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四零二章 残牙
    四〇二、残牙

    刚刚进入子时,整个云州城便被这“一念之间”的炸声惊动了。

    随着一声震天响的轰鸣,云城东街的一座琴楼忽然间火光冲天。伴随这声炸响,滚滚黑烟弥散开来,霎时将整个云州东城笼罩在压抑的浓云里。

    周围百姓大都边穿衣服边从屋里跑出来,在冲天的火光面前彻底傻了眼。

    “凤栖阁和云山楼炸了、炸了!”

    火舌累及旁边的商铺,那些商铺的老板和伙计冲进屋子,一盆一盆地从水缸里端水救火。然而,这条东街几乎全是酒楼,楼里窖藏着千万美酒,这些酒水权限倒戈,瞬间从令人心痒的宝贝变成了冲天火光最有力的助燃。

    不一会儿,火舌连绵数里,隔壁的商铺被点燃之后,也相继炸了起来,并且继续向临街扩散,人们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至街上,有人悲痛恸哭、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冷眼旁观,跃跃欲试。

    凤栖阁地下酒窖,头顶轰轰隆隆的炸声振聋发聩,即便用棉塞将耳朵堵死,依然能听到令人骇然的声响。通向一层大堂的石门已经被湿棉被彻底封死,即便有两道石门阻挡火势,刺鼻的浓烟依然从堵不死的石缝里钻进来,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地窖窜的到处黑烟。

    热浪席卷头顶,隐在地底下的所有人快成了被包裹烂泥、又被扔进火洞里翻来覆去炙烤的地薯。

    桑无枝即便未施妆粉,此刻脸蛋上也如涂了三层桃脂般殷红。她一边不停地扇着扇子,一边快步走进靠里侧的石门。

    薛敬此时就抱臂靠在石门边,只衣领微微扯开,不扇风、不耳鸣、看着也不热。

    “我的祖宗,您老人家不热啊?”桑无枝将长发绾起,撸起袖子,要不是衣衫不整有失仪态,她恨不得将披着的罗衣一并脱了绑在腰间。

    薛敬正歪着头想事儿,听见她问,便和煦地笑了笑,安泰自若地,“姐姐,心静自然凉。”

    “心静?!”桑无枝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觉得耳朵眼开始冒热气,“怎么静?再在这地底下等下去,大家非得憋死!”

    薛敬直起身,将袖口的绑带仔细紧了紧,安抚道,“别急,再过一会儿东街全部烧起来,咱们得找个会脱身。”

    通往云山楼的石门早已经破开了,石门一破,从云山楼一侧席卷而至的热浪吹得人站不稳脚,大家只能挤在之前关林惠安的石头隔间里暂避火势。

    忽听身后甬道传来一声重响,碎石砸落声与头顶不断砸来的火声相叠。

    桑无枝后脖一缩,眼睛发亮,“怎么回事?布爷,是凿通了么!”

    布爷擦着汗急跑过来,“通了通了!王爷,三娘,往竹林水桥的密道已经打通了,咱们随时都能撤!”

    “太好了!”桑无枝拍了一下布爷佝偻的肩膀,赞道,“老爷子不愧是掘门凿土一把好,比祝龙那老东西强一万倍。”

    布爷一张老脸涨得黑红涂蜡,也不知道三娘言下之意到底算是赞誉,还是挖苦,便只能扯着嘴角点头赔笑,“还不是王爷和三娘指了条明路,用经营了十数年的云山楼换老几个的命,您二位才是救人于水火的英雄。”

    桑无枝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还救人于水火,再不快走,咱们都要被烧成脱水的瓜条!少爷,咱们什么时候撤?”

    薛敬一直未话,他转身紧走几步,来到刚刚被破开的那条甬道前,瞧着漆黑无尽的甬道,霍觉甬道深处不断有热风传来——林惠安所绘“地”图中,东街底下也藏有一条石道,只不过这条石道被常年弃用,并未放进他们的地下“主”,是以通连各出口的的一道道的石门早已被泥草封死。

    沿着这条封闭的石道一直往深走,出了东街,顺着东河水线,便可以找到竹林水桥下那个逃生的枯井。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探探路。”

    “不行!”桑无枝急忙拦住他,“少爷,你是不是没听明白二爷交代过什么?”

    薛敬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臂,隐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从他那过来的。姐姐放心,这条甬道向前,直到出东街,应该都不会有人。我刚刚亲点了凤栖云山两座楼,鬼门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敢先他们一步点火。我猜,他们这会儿正在中街救火的人堆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呢。”

    桑无枝却还是不太放心,“可是万一”

    当她捕捉到薛敬那幽邃凌厉的眼神,臂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放心。”薛敬拍了拍桑无枝的臂,安抚道。

    石甬道纵深往前,若是没有点灯,便只能凭身体触感和听力分辨前路方向,好在甬道一直出东街都不见岔路,只一条石道直线向前,直到出了东街,才分出两条岔路——

    薛敬停在分叉的甬道路口,往左右两边看去——只见左边甬道铺布一条下行石阶,靠近一些,便能感到地底不断有细冷的阴风吹来。

    “想必这个石阶向下,能直通地底三层,不定可以去往地底三层那条中轴线。”薛敬暗暗地想。

    之前自己曾与二爷分析过了,林惠安的“地”图中,地底三层一共有三条直通西山穹顶的密道道——一条从牧人谷进入西山,已经被封死;一条则无人问津,连地图中都没有记录;而‘中轴线’这条必然正被鬼门严防死守,不可能给外人留任何闯入的“气口”。

    薛敬心里打鼓,一时也不敢单枪匹马地冒进,便只能绕了步子往右边的细长甬道继续前进,再转个弯,沿着水线继续走,远远便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人声。

    薛敬大致熟悉了地形之后,不敢硬碰硬,只能原路折返。

    桑无枝焦急地等在甬道口,看见薛敬回来,一颗心终于落地。

    “祖宗,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

    薛敬敛眉摇头,“头顶都是他们的人,能脱身的井口也被他们封死了,听不清有几个人把,鬼门铃刀个个都是高,人数一旦超过五人,咱们硬拼就只等送死。”

    “那可怎么办!”布爷焦急地,“上头的火维持不了多久,一旦火势了,他们必然冲进来,到时候岂不是前狼后虎,腹背受敌!”

    是啊凤栖云山两座楼自从火|药运输线因为阿兰和慧泄密而彻底暴露后,就一直处在鬼门的严密监视之下。

    二爷将“东火燃”作为进入云州战时的第一步,其意思十分明显——就算要毁楼,这第一簇火苗也该由自己人来点。

    薛敬心知肚明,炸毁凤栖云山实属下下之策,逼不得已而为之。只因今夜是云州城战的时限,云首必然下令鬼门铃刀围剿凤栖云山,于是,作为砧板上随时待宰的鱼肉,凤栖阁内无缚鸡之力的一众琴师,想要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简直比做个窜云梯登南天门还难。因此,在天壤之别的悬殊战力之下,想要多赢得片刻喘息,便只能在鬼门还未来得及反应,先一步点燃火捻,此法作用不光要葬送凤栖云山两座楼,甚至要将整条东街都送进冲天的火光之中。

    只有这样,才能在东街不断地制造乱战,从而逼鬼门铃刀隐于焦躁挤攘的人群中,不敢轻易冒进。

    然而这必然不是长久之计,“片刻喘息”也只是“喘息”而已。

    此刻他们被困在地下,若不及时脱身,头顶的火势一旦被彻底控制,鬼门的人必然会第一时间闯进来,到时候他们这些人进退不得,确实腹背受敌。

    “要想办法解决掉井口那几把‘刀’。”薛敬沉道。

    同一时间,萧人海揣着烈衣递给他的那封记录他言行地“起居录”回到了总督府。

    前厅空无一人,那面黑金色的狼旗挂在正中的墙上,庄重威严。他在旗子前站了片刻,眼神始终盯着那面狼旗,心中五味杂陈,如烧红的炭火砸进喉咙里,堵得他心力交瘁。

    十四年来征战所得战果,都如疆场上被利刃蚕食的血肉,逐渐浸透了这深黑的绸布,在上头一点一滴地汇集着属于它的阴影。

    逐渐,这阴影的范围越来越大,直到将整面狼旗吞噬。

    业雅快步来到正厅,“大人,朝廷又来信了,乌大人再次询问您,什么时候送太子回大都。”

    萧人海没有转身,更仿佛没有听见业雅的话,“东边怎么那么乱。”

    业雅抬起眼,暗暗地瞧着萧人海,隐隐道,“东街出了点麻烦,炸了两座楼。”

    “咱们的兵马过去了么?”

    业雅沉默一阵,“大人,不必派人,那边自有援军料理。”

    萧人海阴沉着一张脸,这才转身,盯紧业雅——瞧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将军,萧人海觉得,业雅的身上好似披着好几层像模像样的“人皮”,却偏偏没有一张涂过墙上那面狼旗的颜色。

    “援军?”萧人海终于走到业雅面前,极具压迫力地睨着他,“‘援军’倒是替了你‘白巾’城防兵的位子,胆敢从地底下明目张胆地爬上来,在云城东街、我的眼皮子底下越俎代庖。”

    业雅顿了一下,低下头,“大人,您这话,属下不懂。”

    “不懂,就学着懂。”萧人海阴恻恻一笑,“云首似乎是忘了,这座云州城到底姓什么。”

    “”业雅皮笑肉不笑,“大人,您也别忘了,他现在是您的友军。”

    萧人海冷笑一声,哑声警告,“你现在倒是敢教我做人。”

    “属下不敢。”业雅维持着唇角勾起的笑意,“属下只是想提醒大人,穹顶若是炸了,对总督府、太子、还有您自己都没有半分好处,辅国公炎大人和镇国公乌大人,每日翘首以盼太子殿下回京,若是因为穹顶一战激怒了云首,朝里怕是要乱,您这边,更不好交差。”

    萧人海深吸了一口气,他腰间马刀上的狼牙狰狞可怖,似淬着嗜血的杀。可即便再是怒火中烧,这柄刀就像是锈在了刀鞘里,死活也不能拔|出来。

    业雅的“胆大包天”是朝中那些鸡鸣狗盗的亡命徒许给他的,这人是他们设在自己身边的一条“引线”——动不得、杀不得、更请不走。萧人海暗自懊恼,总觉这“杀神”的位子束束脚,做将帅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窝囊又荒唐。

    倒真如烈衣所判——“鸷鸟”被扼住足和口舌,背后又尽是软甲,头顶永远悬着一柄随时劈落的刀,还真是步步危,坐立难安。

    于是,萧人海只能慢慢退却半步,再一次妥协了。

    业雅见他退步,立刻紧逼不舍,“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送太子回京?”

    “”

    业雅见萧人海神色暗沉,怒火濒临爆发,又连忙补道,“属下其实是为您着想,从上个月太子殿下回城,您就一直在拖延送他回大都的时间,如今朝中的格局实在对您百害无一利,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您和太子爷。您若再不将他送回去,别是朝中那些大臣,就连大皇本人,也会对您的立场和目的生出怀疑,您何必亲自将自己摆在众矢之的呢?谁不知道,您中握着未来的天子,又独揽军权,他们会想您该不是”

    萧人海阴鸷道,“该不是什么?”

    “要造|反。”

    下一瞬,萧人海马刀出鞘,蓦地扎进业雅双脚间,贴着他左脚的拇指钉在地板里。

    业雅双膝一屈,重重地磕在地上,却并没有请罪。

    萧人海就这样又盯了他好久,才慢慢收回眼中的戾气,沉声下令,“去,将西山‘艮位’留出一个口子。”

    “艮位?”业雅的眼珠默默地转了几圈,犹疑道,“大人,‘艮位’是最易进山的一个口,那里若不严防死守,恐怕会有不听话的‘耗子’钻进去。”

    萧人海淡淡一笑,“你倒是对‘友军’尽心竭力。”

    业雅回答得滴水不漏,“属下为大人,自然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萧人海仔细品着这四个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既然赴汤蹈火,那就照我的办。”

    业雅从余光中瞥了萧人海一眼,随即领命,“是。”

    业雅走后,萧人海继续盯着墙上那面狼旗。

    不一会儿,从屏风遮蔽的后堂走出一个人,萧人海毫无惊讶,似是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两年前,你也曾这样躲在墙后,想要刺杀我。”

    翁苏桐静默不语,呼吸如被冰封一般。

    萧人海低低一笑,“苏桐,事到如今,你还那么恨我吗?”

    今夜的翁苏桐像是散尽柔顺烛光里的幽荷,眉眼看不真切,但萧人海清楚,她那双眼睛最是好看。

    “我知道你还是恨我的。”

    翁苏桐却没有话,只是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道,“我这十四年,用一只眼、半生戎马、父亲的性命、和氏族的荣誉换北鹘军力如日中天。饮血营所向披靡,北国战马丰足,疆土辽阔。可是我心里清楚,饮血营是拿他国民众的血肉之躯一点一滴铸就而成的,这些疆域、战备、城池都是拜饮血营所赐。当年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棘。”

    翁苏桐这才迟疑地笑了一下,“大人,两国之间的事,女子不懂。我只知道,您自己养出来的‘蛊’要了我家人的性命——是蛊,可以杀人,也必遭反噬。”

    萧人海不置可否,“你懂事、明理,你的眼中尽是恨,连一点点柔情都不留给我。也罢,我不强求。”

    ——因为一旦“强求”,便败阵于“施舍”,一代杀神高高在上,怎么能渴求一个女子的半分怜悯呢。

    那可太不是东西了。

    翁苏桐走近萧人海身边,壮足胆气,“大人,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做一回连自己都唾弃的人了。”

    “哦?”萧人海伸出指,想去挑一下她鬓边一缕碎发,可是指伸到近处,却又停下了,“你,我洗耳恭听。”

    翁苏桐躲开他的指,面无表情道,“您身边养的‘虫子’,正在地底下做着阳奉阴违的勾当。”她朝身后门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你瞧,那‘虫子’刚走。”

    萧人海的脸色逐渐阴厉,“你和某人商量好的么,专来离间我身边的亲信。”

    翁苏桐歪着头瞧他,冷不丁地一笑,反问,“还有人这样提醒过您吗?”

    萧人海一滞。

    翁苏桐浅笑道,“看来那人也是您的敌人。您是北鹘人人敬畏的战神,身边却连个肯跟您真话的人都没有,还需要您的敌人旁敲侧击,您真可悲。”

    萧人海压抑地呼出一口气,拼尽全力没有爆发雷霆之怒,生生地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闭嘴。”

    翁苏桐不为所动,她的嗓音像是极寒之地冻结三尺的冰晶,“天知道我多想提起中的刀,再一次扎进你的心口。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即使当年不是你亲要了元帅和大少爷的性命,这笔血债,你终是难辞其咎。”

    萧人海坦然道,“没错,我从未想过不认这笔血债,却也没觉得自己有错。我与你过,两军对阵,胜王败寇,烈亦平自己选的道路,死生不在于我。他心甘情愿选择葬送自己,成全弟弟,你即便悲痛、憎恨,有什么用呢?那人死都死了。”

    翁苏桐不急不怒,“对,一点用都没有,无论如何,死都死了。”

    萧人海一愣,却发现自己发狠之间出的话,竟头一次没有刺激到翁苏桐,她眼中那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的光好像瞬间被清澈的水波代替了,整个人变成了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萧人海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阵之后,慢慢躬身,移至与她平齐的位置,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丫头,我承认,我这样困着你,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但我偏偏要这样困着你,我不会让你轻易寻死的。你我相互折磨,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耗着吧。”

    翁苏桐冷冰冰地看着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对方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也剜出一个破碎的血窟窿。她知道,他们各自画地为牢,谁都不肯后退一步,是相互折磨,而这个强大高傲的异族男子,竟然与自己一般执拗、偏执,甚至疯狂。

    “萧人海,你为什么偏要这样困着我?”翁苏桐咬着牙,“十年前的狼山,我阴差阳错间救了你,我自己后悔了十年,可那不过就是‘一救’而已,值得你为此,与我耗费这么多年吗?折磨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拨开真相过程犹如万箭穿心,萧人海终于叹了一声,沉声道,“十一年前,北境狼山。萧氏一族刚刚遭难,父亲被贬谪回原籍,我因为丢失皇子而获罪,彼时我的眼睛刚瞎不久,又因连连灾祸而身力不支。在被押送返京的路上,还不幸遭同朝不睦之臣派死士围剿。押送队伍全部阵亡,我重伤不敌,逃进了狼山,那一夜的寒洞里我是故意放了血,引那些狼群过来的。”

    翁苏桐忽然间全身打颤。

    “与其落入不臣之子中受尽屈辱,倒不如被那些畜生咬死。”萧人海松了口气,轻声,“结果是你不顾一切冲出来救了我。”

    ——拼死将那个懦弱、无助、想一死百了的男子救回了人间。

    萧人海拿起中马刀,刀柄上正反镶着两颗狼牙——正面那颗是他十六岁那年独自一人鏖战十方猎场,解救那只羊羔后赢回来的武士之衔,是荣耀,更是信仰;而反面那半颗狼牙,则是十年前的狼山上,一个丫头冲出来解救自己时,奋力杂碎头狼的天灵盖后,从它的嘴里敲下来的。

    萧人海摩挲着那半颗狼牙,嗓子微微带上颤音,“丫头,若不是因为你,我不会重新登上‘杀神’的位子,这七年,我屡次被人踩在脚底,几乎都是摸着这半颗狼牙、回忆着你的那声‘阿屠’,数着日子熬过来的。”

    翁苏桐一颗心砸碎谷底,无声地惨叫一声。

    “没想到我却失,救了我的仇人。”

    她想。

    ——还是在萧人海执意自我了结的当晚。

    春节后工作,又开始忙碌了

    献上粗长的一章,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