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青茄，李眉妩去往养心殿。
一回生二回熟，朱穹第一次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时，强扶奶娘为皇后，面对母后尚且有一丝胆怯。
第二次临幸尼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还能嬉皮笑脸在母后跟前，企图蒙混过关。
第三次抄了冯初的家，对待母后已经能够泰然处之，虽然最后被母后惩治。
事不过三，他不介意追四再五，就像这一次，他将杨一用竹竿穿死，他准备不听母后训斥，也不去跪什么祠堂，直接反抗，跟母后对着干了。
“逆子！”
果不其然，在听见母后这般称呼时，他直接顶了回去，“我若是逆子，母后是什么？妲己么？祸国殃民的那种。”
李眉妩显然没想到在大铭王朝，儿子还敢开口嘲讽娘亲了。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么？”
“在母后的阴影下，我怎敢翅膀硬了。”朱穹回敬了一句。
“这就是你学的礼义廉耻么？”李眉妩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无力感。
“这样的母后配让我尊重么？”朱穹直视着她。
在她开口之前，先质问了句，“哪一次我不是为了自保和反击？
怎么母后杀奶娘就可以，我杀杨一就不行？
奶娘是我相好，怎么？杨侍卫也是母后的相好么？儿怎么记得那侍卫是娘亲丫鬟的夫君呢？”
跟丫鬟抢男人，亏母后做得出来。不过更多难听的话，他没有出口。
李眉妩听着这样的污言秽语从他口中出，心寒到牙齿打颤，“呵，不要叫我娘亲，我没你这个孽障儿子。”
“是啊。”朱穹自暴自弃道，“母后只要冯公公就好了，要儿子何用？”
“你今日知道也不算太晚，我一直都拿你当我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夺嫡的棋子。
我想利用你就利用，想舍弃就舍弃，我只是遗憾，遗憾你怎么没死在饥民营里，还要回来无恶不作。”李眉妩撂下重话，朱穹显然承受不住。
他想不出比这更伤人犹如利剑的话，直接拔出了一直带在腰间的匕首。
“呵！”李眉妩冷笑了一声，“怎么？想杀我？
我告诉你，我能给你生命，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我今日就将你打死，给青茄的夫君偿命，一命抵一命。”
罢，她径直拎起挂在墙上，先帝曾骑马时用过的鞭子，朝着他的头上劈头盖脸的抽去。
这还是母后第一次动打自己，朱穹一时间有些懵，本能的后退两步，用挡住，还是任由鞭子抽在脸上，生疼。
母后身体一直不好，即便盛怒之下用了力气，也不会将他打坏，心上的疼比身上更疼。
只是向后退去的时候，一个踉跄没站稳，绊倒在地，向后仰去。
朱穹到底长大了，不是光着屁股还会尿裤子的孩童，只向后爬了两步，突然不躲了，而是站起来，也不挡了，任由母后打。
“我叫你娶郑芊芊，你到底娶不娶？”
“不娶！”朱穹咬着牙，忍着疼，却语气坚定的拒绝。
“我就算一辈子不亲政，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我也不娶郑芊芊！
有本事你就拿根绳子把我绑了，洞房花烛夜，我就把郑芊芊的侍女上了，让她亲眼看着朕是怎么宠幸她的婢女的！”
有那么一瞬间，李眉妩失去了理智，突然觉得莫不如跟这个孽障同归于尽罢，也省的这个昏君成了亡国之君。
今日他能杀杨一，保不齐明天就能杀郑容、徐英，六部九卿忠心耿耿的老臣都被他杀个遍。
但她轻生的念头才动一动，朱穹似乎跟娘母子连心，已经抢先一步，在密如雨点般的鞭子落下之际，将匕首刺了出去。
李眉妩臂吃痛，握着鞭子的一松，沾了他身上血迹的鞭子落地。
朱穹见了血之后，一瞬间失神，鲜血也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或者中邪了。
他一遍遍审视自己，怎会跟母亲动了刀子。
李眉妩在等着这个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儿子补刀，见他迟迟未动。
似乎认命一般，用袖口处撕下一条，缠在自己腕上。
“朱穹，你长大了。
你不娶郑芊芊就不娶吧，我会写一份懿旨，等你昭告天下，太后归天。
以后你不必活在我的阴影下，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娶你想娶的人。
我会离开紫禁城，做一寻常妇人，以后大铭再没有李太后了。
我给你自由。”
李眉妩没有再看他一眼，直到自己离开后，朱穹放扔掉匕首，瘫坐在地上。
抚摸着被母后抽打出血痕的脸颊，仿佛一场噩梦，他醒不过来，只拖着他，万劫不复。
李眉妩离开后，青玖在养心殿外看着她被划伤的臂，吓了个半死。
“主子您这是怎么弄的啊！”
青玖下意识叫侍卫护驾，冷静下来之后到底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慌，好在主子的胳膊已经不流血了。
夏清也被吓得不轻，立即宣了御医，御医从太医院匆匆赶来，几乎跟太后同时进坤宁宫。
“微臣给太后请安。”御医行礼后，便过来检查伤势。
简单了包扎了后，又开了一副汤药。
“索性并无大碍，太后只要仔细休养即可。”
李眉妩心情平复之后，略略点头，“退下吧。”
即便心情也没平复，她也不会像那个孽障一样，拿无关紧要的人出气。
“太后，要不要奴才去替您严惩恶人？”夏清很快取了草药回来，请示了一句。
不觉得这是太后自己割伤的，因为太后没理由自残啊。
“这是皇上划的。”李眉妩没有隐瞒，虽然儿子跟娘亲动刀子，传出去不光彩。
但她这个太后已经臭名昭著了，还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夏清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倒是不怕皇上，为了太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又能如何？他首先是太后的奴才，然后才是皇上的臣子。
但太后八成也不愿一个奴才伤了自己的亲儿子。
“我已经决定离开皇宫了。”
夏清和青玖同是一愣，“太后若是走了，我等怎么办呐～”
“夏子，写下太后病逝的诏书，交由皇上颁布。
李太后死了，以后这大铭就没有李太后了。”李眉妩罢，也不是全然没有为这些奴才考虑，尤其还是服侍了自己这么久的奴才。
“趁着我收拾行囊的这几日，你们可自行取了盘缠离去。
以免皇上一时兴起，会拿哀家的旧人开刀。”
“奴才不走。太后，您要去哪？奴才誓追随太后。”夏清知道太后是被皇上这个亲儿子伤透了心，可看她去意已决，也不像是赌气。
“我要去闽越，如何带着你们？”她也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知道离开紫禁城，你们可能不会过着现在这样风光无限的日子，毕竟从前是太后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和大丫鬟。
但有了银两傍身，今后的日子也不会有多落魄。钱能解决生活中大部分问题。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要学会在顺境中不骄不躁，在逆境中随遇而安。”
夏清和青玖都舍不得主子，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比起担忧主子，更担心自己前途未卜、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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