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攻玉 > 正文 第119章 第 119 章
    蔺承佑瞟了眼露在帘外的那五双鞋,那人倒沉得住气,进屋这么久,到现在都没露出破绽,他懒洋洋放下茶盏,起身往里走:“顶多两个时辰吧。”

    滕玉意点点头走向胡床,边走边挤出几滴假惺惺的眼泪:“从事发到现在,少有两个时辰了,想来董二娘已经仙逝了,没能救成她,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走到帘前作势要行礼,哪知头晕眼花,一下子没能站稳,胳膊不心杵到董二娘的腿上,压得董二娘浑身一僵。

    滕玉意当即做出惊慌模样,骇然后退道:“董二娘、董二娘她动了。”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拥到胡床前。

    管事娘子第一个打开帘子探鼻息,热丝丝的气息喷到指尖,果真还活着。她先是狂喜而后疑惑,早过了两个时辰了,二娘为何未服药也无事。

    杜夫人抻长了脖子张望,也是满脸震惊,端福他们中毒后的脸色她是见过的,活像扣了一面金锅,哪像这位娘子,气色跟常人没什么两样。

    其他人愕然相顾,中妖毒该是什么情形她们没领教过,但这哪像将死之人?

    绝圣和弃智装模作样凑热闹,师兄早示意他们到帘后一探究竟,但他们忙着用符汤引出安国公夫人体内的妖毒,一直没顾上察看那四名伤者。

    滕娘子这一招出其不意,正中他们下怀,扭头看师兄,师兄满脸坏笑,干脆抱着胳膊看起了热闹。

    段宁远震惊过后,露出大喜之色,一时情难自禁,疾步往床边走,被段文茵厉目一瞪,又硬生生停下。

    “这是怎么回事?”段文茵自己探到帘后,错愕地看董二娘的脸色,“世子方才不是过,真要中了那妖物的邪毒,最多支撑两个时辰。”

    两下里一对比,她渐渐起了疑心,莫非未中毒,只是吓昏过去了?闹得这样大,论理早该有动静了。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这情形断不像中毒,众人心思浮动,连段宁远也有些疑虑。

    滕玉意挑起一边秀眉,董二娘不动如山,为了段宁远还是为了成王世子的六元丹?刚才她压得极重,本以为董二娘吃痛不过会叫出来,怎料此人竟生生忍住了,早知她该用簪子狠狠扎一扎,眼下对方有了防备,还如何证明是真昏还是装睡。

    她故作惶然:“会不会并非中妖毒,而是中了别的邪术?”

    屋里的人一愣,管事娘子回想方才情形,陡然意识到,二娘昏过去后的种种表现与滕家那几个并不一致,当时她五内俱焚未曾细究,此时却越想越不对劲。

    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忙顺着滕玉意的话头道:“对对对,来江畔的路上撞见那妖物后就昏死过去了,未必是中了妖毒,妖怪那般诡诈,没准着了别的道也未可知。”

    绝圣冷不丁道:“这位婆婆,您是我师兄看走了眼嘛?我师兄年纪虽不大,道术上可从未走过眼。”

    管事娘子慌忙摇头:“断不敢瞧世子的道术,只是我家二娘撞邪后迟迟不醒,总该有个缘故,世子道法高妙,求您再帮着仔细瞧一瞧。”

    “我看是惊吓过度。”蔺承佑抚了抚下巴,“体弱之人遇到这样的邪祟,神魂久久不能归位也是有的。”

    段宁远暗松口气,忙道:“多半是如此了。”

    管事娘子趁势跪下磕头:“我家娘子素来比旁人体弱,不知世子可有对策。”

    蔺承佑笑道:“有,当然有。”

    他不紧不慢朝胡床前走了两步,猛不防屈指一弹,一道银光从他襕袍前划过,笔直弹入了厚帘中。

    董二娘露在帘外的脚抽动了一下,没过多久整个帘子都开始抖动,越抖越快,越抖越快,终于着了火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遏制不住四处抓挠:“痒、好痒。”

    众人始料未及,集体愕住了。

    蔺承佑笑容不变,目光却冰冷:“胆子真不!”

    段宁远僵在原地,耳畔心里全是电闪雷鸣,他行过军,士兵受伤昏迷什么样他知道,真要丧失了意识连冷热都不知,怎会轻易就被痒醒。

    管事娘子慌张了一瞬,忙替董二娘遮掩:“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董二娘下死力忍住身上那股奇痒,歪靠在床边,软绵绵道:“乳娘我我这是在何处?”

    管事娘子倾身将董二娘搂到怀里,一遍遍抚着她的头发道:“我们来时路上撞到了妖物,娘子当场吓昏了,这是紫云楼,娘子刚醒来,幸有成王世子和两位道长,妖物已经被降服了。”

    段文茵忍无可忍,断喝道:“你们主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指向董二娘:“你跳下床的时候哪有半点虚弱之态,分明已经醒了一阵了,真当我们没长眼睛么!”

    董二娘脸色煞白,成王世子这招出乎意料,冷不防把她推到了悬崖边,若是就此认了,定会惹出无尽的麻烦,但刚才那一幕众人都看在眼里,全盘不认也不过去。

    她强忍着身上的奇痒,懵懵懂懂环顾四周,随即以抵额,仿佛头痛欲裂:“我只记得赴宴途中遇到了邪物,后头的事全不知情,方才倒是能动了,但脑子一阵阵发晕,突然觉得身上奇痒无比,一下子醒了过来。”

    杜夫人淡淡打量董二娘:“你的仆妇为了药丸哭闹不休,你就一句不曾听见?”

    董二娘茫然摇头,忽觉两道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迎面望过去,就见一个头戴幂篱的碧衣少女望着自己,虽然不言不语,却无端叫人心慌。

    想必那就是滕玉意了,先前滕玉意猝不及防跌到她身上,害她险些痛叫出声,万幸她忍住了,但焉知不是这一举动引起了成王世子的疑心。

    她掩袖咳嗽道:“方才头痛欲裂,不知是醒是梦,想睁开眼睛瞧瞧,只恨浑身上下全无气力,知道耳边有人吵闹,但声音离得太远,连一句都听不真切,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绝非有意如此——”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蔺承佑笑容可掬:“我耐性有限,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话。”

    段宁远心知不妙,尽管一肚子疑问,仍硬着头皮道:“昏迷刚醒之人,糊涂也寻常,少则半个时辰,多则数日,这种醒了却不自知的情况,其实并不罕见。”

    董二娘目光微微一移,一触到段宁远的锦袍便即移开,她咬了咬唇:“实不知出了何事,先前在江边遇到那邪物,我只当活不成了,好不容易醒来,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既不明白做错了何事,也不明白为何要一再盘诘我

    她着着,眼里已是泪光盈然,有几位夫人心肠较软,见状动了恻心之心,董二娘也算受害者,侥幸活下来,怎好一再相逼。

    董二娘低声啜泣:“如果能醒来,早就醒来了,只恨那妖物不知给我使了什么法术,竟迷迷糊糊昏睡到现在。”

    “你撒谎!”绝圣大喝道,“你根本就未昏迷。”

    众人愕然,段文茵惊疑不定:“道长,此话怎讲?”

    弃智重重哼了一声,举起中的镇坛木:“这就是证据!今晚师兄本在月灯阁击毬,临时被找来捉妖,半路就听共有五位伤者陷入昏迷,赶到揽霞阁之后再次询问,确定是四女一男,当时情势凶险,师兄怕那妖物遁走,不及亲自察看伤者,便摆了‘五藏阵’。

    “谁知伤者数目对不上,游魂只有四枚,是伤了五人,实则有个人是装的,五藏阵非但没能镇住那妖物,还害得师兄被妖物打伤。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们,因为摆阵之人最清楚,你的元魂始终未离过体。”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段宁远和段文茵面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不敢置信地看向董二娘。

    董二娘惊慌地望着弃智中的镇坛木,管事娘子结结巴巴道:“怎么会绝不可能,这、这其中多半有什么误会。”

    蔺承佑看看左右的宫人:“你们傻了么?我忍这老东西很久了!!”

    宫人们捋袖揎拳,直奔管事娘子而去,管事娘子大惊失色,慌忙跪下磕头。

    宫人不顾管事娘子嚎叫,先将她捆了个结实,又找了双臭气熏天的足袜,往她嘴里一塞。

    蔺承佑嗤笑:“误会?捉妖时有多凶险你们看不见么,‘五藏阵’可以借力打力,是极邪门的法术,单有一点不好,就是一旦数目不对就会满盘皆输,我因为误信有五位伤者,险些连命都没了,到了这地步,还敢什么误会不误会!”

    他冷冰冰地看着董二娘:“不妨把话再得明白些,我摆阵的时甚早,但仍拿不住老妖,除了你一开始就是装的,没别的解释。你并未昏迷,为何打着求医的名头混进紫云楼?!”

    董二娘死死咬住唇,身子微微抖瑟起来。

    杜夫人本来满脸疑惑,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蔺承佑应了一声,问宫人:“屋里都怎么安置的?”

    “依照世子的嘱咐,已将五名女伤者安在一张胡床上,床前障以厚帘,只露出舄底供辨认。”

    “安国公夫人不必跟其他伤者放在一处,她被妖物附身这么久,能不能活过今晚尚未可知,屋里备一盏热汤,前头备上犊车,待送服完第一剂汤药,立刻将安国公夫人送到青云观去。”

    “是。”

    滕玉意料着外头的人要进来,便随姨母起了身,她头上的幂篱不曾撤下,倒也无需避嫌。

    来人不少,除了蔺承佑和镇国公府的人,还有好些云鬓华服的贵妇。

    头一个进屋的就是段文茵。

    近来长安的女子尚胡人男装,段文茵也热衷此道,今日虽是赴宴,她不着襦裙却做胡人装束,头上戴着金锦浑托帽,脚踏玄色缕金紧靿靴,她本就身姿挺拔,这装扮穿在身上毫不突兀,反而有种英姿勃勃的气度。

    段文茵进屋后左右一顾,大步朝杜夫人和滕玉意走去:“恕我们来迟了,前头郡王殿下忙着疏散众人,我们几个不肯走,务必要过来瞧瞧才放心,夫人不曾受惊吓吧?玉儿可还安好?府上几位伤者现下如何?”

    杜夫人领着滕玉意迎过去,笑着道:“劳夫人挂怀,现都无事了。”

    滕玉意露出甜美笑容,规规矩矩上前行了一礼。

    段文茵揽过滕玉意上下端详,鹅黄色半臂,单丝碧罗笼裙,幂篱的皂纱挡得住远处的窥视,却挡不住近距离的打量,仔细看下来,她由衷称叹,这孩子眸如清潭,肌色莹白如霜,当真是姝丽无双的美人。

    “一晃三四年未见了,上回两家过亲时玉儿还是个娃娃,如今都长得这么高了。头几日就听玉儿要来,正好我也在长安,本想着这几日邀你去西明寺赏花,哪知刚来就出了这样的事,还好我们姨母也在,否则只怕要吓坏了。”

    杜夫人热忱道:“这孩子心性强,怕倒是不曾怕,就是那妖物太骇人,回头得好好收收惊才好。”

    言罢,杜夫人又带着滕玉意见过其他夫人,这里头既有镇国公府的姻亲,也有与滕绍有过袍泽之谊的同僚家眷。

    话间杜夫人望向段文茵的身后,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年轻公子,锦衣玉冠,身姿如松,正是段将军。

    杜夫人心里眼里都漾开了笑,这门亲结得好,这孩子出落得愈发出色了。

    段将军颇为知礼,进屋之后垂眸拱道:“晚辈见过夫人。”

    杜夫人微笑颔首:“好,你有心了。”

    寒暄了几句,杜夫人不经意看了看屋外,要不是成王世子珠玉在侧,满屋子的光彩都要挪到宁远身上去了,来也怪,成王世子明明一副玩世不羁的模样,倒是比段将军更惹眼些。

    蔺承佑并不肯进来,在她们叙话的时候,他歪坐在外间的胡椅上,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把,等到宫人奉茶上来,他将一道符盖在茶碗上,让他们速给安国公夫人服下。

    董家的管事娘子进屋后一直跟在蔺承佑身边,眼看他忙完了,忙跪到蔺承佑面前:“世子,救人要紧,那救命的丹药还请再给老奴一粒。”

    “没了。”蔺承佑答得很干脆。

    屋子里寂然无声,众人视线都调了过去。

    段宁远给杜夫人行过礼后便静立在一旁,面上沉稳自持,却藏不住眼睛里的忧惧,听了这话他强笑道:“世子最爱笑。青云观遍揽天下道家奇珍,别只是一瓶丹药,起死回生之术也不在话下。拿出来赏这仆妇吧,省得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

    蔺承佑不紧不慢道:“那丹药叫六元丹,药材殊不易得,师尊为了炼制这瓶丹药没少费工夫,自己舍不得服用,给我做防身之用了,头先那一遭已经用光了,再拿一瓶也使得,只需等上几年就行了。”

    段文茵和杜夫人相顾错愕,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六元丹,听此药常人也可服用,不但可以却病延年,女子也可美肌容。

    但炼制此药讲究缘,十年未必能得一瓶,因为不易得,堪比物华天宝。

    长安城里听过六元丹的人不少,无不心生贪念,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早就招灾惹祸了,只因是蔺承佑之物,才没人敢打主意。

    管事娘子愕了半晌,忍不住放声大哭:“几年?我家娘子岂不是没救了?可怜娘子上月才及笈,如花似玉的模样,竟这般命苦。”

    她边哭边趴伏到地上:“待会老爷赶来,定会肝肠寸断。夫人卧病在床,要是听到娘子的噩耗,只怕也不成了。都怪老奴蠢笨,滕将军家连三位下人都得了救,我家娘子却只能白白等死。”

    这话听起来凄凉,但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滕玉意自私无情。

    段文茵表情有些不自在,杜夫人下意识把滕玉意护到身后。

    玉意这孩子行事从不论对错,最是护短,端福跟在玉意身边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哪怕方才的事再来一百回,玉意也只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这事当然不能怨玉意,但董二娘毕竟正是鲜花般的年纪,若就此没了性命,真是憾事一桩。眼下只能指望成王世子还有旁的法子,否则——

    众人心神都被管事娘子的哭声牵引,滕玉意却暗中留意胡床前的帘幄,就在段宁远跟蔺承佑对话时,帘内稍稍动了下,幅度极,不留神未必能发现。她心里有数了,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蔺承佑也在留意床帘,看见床前那微的涟漪,嘴边露出一点讽意,待要起身,段宁远却再次和他打商量:“世子,除了六元丹,可还有别的法子?”

    蔺承佑瞟了眼屋内,干脆重新坐下:“没有。这妖物草胎木心,今日赶上上巳节,正是它成魔之日,它法力本就非寻常妖物能比,越近子时邪气越盛,要不是有人提前砍断妖物一臂伤了它元气,六元丹也未必保得住伤者的性命。董二娘未能服药,我也没法子。”

    段宁远喉结滚动,一字一顿道:“当真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绝圣和弃智忍不住道:“段将军,我们师兄自己也受了伤,倘若还有六元丹,他为何不给自己服下?”

    众人这才瞧见蔺承佑衣袍上还带着血迹,气色也比之前差许多。

    宫人们方才吓破了胆,没顾得上留意蔺承佑的衣裳,这一望之下,顿时心惊胆战,一窝蜂拥上去,忙着侍奉巾栉:“世子,可要老奴派人去尚药局宣余奉御?”

    蔺承佑不耐烦地抬臂挡开:“少大惊怪的。”

    管事娘子仍在哀哀啼哭:“真是飞来横祸,夫人患病,二娘整日在床头服侍,难得出来过趟节,就这样丢了性命。只需一粒药丸而已,为何这般心狠——”

    段宁远木雕似地僵立着,满腔凄楚无处发泄,想起方才的事,怒而瞪向滕玉意。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这女子无疑是他见过的面目最可憎的人。

    “来时路上还有有笑,就这么没了。”管事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家二娘菩萨般的心肠,平日连花草都舍不得糟蹋,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偏偏是二娘”

    段宁远脸颊的线条若隐若现,分明在紧紧咬牙,终于被这番话狠狠刺中心肠,冷不丁开口道:“滕娘子,药既然到了你中,不求你没私心,但一共四粒丹药,凭什么滕家尽得,连一粒都不分给旁人?”

    他嗓音都哑了,显然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

    段文茵断喝道:“宁远!”

    杜夫人道:“段将军,玉儿把药分给明珠她们时并不知道瓶中只有四粒药,若是提前知道不够分,断不会这样安排。”

    “最后一粒时总该知道了?依旧给了自己的下人,可见她眼里只有自己,旁人的命对她来轻如草芥。姐姐,你看明白了,如此自私霸道的女子,岂是段家的良配?”

    众夫人瞠目结舌。蔺承佑抬头看向段宁远,眼里有些惊讶之色。

    段文茵呆了片刻,勃然大怒道:“你胡什么!”

    滕玉意施了一礼,淡然看向段文茵:“夫人听到了,段将军因为我救了滕家的下人,要跟滕家退亲。”

    段文茵狠狠剜弟弟一眼,柔声宽慰滕玉意:“宁远席上饮了不少酒,脑子糊涂才会胡言乱语,玉儿你多担待些,这些醉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滕玉意颔首:“段将军酒后失言要旁人多担待,我们在林中遇妖时又该请谁多担待?”

    段宁远噎了一下。

    “我们好不容易从林中逃出来,妖物又追到了紫云楼,当时揽霞阁大乱,表姐她们病情危重,我唯恐耽搁了救人的好时,用药前未能估量药丸的数量,出来时才知道只剩一粒,段将军,换作你会怎么办?”

    段宁远忿忿道:“滕家既已得了三粒,为了公允起见,最后一粒理当分给旁人。”

    “但端福并不只是滕家的下人。”滕玉意语调冰冷,“若不是有端福抵挡一阵,我们早都死在林中了。如今他性命垂危,我得了药却不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段宁远咬了咬牙,她分明在强词夺理,碍于太多人在场,他竟无法堂而皇之驳斥。

    “在你们眼中,端福只是个地位卑贱的下人,但他何尝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个人若连自己恩人都不顾,拿什么去搭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倒想问问段将军,你将我视作仇敌,究竟是怪我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怨我没能力救董二娘?假如我把药给了董二娘却不顾端福,你还会痛斥我行事不公么?!”

    段宁远一僵,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露出惭色。

    诸位夫人都是过来人,看看胡床前的厚帘又看看管事娘子,慢慢回过味来了。

    早在院子里的时候,宫人就过董二娘能进紫云楼全托永安侯夫人关照,段将军匆匆赶来,不过问滕家下人,反对滕玉意横加指责,哪像为了滕家而来,倒像是冲着董二娘来的。

    杜夫人越想越心寒,瞪向段宁远:“玉儿今晚几番遭受惊吓,段将军漠不关心也就罢了,怎能连当时的情况未弄明白就怪罪到玉儿头上,她年纪虽,遇事尚能冷静自持,能救下这么多人,玉儿占一半功劳。换成别的孩子,别发药救人,早吓昏好几回了。

    “段将但凡还有心,稍稍想一想就明白了。药不够了,并非玉儿的错。‘自私霸道’这样的话,我们玉儿受不起,‘良配’不‘良配’,段将军没资格这样的混账话!”

    段宁远羞惭满面,方才他心智大乱迁怒他人,如今冷静下来,也知自己做得过火,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知无可辩驳,干脆撩起衣袍欲要赔罪。

    滕玉意心中冷笑,到了这一步,怎肯给他开口自辩的会,她垂泪福了一福,再次开口道:“段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既然段将军亲口要退婚,还请诸位夫人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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