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六贼纨绔 > 正文 第590章 两个人的蔡府
    “大兄死了。”

    蔡仍坐在蔡府最高的阁楼里,望着看了几十年的灯火通明樊楼,着蔡攸的死时,如同家中死了条狗一般的平常冷漠,瞳孔深处却难掩深深悲哀

    “我从未想过,想过大兄最大的愿望竟是埋在土里,我一直以为,以为大兄最大的愿望是成为蔡太师!”

    “李相,你好笑不好笑?”

    蔡仍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轻笑

    李纲眉头微皱了下,一脸冷漠道:“张邦昌该死,你蔡家同样该被千刀万剐!”

    耳听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尖叫、猖狂大笑

    “该死”

    蔡仍微笑点头,没有反对李纲话语,一脸的笑意。

    “张邦昌该死,爹该死,父亲该死,大兄、我该死,赵佶、赵桓、赵构该死,你李纲同样该死正如五弟所,咱们活该成为女直野人里的狗!”

    李纲神色大变,正待上前大怒,一旁的汪伯彦突然伸将他拉住,胸口陡然鼓起,好像在压抑着胸中难以压制的盛怒。

    汪伯彦大步走到蔡仍身边,看向远处依然灯火通明的樊楼,冷漠道:“事已至此,的再多也是为时已晚,我等三人前来,不想与蔡大人多言往日是非,若蔡大人不想开封继续以人为食,不想蔡府继续死人,你蔡家就把人还与金人!”

    蔡仍一阵沉默

    “爹错了,当年不该与父亲一同逼迫五弟,不该逼迫五弟成为宋国驸马”

    “五弟错了,五弟就不该一退再退,当年摩尼教造反之时,五弟就该占了江南,就该夺了应天、开封,就该灭亡了宋国赵氏!”

    “你大胆——”

    李纲、汪伯彦、黄潜善勃然大怒,蔡仍却比他们更加愤怒,猛然一把将汪伯彦推了个踉跄,脸上的愤怒、冰冷让人畏惧。

    “爹蔡卞,父亲蔡京,大兄蔡攸、我蔡仍该死!”

    “活该被千刀万剐——”

    蔡仍猛然指着汪伯彦,怒道:“汪相,你没吃过人肉吧?你没吃过自己亲兄弟、妻妾的人肉吧?你不知道人肉是酸的、臭的吧?不知道开封每日有多少人活活饿死吧——”

    蔡仍猛然指向樊楼,臂如同千斤沉重、颤抖

    “张邦昌把十万妇人送入樊楼,供供金人羞辱、淫乐”

    “赵构把宫妃、帝姬送入金营、樊楼”

    “每日不知多少妇人不堪忍受自杀,成为她人嘴里食物”

    “汪相你心痛吗?”

    “这他妈的一切,又是谁造成的——”

    蔡仍狰狞大吼,一把将汪伯彦推翻在地

    蔡仍泪流满面,悔恨如同世间最酷烈毒蛇,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他每时每刻不在想着去死,每时每刻不想着结束噬心痛苦,可他又不能现在去死,在大兄尸体还剩下大半时,他就不能死,他需要给仅存的十弟留下最后一口吃的

    阁楼只剩下淡淡微风,只剩下微风中夹杂着的腥臭

    蔡仍如同个佝偻的老人,再次坐回大兄的竹椅,默默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脸颊满是悔恨泪水

    “五千里奔袭鸭子河畔各部生女直,只要稍微表现些强势,也不会也不会”

    蔡仍臂抬起,又无力跌落

    “你们的条件”

    “我我蔡家答应了。”

    “滚吧。”

    低头沉默许久,蔡仍抬臂摆了摆,李纲冷漠转身离去,汪伯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轻叹拉着黄潜善离去。

    离开了皇宫的三人,突然发现,除了蔡府还活着的蔡仍、蔡戙外,整个开封再也寻不到可以前往江宁的使臣

    没有人开口恼怒蔡鞗不出兵救援开封,没人开口解释女直人的蛮横逼迫,没人开口述赵构的屈辱、无奈

    所有人离去,阁楼上只剩下一张孤独竹椅,只剩下飘荡在空中淡淡腥臭,淡淡笙瑟鼓乐、尖叫、得意大笑,只剩下一个三四十岁老人眼中的灯火通明

    白日里,开封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城,除了游魂般骷髅衙役、捕快游荡外,往日的繁华街道空无一人。

    夜幕降临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依然空荡荡的让人惊慌、恐惧,直至无数马蹄离去,直至灯火通明的樊楼成为一片漆黑,如同夜色中的幽魂畏惧光明,当天空再无一丝光明时,无数幽魂涌上街道

    嘶吼、凄厉、临死前的哀嚎

    皇宫城门紧闭,府衙大门紧闭,白日里游荡着的衙役捕快再也没了踪影,白日里紧闭的蔡府,此时却成了不设防的洞开,无数脚步从门前奔过,临死前的凄厉不时钻入蔡仍耳中,三四十岁的老人却依然冷漠的如同三九寒冰,只是只是双臂怀抱着个不住颤抖孩童,嘴里轻声低喃着儿时童谣

    无数脚步从门前奔过,此起彼伏的嘶吼、凄厉,世界最繁华富庶都市成了座鬼蜮,白日里无数破开他人院落的衙役捕快成了世界孤儿,一家又一家成了黑夜里的火炬

    蔡仍知道,当第一家捕快衙役院门被人砸开后,当第一家朝廷官吏被灭门成为食物后,整个开封城就成了人间炼狱,一座逃不掉、躲不开的人间炼狱。

    可让人奇怪的是,无数愤怒恶鬼趁着黑夜,吞噬了一家又一家官吏、衙役捕快,偏偏却没人冲入蔡家洞开着的院门

    绝望嘶吼,临死前的凄厉,整整一夜,蔡仍怀抱着瞪大了一夜眼睛的蔡戙,轻拍着蔡府最后一个男丁,轻声低喃了一夜儿时歌谣

    太阳撕碎了黑夜,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院墙外除了多了些殷红血液溪,除了一地战马留下的屎尿粪便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二兄”

    蔡戙突然抬头,脸颊上满是眼泪、鼻涕

    “十弟再也不捉鸟雀了,十弟再也不要吃肉”

    “二兄,十弟不要吃肉”

    “我蔡家独独只有二兄和你的名字没有带着‘攸’字,爹”

    一想到“爹”蔡卞,蔡仍心脏就是一阵刺痛

    “二叔十年未有孩儿,父亲就把二兄过继给了二叔,所以二兄名‘仍’,意思是二兄是父亲扔掉的孩儿。”

    “我蔡家子嗣名字中都有个‘攸’字,意为人从文,而你却叫蔡戙,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蔡戙重重点头,用着衣袖狠狠擦拭着眼角泪水。

    “爹爹过,爹爹希望十弟能够与五兄那般,成为一名保家护国武将!”

    “保家护国”

    蔡仍轻声低喃,脸上却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保家护国”

    “呵呵”

    蔡仍站起,轻拍了两下蔡戙脑袋。

    “走吧。”

    “二兄带着你保家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