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二五一章 劫杀
    二五一、劫杀

    流星扑进二爷怀中,抬去碰了碰他颈侧的抠伤,“二爷,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然后,少年凑上去,嘟着嘴轻轻呼气,差点又掉下眼泪来。

    二爷按住他的额头,将他按坐在一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中,看了一眼周遭盯紧自己的眼线,又往不远处指挥布兵的杨辉身上看了一眼,这才低头,“不疼。胖子,你要学着坚强一点,不要总是哭。”

    流星擦了擦眼角的泪,委屈道,“可我忍不住。”

    “哭解决不了任何事。”二爷轻声,“非是不让你掉泪,而是要想解决的办法。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从不是谁的从属,你要活成有主见的人,否则你就会像糖葫芦一样,变成串在竹签上的糖丸。”

    流星睁大了明亮的双眼,仰着头,认认真真地听他完,然后好奇地问,“那您的意思是,要做那根竹签,不要做那些好吃的糖丸?”

    “不是。”二爷笑了一下,按住他胖乎乎的,“是要你做那个拿着竹签串起糖葫芦的人,要懂得审时度势,有的放矢——‘战胜易,和胜难’。这些,我曾经教过你。”

    流星笑了笑,忍不住念起文章来,“嗯,我记得——‘有道之人,能以德服人;有仁之主,能以义和人;有智之主,能以谋胜人;有权之主,能以势制人。战胜易,和胜难。’”

    二爷欣慰地笑道,“你记得真好,我还背不全呢。”

    “那我能背,但我不懂。”流星朦朦胧胧地望着他,一双眼像是夜空闪烁的星火,明晰透彻,他不禁疑惑道,“二爷,您总教我王臣之道,可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一辈子跟着你。”

    二爷淡淡一笑,“你才几岁,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一辈子’,‘一辈子’对你这样的娃娃来太久了。”

    “可如果我明天就死了,这十二年,可不就是我的一辈子。”

    流星天真烂漫的样子,实在戳心。二爷不忍止住这在旁人耳中不甚吉利的言语,总觉得这样的实话也只能从这样单纯善良的孩子口中出。

    少年从来不慕名利,不懂刀光剑影,他门的眼中只有那片山河间闪烁的星点,他就像是一枚干净透明的琉璃,一碰就碎,但是仅以自身散发的微光照亮身边的人。

    十年来,他将这块易碎的琉璃保护起来,教他经史子集、教他明德天下,然而唯独没有教他如何面对自己的臣民,如何在这十方猎场杀出一条血路。就如杨辉所——这样干净的太子,怎么统领群狼,将羊群咬死,然后将他们吞噬入腹。

    流星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见他一如既往地陷入沉思,眉头皱起,便伸出,静悄悄地帮他将眉头展平,“二爷,你为什么又不开心了?以前六爷跟我过,让我多陪着你,若是你皱眉,就用指帮你展开,那时候你不能走不能动,只天天坐在窗前望着雪山出神,我也不敢问你,那如今你能跑能跳,怎么还不开心呢?”

    二爷抓住他的心,将他柔嫩的胖握紧,“没有。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

    话到一半,风林一动——

    此时接近子时,林中劫杀的脚步渐进,风中忽然飘来一股血腥的杀气。

    二爷耳根微动,快速向身后的密林看去,流星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二爷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背,嘱咐道,“闭上眼睡一觉。”

    早已蛰伏在密林中的秃鹰伺而动,已经等待超过两个时辰。

    穆争鸣凑在刘鹤青身侧,压低了声音,“刘副将军,咱们等到什么时候?”

    刘鹤青皱着眉往密林火光中看了一眼,简单地,“那边迟迟没给火信。”

    “过了前面的沉叶林就进伦州碑界了,再要动劫人是不可能了。”穆争鸣急得满脸通红,“那可是北鹘的太子,抓来咱们都有功劳分!”

    刘鹤青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北鹘的太子,但是这附近都是伏兵,这么杀出去,不定会撞上杨辉的饮血营。”

    “怕什么!他们就那么点儿人,咱们可有上千!”穆争鸣低声,“上回浅洼一战穆家死士就在饮血营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那时候咱们还没呼尔杀人多呢。”

    刘鹤青呛道,“那回是你自行出兵,差点坏了大将军的大事,是我、和王爷出兵营救,才将你从泥潭子里拉出来,要不然,你还有会在这里跟我分军功?”

    穆争鸣最不喜欢听他拿浅洼一战的事情压自己,但碍于自己确实理亏,也不能多什么,便只能憋着嘴,等待命令。

    “副将军,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一旁一名穆家死士低声。

    刘鹤青连忙探头,往那密林中的车队处看了一眼——原本安营扎寨的车队忽然启程,打算继续往沉叶林前进。

    “他们不扎营了么?连夜赶路?”

    刘鹤青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想必是怕夜长梦多,急着回伦州城。”

    穆争鸣,“那咱们还等什么?!杀出去,将那娃娃劫下再!”

    刘鹤青阴沉着一张脸,迟迟未下令。

    穆争鸣见他犹豫,便有意提醒,“刘副将军,你要是再不下令,等他们出了沉叶林,咱们这一趟可就白来了!你要知道,咱们这些人,可都是背着大将军来的,既然是搞偷袭,那就必须得胜而返,若是咱们这一趟空而归,你猜陈大将军会怎么处置我们?怎么处置你!他现在可是连要出兵营救这信儿都不知道。”

    “你住口!”刘鹤青愤怒地止住他。

    穆争鸣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副将军,你立功心切,这我懂,因为我跟你一样,要是不立上几件军功,即便回到靖天,照样被人是孬种,照样抬不起头来。想立功这事儿不丢人!”

    刘鹤青压抑着愤懑,努力地吸进几口气,又难耐地憋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那边迟迟不给信号,不定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穆争鸣隐含着怒意。

    这时候,身后跑来一名死士,对两人,“禀两位将军,杨辉的车队进沉叶林了!”

    穆争鸣急得直跺脚,“刘鹤青!你还怂什么!”

    刘鹤青压抑着急喘,终于一声令下,“劫杀——”

    终于,隐虎出山。

    刘鹤青和穆争鸣率穆家死士突然袭击杨辉车马。沉叶林中原本点燃的火把瞬间熄灭,整个林子漆黑一片,簌簌的脚步声和刀兵碰撞的声音袭来。

    也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句“催杀——”

    饮血营于深夜出击,从禁林深处的树中射出朵朵梅蕊,黑林之中,不见火光,只能看见朵朵梅蕊银光绽放,二爷的腕被缠在锁链中,坠在最后一辆车的尾巴上,旁边的大块头早就已经吓得苦肉酥软,爬进车轮底下。

    二爷一边闪避刀兵,一边冲那大块头喊,“喂,把我的锁链断了!快!!”

    那大块头不算什么忠义之士,但念及方才这人救了自己兄弟一命,于是又冒死从车底下爬了出来,举起刀一点一点磨那锁链。

    “快点!!”二爷低喝一声。

    大块头一边哭,一边骂,还一边继续磨那铁链,终于在紧绷的摩擦中,锁链被磨断了一边,二爷一把抢过他的短刀,狠狠砸在左腕处,那铁链“啪”地迸裂,二爷将刀丢回给大块头,“躲起来,见着时就往南跑!!”

    那大块头慌忙中应了一声,撅着屁股又爬回车底。

    最后一辆车上藏着刀兵,是那大块头告诉他的。二爷翻身上车,胡乱将那些破铜烂铁扒开,从最底下拿出自己那柄红缨枪,然后转身快速跳下马车。

    沉叶林中全是泥沼,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车马全部陷进了泥沼之中。他侧过身,及时闪避,躲过令人发抖的饮血夹袭击,躬身前往最前面的马车,迅速跳上车辕。

    方才少年的哭喊声便是从这辆马车里传出来的,二爷快速掀开车帘,果不其然——车内空无一人。

    “不好!”二爷转身跳下车,火舌猛然冲过来,整个沉叶林浸没在滚滚黑烟之中。

    调虎离山之计——镇北援军瞬间掉入了这个巨大的陷阱之中,杨辉早就已经带着流星撤离此地,就等着镇北援军前来之时“瓮中捉鳖”。

    二爷一边暗骂,一边往沉叶林混战中冲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寿平派出的军队会全然不听号令,在自己没有发出信号时就破例急攻,致使援军彻底暴露在烽火之下。

    “妈的!”二爷迅速参与战局,两方人马在混战中伤亡不计。

    自从二爷决定随杨辉回伦州开始,这一路他都在细致布排——首先,他将自己安插在杨辉军中成为“眼线”,成功回到流星身边,保护其周全;然后,栗阳驿站放火信,引来葛笑,将战信传至澜月火丘;最后,澜月增兵御敌,随后杨辉偷袭澜月便落败而返。

    可是让葛笑带去澜月火丘的信中还有一层意思——沉叶林中出兵营救,务必赶在杨辉一行人踏进伦州碑界之前将流星劫走。否则一旦进了伦州城,就再也不可能有会劫人了。沉叶林战信是随着澜月火丘的偷袭情报一并送至镇北军的,何故陈寿平派出的人马会全然不受控制,方才根本不等自己号令就私自出兵。

    杨辉聪明绝顶,如今看来,他应该是早就料到自己会在这一路上往外递信,所以按兵不动,还故意在前夜偷袭澜月火丘,看似声东击西,其实是要将战火引至镇北军营,让镇北军以为澜月火丘才是他的目标。却没想到,杨辉早已经看出此计之破绽,于是故意在栗阳拖延时间,趁夜偷袭澜月火丘。这样一来,自己派葛笑送信这一招便彻底由“暗”转“明”,成了众人围观之下,在荷叶上旋转的蚂蚁,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于光天化日之下任人宰割。

    二爷一枪挑开眼前的树枝,向着东北位而去。

    忽然,背后的火舌中传来少年的哭喊声,马蹄扬尘而起,二爷猛然转身,只见流星被一人蒙面人抓于马上,按在身前——

    “流星!”他霎时在滚滚黑烟中冲了过去,一枪挑开挡在身前的利刃,然后翻身上了马车,在杀伐中赶着马车追了上去。

    “二爷!!”流星被按在马上哭喊。

    忽然,那骑马的人猛地一松,少年于狂奔中猝然间摔下马来,二爷眼疾快,猛地放弃了马车翻滚而下,就在少年落地之前,抬接住了他,让他滚落在自己怀中。

    “呃”他右臂的骨伤传来尖锐的刺痛,几乎感觉自己的骨头刺穿了自己的心肺,猛然间震出两口血出来。

    “咳咳”

    流星吓得全身发抖,几乎下意识地哭叫出声,那扬蹄而去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胖子,没事吧?”二爷咬着牙,回过头,随意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撑着左坐起,扶着流星的后脑将他按在怀中,“跟我句话。”

    流星抽噎不停,抓住二爷的衣袖不断地打哆嗦,“我、我没事”

    二爷猛然呼出一口气,方才一幕太过惊心动魄,他若是晚弃马片刻,少年摔落马背,若是肩背坠地,估计连命都没了。

    “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流星抽噎着,“我、我不知道方才被杨辉弄上马车,我就晕了过去,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就被那个骑马的人按住一路狂奔,我不知道”

    二爷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扶住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别怕,有我在我背你走”

    他撑着枪起身,将流星背在背上,他右肩又有伤势加重的迹象,即便只是稍稍起身的动作也让他疼痛难忍。不过这点伤于他来已算是家常便饭,他只是稍稍闭了闭眼,将那锐利的痛感坚持过去,便用左拖住少年的腿,将他往自己的背上送了送。

    “胖子,你抓紧我,别掉下去了。”二爷侧目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往一旁的深林中走。

    流星搂住他的脖子,将肉脸贴在他的颈肩,“二爷,你痛不痛啊,对不起”

    “我没事。”二爷喘了口气,笑了笑。

    “二爷,我是不是累赘啊”

    二爷脚步一顿,微微蹙眉,“你不是,从来都不是。”

    流星忍不住抽泣,眼泪滑落,滴在二爷颈间,“我从就爱吃爱玩,书没读好几本,连刀都拿不动杨辉我要学会杀人,可我不想”

    二爷深吸了一口气,轻声,“不想学就永远都不要学。我时候也爱吃爱玩,从来都不听话,但是现在我也没长歪啊”

    流星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泪,“二爷,你明明可以放下我,自己走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因为我答应了你胡爷爷,把你带回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二爷抿了抿唇,随后笑了一下,低喘道,“你看,前面就是山谷,有船,咱们就能离开。你胡爷爷在幽州等着你,要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我一定会把你——”

    话至此,周遭燃起数根火把,二爷脚步一顿,抬头看见前方一队死士迎面而来,领头的人流星认识,他慌忙从二爷后背爬下来,笑着往前跑了两步——“刘大哥!二爷,是六爷的人!”

    “回来!”二爷脸色一沉,立刻拽住流星的后领,将他扯了回来,望着刘鹤青,他的脸上蒙上一层杀气,“刘副将军,许久不见。”

    注:”有道之人,能以德服人;有仁之主,能以义和人;有智之主,能以谋胜人;有权之主,能以势制人。战胜易,和胜难。“——语出太白阴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