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三五七章 火起
    三五七、火起

    “‘贼喊抓贼’、‘落饵垂钓’”二爷仔细思索着顾棠所这两个词,陷入沉思。

    当年萃阑殿一场大火,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顾棠是那场大火的见证人,并且那场大火的根本目的是去对付一个不到九岁的皇子的话,那么其目的便不言而喻了。靖天城的那扇宫门像是一道矗立在水火之界的镜面,一面倒映奇景,一面映照血色。

    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为自己的上位铺路,从而将可能影响自己前程的绊脚石全部清除,那么当年云河殿里那个不被人看好、又没有一争之力的靳王殿下,如何会成为“那些人”心中的阻碍,甚至到了不将其铲除就不死心的地步。

    到底是为什么

    顾棠起身走到书房中,从书桌的左边抽屉拿出了一包袱,然后走回案前,他将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属制的腰牌,放在了桌上。

    二爷眼神一凛,“承恩阁烫金祥云令。”

    “金云使的烫金祥云令,和他们的金云软剑一样,足以在无形之中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难道当年萃阑殿的大火中,还出现过金云使?”

    “似曾相识对么?”

    二爷轻轻蹙眉,微微愣了一下。

    “是不是和云城驿站中,葛笑遇见的情况一样?”

    二爷眼神逐渐犀利,“云城驿站的大火?你怎么会知道云城驿站的大火?”

    对了,二爷恍然一惊。

    他记得当初在溶洞时,顾棠就曾言语透露——“蓝家父子是蓝鸢镖局在北方这条线上活下来的最后两个人,如果蓝清河不幸遇害,他们要盯上的人,就只剩下蓝舟了。”

    他还——“某些人最好步子快一点,别只在鱼台这个破地方死等。”

    他当时意指葛笑,所以自己才尽快送了信到鱼台,并给葛笑留了那八个字——‘蓝鸢已出鱼台,速往。’”

    “你也曾一直暗中盯着葛笑?”二爷忽又想到了什么,猛然间心中一跳,“你和葛笑”

    顾棠道,“十三年前靖天城,我和葛笑见过一面。哦,不对,应该是两面。”

    “怎么见的?”

    “通过方怀远。”顾棠挑了挑眉,对二爷不再做隐瞒,“当年我与方怀远一起之后,曾有一晚,被葛笑的突然造访撞见,那场面异常尴尬。”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实话,我这人从来没遇见过那样古怪的场面,倒真成了跟旁人偷情被抓了包的纨绔,当时总觉得心中有愧,又心有余悸,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抱歉,让您见笑了。”

    二爷干咳两声,拿起药茶遮掩般地喝了一口,无奈之下,他只能讪讪地笑了一下,“虽然时隔多年,我还是要替我那莽撞不懂事的老五跟先生道个歉。”

    顾棠倒略显随性地摆了摆,他的眼光渐渐柔和,慢慢地,才从那段心酸但是美好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但是那段回忆很美好,却不真实。”

    二爷眼神一闪,于心不忍地叹了一声。

    顾棠倒是不以为然,仿佛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早已对他形成不了威胁了一样。他轻缓一口气,又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十六爷,微弱的烛光下,混乱又尴尬的气氛中,我看见了他腰间那柄金云软剑。”

    “他看清你了么?”

    “没有。”顾棠道,“来惭愧,我当时背过身,有意藏着脸,又有方老师在门前阻挡,葛笑其实没有看清我的样貌。那次被他撞见后没多久,萃阑殿就出事了,所有宫人被迫接受承恩阁的审讯,典狱中一百多种刑罚几乎都被他们用了一遍,依然没找到那个纵火的嫌犯。而派出调查火因的金云使中,就有葛笑。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再来找过方怀远。哦对了,也许二爷还不知道,十六爷曾以方怀远为师,方怀远断断续续地教过他两年。”

    二爷冷不丁地笑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葛笑到底会跟他打马虎眼,之前在密林中揭穿他金云使身份的时候,他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这些事都跟他没关系。没想到啊

    “那后来呢?”

    “后来”顾棠回忆了片刻,“后来,我就在方怀远的掩护下,逃出了靖天城。”

    “原来是方先生助你逃离了靖天。”

    顾棠顿了一下,再次拿起这块烫金祥云令,,“现在回到方才二爷那个疑问上。当年萃阑殿的大火中,是否出现过金云使——没错,的确出现过。这腰牌就是我在那场大火中捡到的。”

    二爷刚想话,却听顾棠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也同样出现了‘金丝带’的人。”

    二爷恍然大悟,“‘金丝带’上的人,指的就是你。”

    “不止。”

    “还有谁?”

    顾棠凑近烛前,盯紧二爷的眼睛,意有所指地,“除了那个从大火中生还、又从殉葬大典中死里逃生的人以外,还能有谁?”

    二爷停顿片刻,恍然一惊,“林惠安?!”

    顾棠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二爷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惊弦绷紧,再施半分力立时就要崩断,他的心口砰砰直跳,半晌不能平息。

    这时,门口传来“啪嗒”一声,二爷倏地转过头,却见靳王站在门边,眼神阴沉地盯着这边。

    “殿下”

    只见薛敬的发上全是雨水,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在雨中淋了许久的模样。

    二爷微微蹙眉,连忙询问道,“你怎么淋成这样?”

    “没事。”薛敬脸色深沉,他甩了甩袖子的雨水,慢慢走进竹屋,跟着盘膝坐下,轻声对他,“鹿兄喜欢听雨声,坐在门檐下也淋不到雨,就不进来了。”

    他话音微颤,明显言不由衷。

    二爷这才意识过来,他方才有意让薛敬避开最尖锐的那段往事其实并没成功,他人就一直躲在门后听着,根本没有离开。

    “你”

    薛敬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安慰道,“没事,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亲耳听见顾大哥出,心里还是觉得压得慌。”他转头对二爷,“不用担心我,这些事我必然要面对,我已经知道了——十三年前萃阑殿那场大火,就是因我而起的,有人要借此大火置我于死地。”

    “殿下”二爷犹豫地叫了他一声。

    薛敬却道,“别担心。毕竟那之后不悔林、望月楼这一路,他们几次三番对我动刀其实我理应猜到的。顾大哥,当年萃阑殿那场大火,你与林惠安有交集吗?”

    “没有。”

    “那你看见什么了?”

    顾棠微微叹息,伸出指轻轻用竹签拨动蜡捻,案前忽明忽暗,他的思绪仿佛已到了十三年前那场大火之中,“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各方势力困在一个冷冰冰的宫殿里面,外头看来仿佛只是禁宫内闱意外走水,不幸烧死了老皇帝的一个爱妃和一个刚满百天的公主,但深入火中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屏气凝神,只听顾棠缓缓道——

    “我看见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婴儿,放进了竹制的婴儿车内,又将里面的女娃娃换了出来。”

    猛然间,惊雷震天——

    薛敬猛地站起身,跟着是歇斯底里的惊喘。

    二爷的脸色跟着一变,心慢慢握紧,“此话当真?”

    顾棠平静道,“若有假话,让我此生报不了仇。”

    薛敬背脊僵硬地定在原地,全身像是被冰封了一样,眼中飘出冷焰。

    “原来先生所谓‘贼喊抓贼’和‘放饵钓鱼’是这个意思”

    二爷慢慢呼出一口气,深思道,只要借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就能达到多个目的——首先,他们能借着火势偷梁换柱,用外头买来的女娃娃与公主交换,制造出公主火中被烧死的假象;紧接着,大火中婴儿的啼哭声引来了一墙之隔的云河殿中的皇子,年幼的哥哥听见妹妹的啼哭惨叫,根本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公主,便会不管不顾地冲进火海救人;结果一跳进火海,就会被等在暗处的杀从背后偷袭,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期间自然有一个最好的结果。

    皇子葬身火海、所有宫人下旨殉葬——一个公主、一个妃子、一个皇子,还有近百名宫人,都能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便能借此会,一次性铲除掉三个“绊脚石”;况且,大火能抹去一切痕迹,掩盖掉所有真相,最后变成死无对证的一桩悬案。

    这之后,老皇帝除了让一行宫人殉葬以解愤懑,别无他法,这件事就会彻底随着那场大火变成无疾而终。

    二爷终于将整个线索理顺,“所以火海中,真正出、从背后偷袭了王爷的人,是承恩阁的一名金云使。而顾先生当时隐在暗处,其实是唯一一个看清楚真相的人。而你本人也没想到,竟然来杀王爷的,不止你一个,却还有一人先你一步等在暗处,直到王爷跳进火海之后,给他致命一击。只要他被敲晕在火海中,即便他不亲自动,晕死过去的皇子也会被大火吞没,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烧成一具焦尸。这也就是后来葛笑他们带人查看火因和尸体,却没查出端倪的原因。”

    他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忍不住唏嘘道,“所有人都会被烧成一堆黑骨头,哪里还分得清这百天的女娃娃究竟是不是真的公主。但其实,在那场大火中,有些人早已经将她偷梁换柱了。这样一来,靳王一死,‘那些人’前路的‘绊脚石’便会被铲除,借由萃阑殿一场大火,他们不但将想运的人运了出去,还将想杀的人杀了,一举两得。”

    顾棠轻轻挑眉,算作默认

    薛敬终于压制心绪,稳定下来急促的喘息,问顾棠,“顾大哥,那你当时为何要救我?你是鬼门铃刀的刀客,即便没有金云使横插一杠,你也应该如他们那般动要我的命——杀我,本就就是你在禁宫藏伏两载的最终任务。有人先你一步出,岂不是以逸待劳,你乐得坐享其成,何苦还要救我?”

    顾棠的眼神慢慢冷下来,那一瞬间的落寞让他整个人像是淬上了一层打铁时的花火,点落在旁的火星都泛着余温。

    “因为我的刀太重了,我下不去。”顾棠抬起头,平和地看着薛敬,眼中溢出一丝悲凉,“那时候的我,已经变了。最终成了这场浩劫中唯一一个‘变数’,而这个‘变数’,最终成了我和方怀远的死劫。”

    就是因为顾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让顾棠的心升起莫名的余温。他在那场火海中,从一个本应起刀落的“刽子”,变成了唯一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

    九岁的少年不知所措地冲进火海,想将自己只有百天大的皇妹从大火中救出,可是没想到,他的身体太弱了,少年虽然临危不惧,但是在冲进大火中之后,没想到迎面而来的火舌立刻便将他吞噬了。

    浓重的黑烟将他瘦单薄的身体包裹,他的口鼻猛然间暴露在剧烈燃烧而升起的黑烟中,仿佛一切都变得跟想象中不一样起来。少年只能摸着烫的柱子,仅凭着记忆往婴儿发出啼哭声的方向去摸,头顶不断掉落的木梁着了火,“砰砰”地砸在他的身前和身后,到处都是火光。

    就在他快要接近传出婴儿哭声的那个房间时,猛然间脖后一重,跟着眼前一黑,他便栽倒在地上。

    这么多年来,薛敬一直以为砸中他的是头顶掉落的木梁,可直到他拜将台上毒发时,行将将他所有年少时恐惧的记忆全部由梦境调出,他才从那模糊的火光中,恍惚看见了一个黑影,那人在转身之际,甩落了中的木棍。

    自从那次噩梦惊醒,他就时不时地在思索少年时在火光中遇见的黑影到底是谁,如今听顾棠再次起,他才恍然间明白,原来那个人便是一名来暗杀他的承恩阁金云使。

    顾棠此时长叹一声,“我没能完成任务,所以被鬼门铃刀挂上了‘生死簿’,变成了他们要追缉的人。而我在宫中又有另一层身份,便是萃阑殿外当差的侍卫,所以萃阑殿一场大火,我难辞其咎。事发之后,我去见方怀远最后一面,他见我身上带伤,便追问我到底瞒了他什么。他我们在一起两年,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可我还是不能我不能连累他。”

    他颤抖地闭上眼,声音有些嘶哑,“王爷,方才林子里,你方怀远肯定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对也不对。即便最终我也没有告诉他我是谁,但我想,以他的聪明,一定早就猜出来的,只是我们两人活成了心照不宣的两条线,成天你来我往地打着哑谜。他那个人呐,也真不是一般的精明,用尽一切办法把我藏在了八仙楼,又让他的好友帮忙照看我,自己则想办法操作了一番,将我的名字从承恩阁的典狱册上除了名,让我免于被礼官殉葬大典的点名录发现。”

    顾棠抬起头,对上靳王那双清澈的眼睛。

    二爷哑声,“方先生如此善良,又这么聪明,他愿意这样救你,必然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你在那场大火中,并没有对王爷下杀,甚至还救了他。”我

    顾棠道,“我永远记得他深夜赶着马车送我出城时,对我的八个字。”

    二爷轻声问,“什么?”

    “未从善始,无妨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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