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下去，容朕再想想。”
再开口时，闫寒晨已然没了最初那副笃定的姿态，却也正是因为这不自觉间显露出来的态势，顿时让苗银玲安心不少。
诚然，早在出发之前，她便已经言之凿凿地向女皇许诺定不辱使命。可未曾与闫寒晨商谈之前，她却是一直悬着一颗心，半响都难以落定。
但如今再看，却是已经成功了一半。
只是，苗曦欢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进了营帐，乔凉夕后脚就到了。
若非是她直截了当的开了口，乔凉夕当即听出了她的声音，或许早便已经冲了进来。
可事实却是，她与闫寒晨对谈之时，乔凉夕始终缄默着没有应声，只有一直端立在两侧的守卫始终都屏气凝神，一时间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皇后娘娘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周身更是没由来散发着些许寒意。
这是几人从前无论如何都没有领受过的，以至于骤然得见，总不自觉感到胆寒。
“是，那银铃便在边关静候佳音。”
见闫寒晨稍有松口，苗银玲便再不似从往步步紧逼，而是盈盈一笑，登时退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听闻苗银玲要离开，乔凉夕当即一个闪身躲进了僻静处，堪堪避开与之照面。
直到眼看着苗银玲离开闫国属地，乔凉夕这才现身。
彼时她的脸色远比最初要阴郁得多，周遭众人得见，只得心翼翼胆战心惊地躬身示意。
不想乔凉夕却是看也不看，而是径自冲进了闫寒晨的营帐，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同意！”
冷不丁的一句，委实让闫寒晨怔愣了好一阵子。
可偏头对上她阴郁的神色时，闫寒晨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你什么都听见了，是吗？”闫寒晨迟疑片刻，终是没由来长舒了一口气，声追问道。
对上他深邃的眸光时，乔凉夕更是不躲不闪，只沉声道，“是，我听见了，我不同意！”
这一句比之于先前要更笃定一些，陡然拔高的音调也似是想要宣泄她心中的不满。
“为了让我活着，而拖累许多无辜的人，我不愿意！”乔凉夕神色坚毅，似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可能屈从。
可她越是这般斩钉截铁，闫寒晨便越是心疼。
得知乔凉夕病重的那一刻，他只觉天都塌了，也正是因着那一瞬间的无力与颓然，才愈发让他笃定了纵是前路艰险，也定要护她安好的心思。
毕竟，他早便承诺过，要与乔凉夕携看遍世间风云，可现而今不过几年光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经受得住劳燕分飞的结果。
“朕也不同意！”闫寒晨无视她的坚决，径自拔高了声音，硬生生将乔凉夕的所求强行盖了过去。
营帐之内剑拔弩张，营帐之外更是人人噤若寒蝉。
除却一开始两个侍卫，再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周遭众人如何追问，两人却始终紧咬着唇，一语不发。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当值之初，便收到过严令，无论听到或是看到了什么，若是没有主子允许，决不能向外传扬分毫。
在岑相思跟前当值尚是如此，更遑论此时是陛下与皇后。
“是，我知道这很难，但倘若你答应了苗银玲的所求，乔国上下又该如何是好？”乔凉夕沉声反问。
她刻意压下闫国不提，便是清楚闫寒晨的心思。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会，他都会竭力为自己争取，而不问结果如何。
他是闫国君主，君令一出旁人莫敢不从，可若是易地而处，却是无法号令乔国分毫。
更不用当初兄长因为顾念她的安危，毫不犹豫便帅兵出征，因着闫寒晨的所求而站在了女尊的对立面。
从那一刻起，两国之间的嫌隙便已经产生了。
若然此时闫寒晨突然反水，便无异于将其置于死地。
乔凉夕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所以她绝不同意。
乔凉夕一字一顿地，接连了不少话。
闫寒晨当然明白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但现而今，他也委实顾不上许多。
“朕管不了那么许多！”
带着些许愤恨的一句，多少显露出他此刻的为难心境。
乔凉夕见了，却也是久久不再应声。
她最是明白闫寒晨的心思，可这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应。
“若是陛下非要如此的话，臣妾只能即刻撞死在您跟前。”乔凉夕冷不丁换了敬称，旁人未必明白，但闫寒晨却是下意识快步上前，不由分将人揽入怀中。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将人死死圈住，但出乎意料的是，乔凉夕却是半点不见反抗，只由着他去。
长久的沉默之后，闫寒晨只颓然轻叹了一声。
乔凉夕能听出夹杂其间的无力，颓然以及惆怅。
可尽管如此，乔凉夕还是强行赔笑一般安抚他的心绪，“陛下，你知臣妾别无所求，只想万民安康。”
闫寒晨不做声。
他当然知道乔凉夕所求为何，但倘若这一切要用她的生死来换，闫寒晨自是做不到。
意识到闫寒晨环着她的力道又收紧了许多，乔凉夕忍不住抬轻敲了敲他的背，“苗银玲既然有胆与我们斡旋，便是咬定了您一定会因此乱了精神，若是你当真全被她牵着走，岂不是正中女尊下怀？”
这话时，乔凉夕眉间不自觉挂着笑，末了还不忘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若是让百姓瞧见了，难免笑话。”
“朕倒是要看看，谁敢！”
闫寒晨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可随之附和的，是乔凉夕没绷住毫不掩饰的放肆笑声。
从厉声质问，到放声大笑，外间人还没来得及领会其中深意，闫寒晨与乔凉夕却是又不自觉亲密许多。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幸福时刻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朕答应你，改日再会会那苗银玲，只要知道药在何处，总有办法应对的。”
闫寒晨不疾不徐的一句，只为给乔凉夕一记强心针。
无论如何，都不会贸然拿百姓们去赌。
至此，乔凉夕悬着的心才终于渐渐落下，她什么也没，只还了闫寒晨一个用力且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