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李咎一年半的经营，青山县已经展现出了与任何一个其他城市都不一样的气质。&p;p;lt;/p&p;p;gt;
囿于土地面积和地理条件，它依然是个的县城，但是它却有着更蓬勃的生命力。&p;p;lt;/p&p;p;gt;
勃勃生，这是大多数新到访的人的第一感觉。&p;p;lt;/p&p;p;gt;
青山县的货物流通陆路水路各占一半，不甚宽的河面上总是有船只匆匆往来着。纤夫、挑夫、帮闲就在码头边等着生意。&p;p;lt;/p&p;p;gt;
现在来码头边等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活儿却永远都干不完，到处都是等着装船或卸货商客，只要不偷懒，总能糊口的。&p;p;lt;/p&p;p;gt;
宋老三一家就是靠着码头吃饭的人家之一。起初只是农闲时候临时做个帮闲补贴家用，他给人当向导、跑腿、挑夫，他媳妇给人浆洗缝补，他爹妈支着茶水摊子，他儿子在家专管借东西给人，七七八八算下来，竟然比种地挣得多多了。他再偶尔接个李园的短工活计，他这样能干重活的人按例一天能有一顿荤菜吃，他再省下来带回家，于是全家老也能吃上点荤腥。&p;p;lt;/p&p;p;gt;
于是宋老三索性把地租给村里的其他人家，带着全家老搬到了码头附近，做起了码头的生意。&p;p;lt;/p&p;p;gt;
这天清晨，天色未明，宋老三和其他帮闲一样，早早的就在河边等生意了。&p;p;lt;/p&p;p;gt;
同样是帮闲、挑夫，也分着三六九等，有宋老三这样穿着整洁的，也有叫花子一样衣衫褴褛的。这些穿得最破烂的挑夫多数一边乞讨一边做零工，就当是乞丐也没差。青山县近来收获颇丰，因而王县令得以推行仁政。县里给济贫处多分了些粮食布帛，还能给无家可归的乞儿等每天供一碗糠粥，保证他们不饿死。他们有了这么一碗薄粥，便不肯去别处流浪，就跟着城里的其他人一起讨生活。&p;p;lt;/p&p;p;gt;
宋老三刚来时只比这些花子似的人好一点点，几个月下来他就发现了，衣着整洁、脸干净的人更容易得到那些出大方的客商的青睐，于是他咬咬牙从货行买的一块肥皂，又从李园的短工工友那里买的几身李园的衣服，每天出门前一定洗洗脸换衣服，把自己整得干干净净。&p;p;lt;/p&p;p;gt;
这一果然做对了，宋老三的生意一向质量最高，那些不差钱的人就喜欢他这样的向导，并且给钱也大方些。并且因为他穿得干净齐整，那些脏活累活一般都派不到他头上。&p;p;lt;/p&p;p;gt;
最近琢磨出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好些自认口齿伶俐脑子灵活的人，都像宋老三一样把自己捯饬得整整齐齐，码头的短工无形地分出了“污衣”和“净衣”两拨人。&p;p;lt;/p&p;p;gt;
这些天因为他们要做干净衣服的缘故，镇上的粗布价格都涨了些。宋老三虽然不高兴抢生意的同行越来越多，但是听见那些外地客商只言片语中夸青山县“果真和别处不一样，连挑夫都穿得这般精神”，宋老三心里又有种不上的自豪感。&p;p;lt;/p&p;p;gt;
第一艘船靠岸了，看旗帜是从山阳来的楼船，这样的船带来的客人富贵的多。宋老三打起精神来，从客人里仔细甄选适合自己的目标。&p;p;lt;/p&p;p;gt;
“这青山县，果真和别处不一样啊。”&p;p;lt;/p&p;p;gt;
一声感慨传来，宋老三很灵地转过头去看，只见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戴的生员幅巾，穿一身月白色半新不旧的棉布长衫，腰里系的一根略有磨花的绦。书生旁边跟着两个穿裋褐的中年汉子，俱是身强体壮的模样。&p;p;lt;/p&p;p;gt;
看起来仿佛是没什么钱的样子，宋老三旁边的一个帮闲直直地就奔书生后面的一个白面胖子去了。那胖子看起来仿佛是十分有钱的样子，身边瞬间就围上了好几个人。&p;p;lt;/p&p;p;gt;
宋老三却不一样，他直直地往书生那边走去，隔着几步远就停了下来，弓着背叉着：“这位老爷，看是刚来此地，可需要向导？人姓宋，是本地人士，家就在不远处，知根知底儿。您有吩咐，人都理会得来。跟您办事，一天只需二十个钱。”&p;p;lt;/p&p;p;gt;
书生将眉头一皱，一个随从道：“怎生这么贵？郡治的帮闲只拿八个子儿一块饼就能跑一天。”&p;p;lt;/p&p;p;gt;
言下之意是怀疑宋老三瞎报价。&p;p;lt;/p&p;p;gt;
宋老三笑道：“三位老爷新来，故而不知道里头的底细。咱们青山县啊，因为招工多的缘故，人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丁，一天是二十个钱才能雇到。若是比这个少，那人都去李家帮工了。”&p;p;lt;/p&p;p;gt;
书生道：“李家？可是写三国演义的李先生家？”&p;p;lt;/p&p;p;gt;
宋老三道：“正是正是，就是李先生家。近来先生想再将咱们县里的路修一修，眼看着又要招工了，大家伙都等着呢。都青山县的人工钱高，不过包您钱花得值当！”&p;p;lt;/p&p;p;gt;
书生留心了一下，听见后面有人嚷嚷着三十个钱一天，讨价还价的还到了二十五，旁边有更便宜的，但是报价便宜的人穿得乌七八糟最重要的是不远处的布告栏里张贴的各种文字，其中一段话明确写着青山县当前建议指导短工价格，壮丁每人二十文每天。&p;p;lt;/p&p;p;gt;
书生不知道“指导价”是什么意思，猜测也能猜到一二。布告栏旁边还有一个维持秩序的衙役，看来是真的，而非有人故意乱写的。&p;p;lt;/p&p;p;gt;
书生道：“好，就你了。你姓宋，我就叫你宋吧。你先带我找个落脚的地方。”&p;p;lt;/p&p;p;gt;
宋老三喜滋滋地回道：“您放心，万事给您办妥儿。落脚的地方有这么几种——”&p;p;lt;/p&p;p;gt;
他正要仔细解释，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吼：“李园贴招工告示喽，重劳力工三十个钱一天，两顿给肉，轻劳力工二十个钱一天，菜里荤油！招五六十人，兄弟们冲啊！&p;p;p;qt;&p;p;lt;/p&p;p;gt;
瞬间整个码头都沸腾了，四处人仰马翻一般，那些刚刚还在自我推荐着的挑夫帮闲，呼啦啦一群全都往一个方向跑。&p;p;lt;/p&p;p;gt;
书生没反应过来，要不是被宋老三给护了一下，差点就要被撞倒。&p;p;lt;/p&p;p;gt;
宋老三张开帮客人阻挡着拥挤的人群，一路护着他们来到告示栏边衙役附近，这里的人方少了许多。大家总是怕见官的，于是有意无意的总躲着衙役。&p;p;lt;/p&p;p;gt;
衙役显然认识宋老三，笑道：“宋三儿啊，你怎么不去呀！你那把力气挣三十个钱不难吧？”&p;p;lt;/p&p;p;gt;
宋老三嘿嘿直笑：“我让我儿子蹲着哩！我在这码头给人当向导挺好，我儿子能挤进去就行喽！”&p;p;lt;/p&p;p;gt;
宋老三自然有他的算盘，李园的短工活计若有固然好，没有也不算太亏，码头的活计虽然不稳定，但有时候遇到出大方的主顾，一次可以挣一个月的钱。他觉得眼前这个书生不一般，就算给不了多少钱也是值得的。&p;p;lt;/p&p;p;gt;
大夏天的雨水那么多，时不时的一阵风吹雨打，路上就会又是泥又是水坑。青山县的水泥路上尚且满是泥水，何况外面的黄土路？这书生穿的一身浅蓝长衫一点儿脏污也没沾上，明什么？人家家世不简单连走路都要额外训练，且他不缺衣服穿，有的是换洗的衣服。&p;p;lt;/p&p;p;gt;
直觉告诉宋老三，他应该跟紧了这个与平民百姓有点格格不入的书生。&p;p;lt;/p&p;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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