽她，扭头对郭氏道：“嬷嬷，真的是杏儿撞上来的，是她”
郭氏脸上青红交加，怒视着她们却没再责骂，但她身边的姑娘不依了，扯着郭氏的胳膊摇晃着，“祖母，就是她们俩，您瞧我新换的裙子都脏了，这模样怎么上去敬酒？要被人笑话死的！”
今夜公爷到访，阮氏合族的耆老都在，真要闹到堂上去，丢了脸面，谁也讨不了好。
郭氏瞥了眼自家孙女儿，知道不可失，要能得了公爷的青眼，大把的富贵荣华等着她们，何必和两个丫鬟置气？
等过了今夜，她自有法子处置这两个贱蹄子！
“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了，重新取酒来！”
郭氏又骂了两句，扯着自家孙女儿就出了正堂，往后院走去。
“祖母，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们了？”
杏儿不依不饶的纠缠着，还想回去撕了她们的脸皮。
郭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压低声音道：“你个蠢丫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公爷，等你嫁进了国公府，还用得着和那俩丫头置气？放心吧，来日方长，不会叫她们好过的。”
提起公爷，杏儿心神荡漾，也顾不得别的事儿了，乖巧的点点头，“祖母的是，那我们快走吧。”
“这才是我的乖孙儿。”
郭氏满意的笑了声，扯着她穿梭在后院，越走越是冷清，府中的丫鬟仆役凑去前院看热闹了，后院反而比往常更安静。
曲蓁悄无声息的跟着，直到她们进了间屋子。
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