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三七三章 变数
    三七三、变数

    萧人海心里十分清楚,这人得不错,如今云州城内大战迫在眉睫,且有三方割据。只要两方势力合并,另一方都会被彻底孤立,然后变成一个箭靶子,任剩下的两方人马凌迟。而自己,如今便是这簇人人都想拉拢的箭矢,仿佛只要淬上毒,对得到的任意一方都是如虎添翼。

    可是如今,烈衣那方迟迟未动,已临近子时,那人葫芦里卖的药是好是孬,他不得而知。因这世上,让他算不明白的人不多,烈衣算一个。

    萧人海迟疑不定,那人便只能与他耗在这里,时间在不断流逝,已尽戌时,再有两个时辰,就是大战了。

    “大人,您还寄希望于满街搜寻那个药娃娃吗?”老人实在等不了了,站起身,略显急躁地劝解,“那药娃娃是活的,就算您派人将整个云州城翻过来,也不一定能在子时之前找得到,我这里有现成的解药,能解令夫人身上的毒!”

    萧人海深吸了一口气,压制急躁的呼吸,慢步走至窗前,看着天边压低的云层,细想了片刻,终于妥协,“你要多少兵?”

    那老人连忙,“一万。”

    “好,我借你一万。但是,子时之前,我要看到解药,否则,你知道后果。”

    那老人微微拱,“大人放心。”

    萧人海离开后,一名黑衣人从隔壁的暖阁走出来,他走进这间充满甜香的茶室,看见自己的义父立在窗前,眼神放空,正盯着远处如墨黛般的云城西山。

    “义父。”

    “找到那个女娃娃了么?”

    “还没有。”那年轻人低下头,恭敬地递上一碗药,“您该喝药了。”

    “不喝啦”老人笑着转过身,面具碎了,他再无心遮掩,“今夜就是时限,是很多人的时限。没想到啊还有人躲在暗处要分一杯羹。你那边安排妥当了么?”

    “妥当了。琴师们都已经被锁在了穹顶最底层,只要放出风去,就能引他们‘入瓮’。”那人走近一步,犹豫不决地问,“义父,行将的解药真只有一瓶了么?”

    那老人低笑片刻,声音像是紧绷到顶的琴弦,“你呢?蓝鸢镖局亡了,蓝清河做事狠绝,他在离开岭南之前,竟已将百草阁中的丹药毁尽,只留下一个女娃娃是如今行将唯一的解药。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动身前往北方的,没想到啊这盘棋毁誉参半,他蓝清河竟然在起初就摆了咱们一刀。”

    年轻男子的眼神一缩,“义父,所以您并没有行将的解药?那方才萧人海”

    “为了遏制烈衣的动作,也只能先骗他一阵了。”

    年轻人呼吸急促,“可、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那男子压抑地急喘一阵,最终还是将强烈的心绪按了下去,“义父,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那老者长叹一声,绝然地笑了笑,“都云州城大限将至,只要能保住穹顶,一切付出都值得。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记得,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能冒头。你是鬼门的最后一道防线,绝不能破。”

    灯柳巷,远竹轩。

    一辆马车破风驶来,停在门边。银三驾马的缰绳还没稳下来,敏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循着有灯的院子闯了进去。

    “喂,你子!”银三见他冒冒失失地往里闯,想拦也拦不住,便只能跟了进去。

    “二爷呢?”

    银三左右张望,跟着叫了几声,“咋回事,都这个时候了,他能去哪儿?”

    敏急得原地打转,“我出去找他!”

    “你等会儿!”银三慌忙扯住敏的臂,“鹿跑了,你再跑出去,我上哪儿找你们!他一个人不能走远,你别急。”

    敏气喘吁吁地左顾右盼,他向来自持冷静,只今日时间紧迫,他听着廊前的更漏声,水流的速度虽然一如既往的平缓安宁,发让他心惊。

    “不行,来不及了,我还是得——”

    他话音刚落,眼前竹门一开,就见二爷缓步走了进来。

    “二爷!”敏哇地一声大哭,几个箭步便扑到那人怀里,好像要将这些天的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二爷将中一个包袱递给身后的银三,任敏在自己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轻声问,“城内怎么样?”

    银三,“乱着呢,已经快控不住了。萧人海的暗哨还在到处巡逻,没撤。来也巧,这子就是在中街乱起来的时候救的,他他认识您,鹿就让我把他送来了。”

    二爷低下头,抬摸了摸敏的额头,又问银三,“鹿呢?”

    “鹿去找那个什么药”

    敏接着他的话道,“他去找药童,一个姑娘。”

    二爷温和地笑一下,躬下身,揽过敏的肩膀,“看来你听懂我的话,找到了解药。”

    敏重重地点了一下,随后又憋不住委屈,“可是我不中用,将‘解药’弄丢了,二爷,怎么办”

    “没关系。”二爷安抚他道,“一会儿你把伦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二爷虽然一身寒气,发丝上都缠绕着薄雾。然而周身散出的光热又让人无端觉得舒服,敏一边哭,一边将头埋进他怀里,顿觉剧烈烦乱的心跳暂且抚平了。

    这时,竹门再次打开,鹿山快步走了进来。

    敏急问,“这位哥哥,怎么样?阿灵找到了么?”

    鹿山摇了摇头,因为跑得太快,他的脸色微微泛红,“我在她失踪的巷子里找了一遍,也问了附近的人,有人看见了一个人牵着一个女娃娃往西边去了,但是我追过去找,却没见人影,再打听那附近的人,又都没见过。”

    二爷脸色一沉,“你是找不到的,那人定是将她藏起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遣人再去找?”银三急问。

    “不可。”

    敏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王、王爷”

    二爷脸色难看,却依然维持着镇定,“孟春兄,你方才,有路人告知,那人牵着女孩往城西去了。”

    “没错。”鹿山应道,“他们与我描述了女孩的穿着,和敏所一模一样。对了,还有一事,是我方才路上听来的——是今日晌午过后,总督府那边出了事,萧人海发雷霆之怒,一口气斩杀了五名贴身死士,据都是因为回城时不慎丢了药童,才致引火烧身。”

    银三怒骂,“这个萧人海也太狠了,就因为弄丢了一个女娃娃,就下令杀了那么多人!”

    鹿山却蹙紧双眉,狐疑道,“萧人海虽性情暴虐,阴晴不定,但也不至于为此事发这么大的火,难道”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二爷始接着鹿山的话道。

    鹿山一愣,连忙又,“如果不是萧人海抓走的,那会不会是云首!”

    “不会。”二爷坚定道,“抓走阿灵的既不是云首的人,也不是萧人海。”

    鹿山不解,“为什么?”

    二爷解释道,“若是云首,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既然已经抓到了我最迫切想要的东西,定会送信予我,企图与我正面商榷穹顶一战,要是谈不拢,便可拿出‘解药’作为要挟;若是萧人海银三。”

    “在。”

    “你方才,总督府的暗哨没撤?”

    “对,刚才一路送敏回来,我看见萧人海的影卫还在中街搜寻呢。”

    二爷缓缓点头,“这就对了。萧人海一直没有撤下城内‘暗桩’,是因为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能将那个女孩尽快找到。”

    二爷踱步廊下,更漏之声欣然入耳,又在心底漫过微波,一不心一颗石子落入水中,竟生出经久不衰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击打着心海中的碎石。

    这样一盘棋局走至今日,人人都于浅川涉险,只不过有些人按捺不住心神,非要去撞上一撞深入海底的礁石,拼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也要孤注一掷,非先他一步动。

    也好,自己实则早就过——云州这一战,谁先动,谁先亡。

    二爷就这样盯着竹林微雨仔细思量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对银三下令,“除了在四城之中制造乱战,你再分调一些人马,专盯着总督府的动作。”

    “总督府?”银三抓了抓发绺,好奇地问,“为何盯着总督府?”

    “得帮王爷那边扫清障碍,他一人盯着凤栖云山,十分危险。只有保住总督府不出乱子,西山那边的胜算才能更大一些。”二爷看了看天色,眯了眯眼,像是在琢磨心里的算盘,“没办法,姓萧的路数不明,我需得谨防他临阵变卦。”

    “明白!”

    鹿山攒起眉,“你的意思是萧人海要临时增兵,帮云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二爷难得一见神色严峻,“可惜目前还缺一环——最最关键的一环。”

    “哪一环?”

    二爷语气微沉,右的拇指和食指再次不自觉地轻轻捻动,“足以制约萧家军、让其畏首畏尾、不敢临时毁约的一环。”

    ——如果中握紧这样一环,便是有了十足的保障,今夜之战便能在殊死之间分出伯仲;可若是没有只要云首的人提早发难,主动游萧人海,并用解药一事相要挟,以萧人海一遇私心就头脑发胀、耐不住性子的处事段,云州战局很可能会出现“临时倒戈”之险。

    若真是那样原本云州城三方割据、相互制衡的状态,瞬间就会变成“二对一”的裹挟之势。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自己设置在云州城内的这一脉兵力便会被彻底架空,立时失去临时的“”,届时,便更难扭转战局了。

    “二爷”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轻声,“我在城外找阿灵的下落时,无意间劫下点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您的‘那一环”。”

    “哦?”二爷微微欠身,笑着,“快与我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敏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讲道,“是这样,昨天夜间,我躲在城外碑界边,想等着入夜之后,想办法混进云州城。但是云州城最近提前实行宵禁,萧人海在城外各处分派了重兵把守,我一时间也混不进去,便只能躲进林子,想整顿一晚再进城。夜间,我听到碑界处传来马声,发现是一个普通汉民百姓打扮的人骑着一匹镶银蹄的矮马出城。我就留心了他。二爷,我记得您在寨子里教过我们,矮马镶银蹄、马鞍裹狼皮、靴子里还揣狼刀的八成都是北鹘人扮的。我就想,一个北鹘人为什么要做汉人打扮,还要趁宵禁之后一人出城。于是”

    鹿山:“于是什么?”

    “于是我就将他劫了。”

    二爷低头一笑,“好样的,可真是有胆魄。来,告诉我,你劫到了什么?”

    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二爷,“是这封信——那人是总督府的人。”

    二爷展开那封信快速看了一遍,神色从冷峻至松快,只片刻之间。他顺将信递给鹿山,又对敏赞许道,“敏,你的确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敏战战兢兢地,“真的么?这信可以帮您解决‘那一环’?”

    二爷笑着鼓励道,“非但能,而且药到病除,立竿见影。有了这封密函,任他萧人海长了三头六臂,都抵不住这样的‘麻烦’。”

    鹿山将信看完后,神色却是隐隐的忧虑。

    二爷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二爷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必忧心。敏劫下的这人只是一个喽啰。截断他这一个,不会引起北鹘大都的注意。这些年萧人海的身边并不太平,只不过他高傲自负,并不愿低头看一眼脚底下乱飞的‘蜜虫’,要知道,像这样的‘蜜虫’一旦撞进千疮百孔的‘蜂巢’里,无论如何,都是那些‘采蜂人’很难发现的。”

    “可是”鹿山犹豫道,“这封密函若是没有及时送至大都,紧接着会不会还有第二封、第三封?”

    二爷这才转对始终杵在一边、满脸写着疑惑的银三道,“那就要看银三哥带来的那些好兄弟是不是真如他所——八面玲珑、段狠毒了。”

    银三一脸困惑地张着嘴,“啥、啥意思”

    二爷收回笑意,用银三能听懂的话吩咐,“你再散几个人出去,蹲守在城门口,只要一见到敏方才形容的那种骑马挎刀的‘假汉人’,就给我一个不落地统统抓回来。”

    “欸,没问题!”银三领了命,即刻迈着大步前往布排了。

    鹿山看二爷神色不安,便走上前,“你没事吧?”

    二爷回过神,“只是有些担心。”

    鹿山道,“我去护着王爷,你不必担心。”

    二爷不知不觉中淡淡一笑,“但你去之前,要帮我看一样东西。”

    “你,什么东西?”

    二爷神色凝重,“林惠安所绘——云州‘地’图。”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