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苏秋华和桑渝回了一趟桑家老宅，不是被迫回去，而是罕见的主动回去，因为户口本还在桑渝奶奶上。
领结婚证的想法，就是一时兴起，但索要户口本的过程太过于不顺利，以至于此时桑渝的执念就只剩下户口本。
桑渝奶奶在茶室的窗户边坐着，看院子里淅淅沥沥的雨幕，听滴滴答答敲打石板的声音，闻着水润十足的花草香味，品着今年后山老茶树上刚采摘的新茶，一切都很美好，只是突然闯入的，煞气很重的两母女扰乱了画面。
“妈，这天湿气这么重，你怎么还大开着窗，这些木头也受不了的。”苏秋华站在窗户外，着话，就把窗户从外面合拢，关上了。
桑渝奶奶平静的双眼跟着就锋利了起来，这个儿媳妇儿宣战一直都很直接，从不拐弯抹角，脑子里都是笔直笔直的直线。
桑渝带着问号，崇拜地看向苏秋华，是不是强硬了些？
苏秋华带着感叹号，傲娇地回复桑渝，不然呢！
来的路上，母女两人粗略地商量了一下对策。桑渝常年不在家，跟老太太打交道时间最多的是苏秋华，由她来主攻更为合适，桑渝就打个配合。
桑渝让苏秋华走前面，她尾随其后，之后所发生的事儿，让她大开眼界。
进了画室后，苏秋华四处看了看，取下了自己的大方巾，也不问老太太的意见，披在了她肩上，“妈，后颈凉了容易感冒。”
她坐到老太太身边，看了下她的茶杯，“这是第几盅啦？饭后喝一盅绿茶就好了，喝多了也伤胃。前几天，你不还胃口不好嘛！”伸拿走了她的茶杯，用旁边的空茶杯，倒上了白开水，放在她面前。
冷漠，高傲的老太太，垂眼看了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扭头就开战，
“我穿的是翻领t恤，哪边的风能从上面吹下来？”
“飞来横风啊！”苏秋华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凶横的婆婆，眼里还带着点儿笑意，没一点儿惧怕的样子。
“我喝了快0年的绿茶，你一来就给我换成这寡淡的白水，这就是你的孝顺吗？”
“我捧在心里，养了快30年的女儿，桑家征用就征用，也没有顾及过我的想法啊！”
苏秋华招，让目瞪口呆的桑渝赶紧坐下，对着她吩咐，“桑渝，分配给你的诚建股权，你想要吗？”
桑渝使劲摇头，“不想。但我又不是自然人持股，不然卖给桑伊鸣还挺好的。”
“这样吧，下周三，你就能上任了嘛。作为新任ceo，让持股的公司，把你的股份无偿转让给桑伊鸣，应该不难办到吧？”其中“无偿”两个字，音量很高，音也拖得很长。
桑渝用余光关注着奶奶的反应，不亏是老江湖，依然面不改色，气量还挺大的。
“这有什么好难的，谁不同意，就开掉谁，简单！”
“我听，伊鸣在诚建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可以是最有实权的第三人。既然都培养到这个位置了，再推他一把，让他再进一步，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啊！我这种一看到数字就发晕的废物都能坐的位置，他那种金融高材生肯定可以胜任的呀！”
“听，伊科也不错，这些年诚建的重点项目，他都参与了设计，顶级的建筑设计师啊！而且还清心寡欲，从不送个人作品去参赛什么的，团队意识很强，是公司里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那可不嘛，这几个月又在老宅强化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建筑文化，如假包换的全面，综合性人才啊！”
母女两人一来一回，粗鄙，粗暴，粗陋的对话，其实让老太太的太阳穴发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桑家对诚建的执着，不是一代两代，已经延续了十几代，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桑家几千族人的生计和未来。如果有人苏秋华和桑渝看不明白，她是绝对不信的，但她们就是要闹腾。
“伯母，您为了帮桑渝摆脱责任，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妈，您听听，他们诚建ceo的位置，就是您唯一的亲孙女再过几天要坐的位置，是火坑！”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桑伊鸣急得脸都红了，向桑伊科求助，但得到的只是一个无奈地耸肩。
“伊鸣啊，伯母也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桑孝文为了那个位置，努力了几十年。桑渝，这也是你的不对，都是桑家人，同一支血脉，何必分你我。但他就是太傻，宁愿违法违纪，也不愿跟桑家谈谈。所以啊，多难的事儿，都要先跟家里人商量，毕竟家里人肯定会为你们着想的。”
“对，我的错！桑孝文擅长做局，一环扣一环，帮诚建找出来那么多蛀虫，能人啊！”桑渝挑衅地看着桑伊鸣和桑伊科，仿佛在，平时不是总嫌弃我是废物吗？来啊，来抢我的位置啊！
刚坐下的桑伊鸣，被桑渝刺激得蠢蠢欲动，动揍他，被桑连科拽住，“你不同样擅长做局吗？他不是被你弄进监狱了嘛！”
“考卷还没发下来，她就已经拿到了标准答案，那也算擅长吗？”苏秋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度，正好合适，大口喝着，姿势仍然优雅。
“桑渝，得了便宜别买乖，赶紧乖乖回去准备上任，下周一，记得准时来公司开例会。”桑伊鸣摆摆，让她赶紧走。
“唉，真的一定要这样吗？”桑渝一脸为难的样子，叹气，闭眼，扶额，摇头，一气呵成。
“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还垂挣扎啥啊！”桑伊鸣被桑伊科踹了一脚，及时止住了那个不吉利的字儿。
桑渝很勉强地睁眼，看向奶奶，“奶奶，真的吗？”
老太太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也不回答，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桑伊鸣和桑伊科也看向奶奶，没过20秒，就转开了头，压力太大，但苏秋华和桑渝两母女，在此等目光下，还能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无知的样子，这是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吗？
三个女人在滴答滴答的雨声中，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比划了起来。
老太太先动了，操起墙角的棍子，就往两人身上招呼了过去。反应稍快的桑渝拉着苏秋华闪躲，左偏，侧身，蹲下，后退
老太太的甩动棍子的速度加快了，母女两人拉，转身就跑，在老宅里从这屋蹿到那屋，从东边蹿到西边，从南边蹿到北边，从前院蹿到后院，从后院去了后山，就是没让老太太的棍子碰到一下
在后山里，桑渝比山大王猴子还要熟悉路线，没一会儿就让老太太的棍子卡在了林子里，但桑渝和苏秋华因为频繁回头嘲笑老太太，一个不注意就滑了下山
老太太费力把棍子取了出来，杵着棍子来她们滑下的地方，哈哈大笑，前俯后仰的时候，忘了分寸，闪着了腰，保持不了平衡，也跟着滑了下去
这场老中青的混战，以大家都撞到一起，三败俱伤结束。
“秋华，桑渝，你回老宅，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姗姗来迟的和事佬，还是来了，不愿意服输的三人，都喘上了一口气。
“爸，你戴护膝了吗？这个天儿这么潮湿，保护好膝盖哦！”苏秋华很是自然地给桑渝爷爷倒了一杯茶，还示意桑渝拉着爷爷坐到奶奶的正对面。
“嗯，放心吧！你妈每天早上都检查了的。”桑渝爷爷对着桑渝奶奶呵呵笑，让她心里那口恶气支撑不下去了。
“伊鸣，伊科，你们的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你看看，爷爷和奶奶陪伴一生多幸福！”苏秋华偏着头，示意桑渝赶紧跟上节奏。
“妈，你这个做伯母的，管太多，会讨人厌的。”桑渝侧身，朝着两个堂兄弟，“何况，他们两人一直关系就挺好，互帮互助，共同进退，以后携养老也是可以的。”
桑伊鸣的脸霎时就黑了，蹭地起身，如同饥饿的财狼般，就要撕了桑渝。
桑渝立即靠近爷爷，抱着他的胳膊，用极其娇弱的声音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爷爷，他们堂堂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桑渝，你你你”桑伊鸣指着她，发抖，哆嗦，脸涨得通红，半天不出一句话来。拽住他的桑连科，只能在心里叹气，桑渝还是彪悍的时候更好相处一些。
桑渝爷爷看戏看得很高兴，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这可让保持严肃的老婆子，不能再忍，“笑什么！别笑啦！”
“哦！”桑渝爷爷还是笑，继续笑，那笑容传染给了苏秋华和桑渝，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太太忍不了了，拉开她身前的抽屉，从里面翻出桑渝的户口本，啪地拍在桌子上，“赶紧拿走，下周一准时去诚建上班。”
苏秋华比桑渝还要迅速，赶紧拿了户口本，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妈，可是”
“不用可是，你回去问宋珏，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老太太嫌弃地摆，让她们母女赶紧走。
桑伊鸣听到宋珏两字，那嫉妒，羡慕的纠结表情就大大方方地露在脸上，“为什么不让宋珏来做这个ceo啊？”
“我也想啊！我们桑家这么多代，就鲜少有管理能力卓越超群的子孙。”桑渝爷爷赶紧把自己的茶递给自家老婆子，让她喝两口，消消气。
“妈，这也不能怪子孙不争气。桑家培养孩子，都是从画功开始，伊鸣学金融也是被逼的，他的设计也是一流的啊！”
“奶奶，我们桑家啊，成立一个设计院是不是更适合啊？”在苏秋华的启发下，桑伊科也了心里话。
“成立设计院可以，由桑伊科主导和负责。但诚建，也不能放弃！”桑渝奶奶不想继续面对这群对祖业不上心的不孝子孙，起身就要走。
桑渝爷爷用微笑和蔼的延伸安慰了几个辈，赶紧跟了上去
“老婆子，你关心桑渝，想让她振奋点儿精神，跟病魔斗争，直接就好了呀！”桑渝爷爷把桑渝奶奶拉到内侧，自己走外侧，挡住不时被风吹进回廊的雨雾。
“什么时候，直接，她听过！而且我再不给点儿阻止和压力，由着宋珏这样惯着她，她就飘得找不到北了。”桑渝奶奶把爷爷往里面拉了拉，往他避开屋檐下的雨滴。
“桑渝心里有分寸的，而且我觉得啊，她也不舍得让宋珏给她收拾烂摊子。”两人互相搀扶着上楼梯，往二楼爬。
“唉，桑家嫡系真的就”桑渝奶奶靠着墙壁，在转交休息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
“阿保都了，上次桑渝重伤，他就做好了储备，你担心啥啊！”桑渝爷爷扶着桑渝奶奶，继续往露上爬。
“毕竟不一样的，我还是希望她能生育一个孩子，能让她的很多观念改一改。”两人上了二楼，携来到二楼的阳台，继续观雨。
桑渝爷爷拿起躺椅上的毯子给奶奶搭上，给自己腿上也搭了一条，“注定的命，容不得我们多想。不过，有宋珏能陪她一辈子，我觉得已经够好了。”
“桑家不能放弃诚建，不然这个家族就要散了。海子这个不孝子，让他好好引导桑渝，总时答应了，又不做，把孩子养得这么不管不顾的”
“海子就想让身边的人，都舒舒服服做自己，他也是不容易！”
桑连海的性格更像桑渝爷爷，极具包容心，同理心，且看得清，却愿意过得糊涂。
“老头子，你让阿保做好b方案的准备，不然我们太被动了。”
“现在吗？再等等吧！而且这事儿让宋珏知道了，也不太好吧！”桑渝爷爷坐了起来，表情郑重地看着老婆子。
“如果桑渝出事儿，我都不敢想象宋珏会做出什么样儿的决定，但诚建不能陪他们玩，这关系到上万名员工的生计。”
清晰地看到桑渝奶奶眼里的坚定，桑渝爷爷又躺了回去，望着眼前的雨幕，声音平静了下来，“嗯，就按照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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