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有兵部上了折子，将所有人重新聚集在了坤宁宫。
朝臣不便进宫，眼下实在是军情十万火急，不得不面呈太后：
“太后，丘王反了，到底该派何人去镇压，还请太后定夺。”
话的人是兵部侍郎，李眉妩有些意外。
“丘王？”他不是因为喜当爹，跑去当和尚去了么？
难不成出家是假，养精蓄锐是真？
“是。”兵部侍郎早前迫于冯初的权势，心底深处还是向着瑞王这个兼兵部尚书的。
不自觉的替瑞王话，“兴许是知道瑞王爷流放边关，太后自毁长城，没了倚仗，便敢兴风作浪了。”
冯初早早入宫，怕太后受惊，此刻站在一旁嗤笑一声：
“大人从前在孙丙属下便是忠心耿耿，这会儿换了新主子，依旧精贯白日，着实是我大铭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
兵部侍郎被当着太后的面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只能隐忍。
冯初有些后悔，自己从前是赶尽杀绝的性子，为何对瑞王下留情？
当初以为山高水远，便只拔了他摄政王的位置。若知道他远在边关还能遥控京城，就该连他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一并换了。
众人都在等着太后定夺，她只是抬起头，目光淡淡扫过冯初。
他不是一向自诩将一切都搞定，拿她的懿旨当废纸么？既然如此，何必又叫人来问她呢？直接在司礼监颁布圣旨不就好了么？
是想威胁她遇见危难时只能依靠他，还是证明他的能力和无可取代？
“皇上年幼，还未大婚亲政。有什么事暂凭司礼监商议罢。”太后表明了态度，其他人静默闭嘴。
不管是冯公公段凌厉也好，太后跟冯公公真有私情也罢，的确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冯初的位置。
“奴才得到探子来报，丘王起兵，从临漳进军，还未抵达平城。
奴才已经派人在中途拦下，当场绞杀，不会让他惊扰了太后。”
李眉妩知道冯初雷厉风行的段和能力，她对他向来放心，“有劳冯卿。”
遣散了众人，这一夜，她睡得断断续续。
梦里无数铁骑踏着宫殿，长刀直入，待她看清楚之后，才发现马背上的人，不是朱丘，而是朱瑞。
她被震醒了，听着从外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喧闹声，眼前是青玖掀开帘子进来。
“太后，不好了。”青玖踉跄一下，跪在她床边。
“出什么事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恰逢多事之秋，已经磨练出一颗强大的内心。
青玖颤抖着嘴唇：“瑞王爷回来了。”
“瑞儿回来了，有什么可怕的？”才完，她便从方才的梦呓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瑞王爷无诏回京，抗旨当是死罪。
“主子，王爷是带兵回来的！”
旧景重现，跟昔日何其相似。只不过先帝在时，朱瑞私自回京，立刻被下了大狱。
如今他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直接带兵回来。
“他现在何处？”李眉妩已经猜到了一二。
“瑞王爷带兵进宫了，已经叫人包围了皇子所，这会儿正往乾清宫赶。”青玖也想不到一向温润如玉的瑞王爷会如此大逆不道。
只有李眉妩知道，这江山是自己偷来的，偷了别人的东西，早晚要还的。
先帝遗诏是立四皇子，大皇子和十一都非四皇子，但四皇子死了，也该立长立嫡或立贤，怎么也轮不到十一。
朱瑞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甘心被欺负、胆如鼠之人，只是从前他出于多方面考量，压抑着自己怨气和能力。
现在暴虐沉睡的狮子醒了，他要替自己讨个公道，来势汹汹，谁能阻拦？
李眉妩更衣后，匆匆往养心殿赶。
冬夜变长，天亮得慢，即便是黎明，阴天依旧伸不见五指。
养心殿被瑞王爷带过来的兵围得水泄不通，见到她却也恭敬的叫一声太后，但想来她若是叫他们退兵，他们却是不会退兵的。
进到殿内，冯初已经在了，两个人皆沉默不语。
李眉妩不能继续躲在任何人的身后，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瑞儿，你要干嘛？”
从坤宁宫过来这一路，尽管她努力调整情绪，斟酌着措辞。看见外头的兵将时，还是忍不住心潮起伏。
朱瑞显然有备而来，“不干嘛，母后勿忧。儿臣只是想母后了，特意进宫请安，聊表孝心。”
“请安就请安，何故带这么多兵进殿？”李眉妩没敢继续下去，因为殿前漏刃是死罪。
朱瑞既然决定回来，就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比如师出有名的措辞：
“母妃叫儿臣回来护驾，儿臣担忧三弟作乱，吓到母后，特意奉旨赶回。”
李眉妩迟疑片刻，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自己并没有下旨，咬着下唇愣是将这话咽了回去。
这是朱瑞给彼此缓和的余地，有了太后的懿旨，瑞王爷就不算无诏回京，还能落得个带兵进宫、护驾有功的名声。
“你先撤兵。”
李眉妩知道冯初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外边有朱丘叛乱，总不能紫禁城里先起波澜。
内忧外患，她不想见血。
“儿臣若退兵，怎么保护母后？”朱瑞将了她一军，不是威胁也不是挑衅，而是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他不可能退兵。
因为他真正要保护得是他自己，而不是母后。
“你总不能让这些兵将在紫禁城里待一辈子。”李眉妩通过跟他短暂的交流，发觉他虽然举止疯狂，但谈吐清晰、脑子没病，那么就还能沟通。
朱瑞认真思量着母后的话，的确，这些兵将不能在紫禁城里待一辈子。早不朝中重臣不答应，就算是将士们也需要吃喝拉撒睡。
但是改朝换代就好了，他做皇帝，再将人缓慢撤出去。
“怎样才肯退兵？”她给他谈条件的会。
“本王在边关失了爱妾，又染上一身风霜。母后陪我一夜，安慰安慰瑞儿，我便退兵。”他得极其认真，没有一丝举止轻浮。
“你做梦！”他是不是当他死了？冯初只恨自己没了武功，才由得他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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