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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滴答

    金海阳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微微弯着,他抬起头,眼睛里浮着浅浅的红血丝,朝病房上悬挂的钟看了一眼,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钟这么吵。

    房间里除了金海超,两个保镖,还有那个来历神秘的女人。

    金老太太依旧维持着坐地笔直的姿势,表情僵硬,看起来极其怪异。

    可房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话,气氛安静地极其压抑,唯有钟的声音让人心惊。

    金海阳站起来:“我去洗把脸。”

    出了病房,走廊里没有人,护士台的灯亮着,却没有看见护士的影子,或许是哪个病房把人叫走了。

    金海阳感觉有些头疼,在厕所洗了把脸,正对着厕所外面的灯坏了,一闪一暗。他抹一把脸上的冷水,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皱纹好像变深了,脸色也灰暗——这不奇怪,接连两天遭受打击,铁人也受不住。到了他这个岁数,自己一脚迈入老年,双亲离去实际上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依然感觉很悲恸。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年纪越大越无法看淡生死。

    金海阳心想,就算两位老人要走,也不该走得这么痛苦和可怕。

    他眼圈有些泛红,镜子似乎有些模糊,他凑近点想看看清楚。

    镜子里的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直透过来,嘴角慢慢地往上提,像是极其艰难地勾起,露出一丝狞笑。

    金海阳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作出和他不一样的动作,似乎要从镜子那头钻出来。他喉咙发干,心里憋出一股狠劲,伸去掐对方的脖子。

    “t别想那么容易就弄死我。”

    他扣住别人的脖子,自己却有种呼吸不上来,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眼前一片花白,意识陷入模糊

    猛地一睁眼,看见泛黄的屋顶和水渍蔓延的墙壁。这是哪儿呢?眼熟,对了这是老家,不是现在买下来的那栋独门独户的院楼,是金家在斜塘真正的老家,西城区二街的破房子,他们家只占了前面一间,他和哥哥金海超的床就在房间角落里,当中挂一个帘子,晚上放下来,就和爸妈隔开了空间。

    桌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老实巴交一张脸,女的倒是眉清目秀,只是透着一股苦相,似乎是生活长期不如意造成的。

    金海阳心微微一动。这是他爸妈金泉和庄玉琳。

    金泉:“他不是去台(哈)湾了吗?怎么回来了?他来干什么?是要接你走吗?”

    庄玉琳垂着头,起先不话,被催得急了才开口,“没那么,他是想来看看俊儿。”提到已经没了的大儿子,她红了眼睛,眼泪缓缓掉下来。

    金泉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一下,让平凡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你别犯糊涂,他是什么人,台(哈)湾的特务,国(哈)民(哈)党都逃走了,他怎么从那边回来的,肯定有问题。我看他就是想来害咱们家。”

    “你别这么,他不是那种人。”庄玉琳抽噎着。

    金泉猛然站起来,“你是不是还想着跟他过呢?你别忘了,你和他的儿子都已经死了,咱们还有两个孩子呢。”

    庄玉琳捂着脸哭起来。

    金泉喘着粗气,脸色铁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天在庄玉琳睡着之后,金泉蹑蹑脚起床,翻箱倒柜找到纸和笔,在那写信,开头三个子就是:举报信。

    他知识文化有限,好多写了错字,拼拼凑凑一晚,才把举报材料写完。

    第二天他牵着儿子,出去走一圈,实际上是跑到县政府,把举报信偷偷塞进信箱。回家的路上,沿着河道走,来往的人都喊他“金师傅”,金泉总是客气地回应。

    金海超这个时候只有四岁,听见街坊邻居评价他的父亲,都是“老实可靠”。

    金泉投了信,心情舒爽,路过馒头店的时候,掏出一个角子买了个肉包子,分了一半给儿子,:“慢慢吃。”

    金海超两捧着包子,吃的时候渐渐走到了河边。

    对面有人喊危险,金泉一把他抄过来,狠狠打他屁股,“跟你了多少遍,不要在河边边上走。”

    包子掉在地上,金海超哇哇大哭,直到回家,都没敢跟父亲一句话。

    晚上蹲在门外玩的时候,金泉走出来,拉着他摸摸头,又揉揉屁股,问他疼不疼,金海阳摇头不疼了,金泉叹口气,搂着他:“今天吓死我喽,那子就是河边磕到头死的,我亲眼看到,不是故意害他,家里那么穷,我亲生的都养不过来,怎么养得起他,都这河里有夜游神,希望他去给夜游神当童子,不要来索命,你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在河边走,晓得不?”

    金海阳不太听得懂,只傻乎乎地笑。

    时候不知道愁,也不明白穷是什么意思,越是长大越能体会这种悲哀。

    转眼已经到了快三十岁年纪,家里还是没什么起色,金泉是个普通水电工人,金海超也跟着他学水电,金海阳在工厂上班,一家人收入微薄,电视,缝纫和自行车凑不起一套,金海超又打是流氓腔,没人给介绍对象,眼看着要打光棍,一家人都跟着犯愁。

    这天他回到家,发现门被锁死,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进家,就听见爸妈两个在厨房话。

    “你不是笑吧,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被拉去枪毙了吗?”金泉压抑的声音深处透着恐惧。

    杜玉琳早已不见当年清秀的模样,和附近的女人一样,未老先衰,脸上皱纹不少,面色也不是很健康,脸色发黄。

    她:“我怎么会认错,绝对是他,你奇不奇怪,他怎么一点都没老,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金泉口气不善地,“我看你是老糊涂,不是心里还惦记着他吧。”

    “什么呢你,都多大岁数了,”庄玉琳,“真的一点都没变,和当年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又争了几句,庄玉琳咬死就是他,金泉刚开始情绪不好,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不是每隔几年清明都会发现墓前面有人放了花和水果,会不会就是他?”

    庄玉琳沉默片刻,“我总觉得是他,不然除了我这个当妈的,谁还会记得俊儿。起来,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

    “行了行了,都多少年了,现在海超海阳的事还操心不过来”

    他们不提,金海阳几乎快要忘了,原来幼年的时候还有一个大哥,和他们不同姓,叫俊儿。

    他心怦怦跳着。

    晚饭后,金泉在家门口抽了一根烟,发呆好一会儿,叫上两个儿子,拎着家里唯一一瓶藏酒,泸州老窖,去了西城区最偏僻巷子里的一处房子。

    要这个房子的主人,也是斜塘有名的人物,这人瞎了一只眼,人喊张半瞎,从没见他工作过,整天游好闲,据扫封建行动之前是干那个营生的,后来不让干了,但这人路子很野,经常有香港那边给他寄钱寄吃的,所以过得比很多人家都要好。

    “他以前干什么营生?”去的路上,金海阳问。

    “别多问,等会儿见着啥事都别开口。”金泉。

    到了张半瞎家,金泉拿出酒,张半瞎打开闻了闻,好酒啊,从厨房里拿出一盘苔菜炒花生,还有一个罐头,打开里面全是肉。张半瞎:“你拿了好酒来,我得配点好菜啊,这个知道不,叫午餐肉,香不香,比炒的肉还香呢。”

    金家三个都是吃了晚饭来的,闻着味感觉肚子又饿了。

    四个男人一桌,还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很快就把桌上酒菜吃光了。

    金泉东拉西扯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到关键,“老哥,你这世上有没有人不会老?跟神仙故事里的一样。”

    张半瞎眯着那只完好的眼睛,“你怎么想到来问我这个了?”

    “不是老哥你见识广,我才来问一下嘛。”

    张半瞎:“不对,你是不是遇到啥人了。”

    金泉支支吾吾先是不肯,张半瞎也不催,两人就磨着,渐渐的金泉撑不住,就把发现林志远的事给了。

    张半瞎摸着下巴,脸色变得严肃,“如果你媳妇真的没看错,那这人就真是不老不死的长生人。”

    金家三个人都瞪大眼,“长生人?”

    “昆仑开明北有不死树,又叫龙血树,割开树叶和树枝,有乳白液体流出,就是不死原液,垂死之人但凡有一口气,喝了就能起死回生,吃了这个树的树叶,就能长生不死,住在昆仑的那个族群,就是长生不死的人。”

    金泉咋咋嘴,“老哥,你这的是聊斋还是神话?”

    张半瞎瞥他一样,“傻货,给你听你也不懂,反正你们只要晓得,有人是真的不会老不会死的就行,我问你,你想不想过上好日子,天天吃肉,”他敲了敲铁罐子,“还能给你家两子凑齐聘礼娶媳妇。”

    金泉眼睛亮起来,“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