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辗转了数个世界才又重新回到起点，而这个时候，他出现的恰到好处，一切的言行举止都表露了，他认识她。
那么，在消失之前呢。
寻欢这样问出口，也就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被热切的视线盯着的商榭动了动身体，回道：“实际上，我不太确认那算不算得上是认识。”
“怎么？”
“大概从十岁起，我的脑海里就有了一个人的影子。”他继续讲述，“这个影子伴随了我二十年，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和别的人出双入对，也看着，她独自离开后那些人是如何痛苦。”
“直到最近，那个影子所有的记忆点才彻底明确化。但我可以确定的是……”
商榭缓缓站直身体，“一周前，这里没有你。”
寻欢跟他拉开了距离，撑在墙上的手也放下来，“商先生，你我该相信你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但是他们都是你一个人这件事，抱歉，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我不会骗你。”商榭看了眼厨房的磨砂玻璃，“那些画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你还心存疑虑，你可以问我，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毫无保留。”
握上她的肩，他侧身出去，走到磨砂滑门前：“你先坐着，厨房里炖了汤，我端出来就可以开饭了。”
吃饭为大，寻欢肚子也确实饿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八点了，等于，不知不觉间，她在楼上待了两个时。
回想起那一幅幅画，寻欢眸光微凝，拉开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随意一瞥，菜色无疑都是她爱吃的。
酸辣土豆丝，凉拌豆芽，蜜汁鸡翅，水煮鱼，以及他正端在手上的，玉米排骨汤。
嗅着这些香味，寻欢更饿了。
商榭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喝口汤暖暖胃，有点烫，慢慢喝。”
他忽然变得家居起来，神色也温柔的很，寻欢有点不适应。
低头嗅了嗅，鼻腔里全是玉米的香气，寻欢端着碗抿了一口，半晌才抬头：“商先生不去做大厨真是可惜了。”
这是夸奖的语气，商榭顿时圆满了。
压下心底的紧张，他高兴的端着碗喝起来，不出意外，下一秒就被烫到了。
怕在她跟前出丑，商榭把热汤艰难的咽下去，红着脖子去厨房灌了一杯凉水，喉间热辣的不适感才好了很多。
“吃菜。”他略显镇定的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鸡翅放到寻欢的食碟上，“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不能再合了。寻欢啃完第三块鸡翅才放下筷子，擦了擦自己油汪汪的嘴。
她现在的心情很放松，似乎是从知道他的身份开始。
既然都是一个人，莫名的，相处起来她就不会再那么别扭，眼底反而多了一分熟稔。
真正算起来，和这个人生活的年头，她自己都有点算不清楚。
不上百年，加起来几十年应该是有的。
现在在自己的世界里重逢了他，寻欢心里有几分新奇。
“商先生——”
商榭出声断了她，带着一点受伤问：“既然知道了来龙去脉，你现在还要对我这么生疏么。我有名字，你可以随便叫。”
只要不是商先生就好。
寻欢眨眨眼，浓密的睫毛也跟着扇动，“你觉得我应该叫你什么？”
她咬着一根豆芽，嘴唇红润润的，连豆芽都显得诱人了些，商榭就吞了口口水，也去夹了一筷子。
清脆的咀嚼声响起，过了几秒，商榭盯着她的嘴：“我家人都直接叫我的名字，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阿榭。”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放在桌上的手指搓了搓碗边，“从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你是第一个。”
“好的，商先生。”寻欢把土豆丝夹到他碗里，对上他不解失望的眼神，笑眯眯的：“怎么了？”
眼里全然没有退避。
“没，没怎么。”他半是失望半是高兴的吃下她夹的菜，闷闷的：“你高兴就好。”
寻欢乖乖坐好，啃着玉米，抬眼了一句，“我很高兴，阿榭。”
商榭强忍住想要站起来走几圈的冲动，嘴角上扬，默默“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等吃饱喝足，已经九点了。
“你别动，放着我来。”商榭制止了她端盘子收碗的动作，“你先去客厅坐会儿，我榨果汁给你喝。”
用胳膊肘把她推走，他火速收拾好餐具，然后把自己的手指洗的干干净净，开始榨汁。
把一杯猕猴桃雪梨汁放在她手边，商榭坐下，“我记得你爱喝这个。”
雪梨的甜很好的中和了猕猴桃的酸，寻欢放下手机，喝了一口。
吃饭的时候气氛还是很不错的，可吃完以后就在沙发上干坐着，就有点尴尬了。
寻欢估算了下时间，“很晚了，我得回家了，还要麻烦你的司机再跑一趟。”
“他已经下班了。”发现自己的太急切，商榭连忙补充，“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我不能对自己的员工太苛刻。”
寻欢弯着腰正准备起身，听见这话又重新坐下，“你会开车吗？”
这是非要回去了。
商榭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摇断了，“我不会。”
“那么，”寻欢站起来，朝他笑了下，“如果可以，请商先生借我一辆车，我会开。”
你不会开车没关系，我会就行了。
商榭歪着脑袋调度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终于想起来，她确实是会开车的。
但那个世界过后，她应该就再没碰过车了。
寻欢显然也有点印象，但她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技术。
“可以吗？”
不可以。
商榭想摇头，正要出声，窗外银光一闪，一声巨响就炸在耳边。
没过多久，噼里啪啦的雨滴就齐刷刷降下来，经受了风吹雨，外面的树叶落了一地。
很好，她走不了了。
刚一回头，寻欢就看到商榭脸上还来不及撤下的窃笑，被她一看，笑容一下僵在脸上，而后慢慢恢复正常。
“雨太大了，一会儿肯定会积水。”他板板正正的端坐在沙发上，一脸坦然。
行吧。
寻欢又灌了一口果汁，酸酸甜甜的滋味压下了她心底的燥意。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一知道面前这个人跟自己相处过那么多个世界，她就完全不自觉的放松了自己，跟他话心底也不会再有来自陌生人的紧绷感。
这种状态不上好与不好，但她本身是一个非常慢热的人，这个世界除了院长妈妈和店长，她就再没有别的朋友了。
女性好友没有，男性更是没有。
她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人在自己过去的世界里太过熟悉，她才会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只不过……
寻欢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留宿而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悦的样子，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个模样太熟悉了，更别，她在过去还跟他滚过床单。
商榭非常聪明，对她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可以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就像是伴她而生的一样，了解她比了解自己更为透彻。
偶尔闪烁的眼神，再加上纠结的眉头，商榭心底微沉。
过去世界里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她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反复问过。
他算不上亲身经历，更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走了一遭，只不过这一遭太过深刻，深刻到所有记忆都死死驻扎在脑子里，丢不下也忘不掉。
而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她的离开了。
商榭怔怔的盯着她正在出神的侧脸，兀自陷入了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