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在自己府上，听闻皇上跟太后动了刀子的事，下意识询问属下，“太后安好？”
他安插在宫里的心腹下属立即回禀，“太后无恙。”
朱瑞松了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数次前往边关生死未卜，母后从来没有挂念过，自己何必如此担心她。
皇上是她亲儿子，又不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养子，怎会真的弑母？就算皇上真把她杀了，也算她的造化。
随后又问了句，“那皇上呢？”
他一直都希望皇上驾崩，而太后安然无恙。
属下回禀，“皇上也无大碍。”
只是这事传出去丢人，莫在皇家，即便是在寻常百姓家。儿子磨刀霍霍向爹娘，这一番母慈子孝的场景，传出去都会让人笑话。
不是他们家风不好，就是祖上缺了大德，能出这样的事。
“知道了。备车出去。”朱瑞有许久未拜访过旧人了，也怪自己每日政务繁忙，才偷得浮生半日闲，出去散散心也好。
厮领命后，询问了句，“王爷可是要进宫？”
“不去。”他进宫做什么？劝二人，再被母后指责自己别有用心？
他不想去凹人设了，他不是贱骨头，去争什么表现分。
“去我岳父那。”
厮懵了懵，“可是去工部尚书海大人那？”
虽然海大人的嫡长女海梦珂至今没有名分，还在那晾着呢，这个冲喜新娘冲喜的时间可是够久的。病秧子都好起来了，冲喜新娘还在当咸鱼。
“去他那做甚？去颜大人府上。”
颜氏已经不在了，但她在不在都是他的妻子，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厮很快备了马车，去往颜大人府上。
颜父得知瑞王爷过来，并没有因为女儿过世而疏远他，怨恨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也没有因为他王爷和兵部尚书的身份刻意谄媚、讨好，而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王爷过来怎不提前言语一声？老夫也有所准备。”颜父行了礼，便将他迎了进来。
朱瑞随着他进门，不以为意，“回自己家有什么可准备的。”
紫禁城从来不是他的家，他娶的两个女子——穆朝曦和海梦珂的娘家，也没有被他当成过自己家。
但颜大人这里，却是他一直以来的避风港和栖息地，除去颜大人的温暖慈爱，大概就是正妻和妾氏在本质上的差别。
进到宴客堂，颜父的家眷纷纷过来行礼后退下，唯独颜父的次子颜盛留了下来，询问两句。
“如今二公子在何处做事？”
颜盛老实答了句，“跟着爹爹在礼部四译会同馆做些杂役事，用以糊口度日。”
颜家共三个孩子，家中长女颜氏被人撮合嫁给了当时落魄无名的瑞王爷，颜氏下边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颜盛，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朱瑞略略沉思，“你愿不愿跟着我？”
颜盛早就不想跟着爹爹，在礼部四译会同馆，整日翻译边疆民族及邻国语言文字，枯燥至极。
偶尔接待来华使者，并负责安排其在华的伙食住宿等问题，鲜有油水可捞，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他自然想去兵部大展拳脚，男儿无不爱吴钩，但自长姐过世后，他同这个姐夫疏于往来，一时间不敢立刻应承下，抬头看了眼父亲。
颜父没有过多揣摩瑞王爷的心思，只是处处为这个女婿着想。
“如果你需要心腹，犬子会成为你最忠心耿耿的帮。
只是我担心犬子未在兵部历练过，难堪重任，会给你惹什么乱子。”
“岳父大人安心，现在不比从前了，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宫里宫外任人拿捏的孩童。
颜公子只管放心大胆的干，有我给他兜底。他就算把天捅了个窟窿，别人也得捅的好。”这是统兵的底气，从前孙丙有多嚣张，现在的朱瑞就有多跋扈。
如果兵部尚书都窝窝囊囊，任谁都敢在大铭头上作威作福了。
颜父自然早看出儿子不喜待在礼部，陪着自己这个老古董。只是不愿依靠王爷女婿，让儿子走后门。
从前颜父没因为瑞王爷落魄而狗眼看人低，如今也不会佩服自己的眼光长远，从而去道德绑架这个自己从未帮过忙——但已经飞黄腾达的女婿。
从前女儿活着的时候，他都没去王爷那为儿子求个一官半职，何况女儿过世了，他更加不会去打扰王爷的生活。
但眼下既然是王爷开口，他也不必再继续假装清高，提醒了儿子一句：
“还不快谢过王爷？”
颜盛一向孝顺，思想传统，很尊重父亲的意见，如今父亲大人发话了，他也高兴的忘乎所以。
“谢姐夫！”
朱瑞爽朗笑笑，也没计较他的称呼没用尊称。
他自幼缺爱，家人久违的温暖让他迷醉，也让他珍惜。
有时候他觉得，也许一直都是他错了，眉儿这缕白月光，并不是上苍派来弥补他昔年的苦痛的，而是来索他的命的。
颜氏才是命运的馈赠，活着的时候给他无尽温暖和关怀，为他怀有一个孩子，死了还留下了自己的丫鬟孟悦禾继续照顾他。
如今孟悦禾也不在了，但颜氏的家人继续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他今生想感激也没有会了，惟愿来世，换他给她当牛做马。
“我可以直接予你高位，但你没有经过历练，突然让你位于重任，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害你。
我打算让你跟着我两年，我亲自带着你，把教你。待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再放给你高位。”
“全听姐夫安排！”颜盛自然没有异议，他也不愿让人指指点点，自己没有真才实学，就靠着舅子的身份和裙带关系。
他不仅要记住姐夫的知遇之恩，还要不辜负姐夫的栽培，以后做姐夫的得力助！
“暂时委屈你，不过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我真正属意你的，是兵部尚书的位置。”
朱瑞话一出口，颜盛有些懵懂，下意识问了句，“那你呢？”
朱瑞自然不会：我要的是皇位。
如今只是笑而不语，颜父早知道朱瑞的野心，怕儿子一根筋，打破茶壶问到底，随即岔开了话题：
“以后到了王爷那，不可与人交恶给王爷惹祸。
好好学本领，即便将来不在兵部，学到的东西永远不会辜负自己。”
瑞王爷的心意是好的，但紫禁城里风起云涌，他怎知道瑞王会不会突然哪天马失前蹄。
他得给儿子提个醒，免得颜盛做着美梦，万一有朝一日瑞王失势，让他从云端上坠下来，只怕他心态失衡，从而整个人都废了。
毕竟拥有再失去，莫不如从未拥有。
颜盛很快便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知道爹爹这么多年不打扰瑞王爷，就是不想将整个颜家依附于瑞王。带来多少荣誉都是未可知，但若瑞王爷失势，颜家遭遇灭顶之灾却是显而易见。这世上有多少怀有野心之人，就有多少随遇而安之人。
“儿子谨记。”
只可惜父亲即便老谋深算也晚了，自从长姐嫁给瑞王爷，即便现在不赔上这个儿子，颜家和瑞王爷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偏偏瑞王爷可以抛弃颜家，颜家却是跑不了了。统治者对于底层阶级，向来都有剥削和恩赐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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