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妩从前见过冯班主，还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无知、傻了吧唧的叫冯班主在冯家家谱添上自己名字。
如今想来，只觉得脸上似炭火烧。
从前还未见过他的母亲，一时间有些紧张。
冯初感受到她指尖未抖，放开她的，没急着进去，立在廊檐下，揉了揉她的肩。
“怎么了？抖成这样？”
这次不是开她玩笑，只是有点可怜他家姑娘。怎地紧张成这样，想当年斩杀无数老太嫔的时候，可能都没现在这样的慌乱。
“没只是有点怕。”在他的安抚下，她倒是不抖了，只是依旧慌张。
“你怕什么？”冯初觉得好笑，一群唱戏的，又不吃人。
“你娘若是不喜欢我怎么办？”李眉妩好像以前从未想过这些问题，甚至明知道冯初最在乎的孟渊不喜欢他找女人，也没放开他的。
这半生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如今遇见他并不太在乎的家人，反而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而紧张。
“怕娘不喜欢我。”她深呼吸一口气，紧张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在心底自嘲的笑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至于么。
“她喜不喜欢你有什么要紧，我喜欢你就够了。你又不跟她一起过日子，她要是不喜欢你，我就带你走。”冯初原本也没打算长住。
而且这是什么娘？把儿子送宫里当太监的娘。
她也配不喜欢妩？
“她不喜欢你，我还不喜欢她呢。”
他抱了抱她，“好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长辈。”
的确，他得没错，她从前跟着那个貌合神离的先帝夫君一起时，见过前朝太后。
但她从没有把前朝太后当成过自己的婆婆，自己娘亲。只当作主子，不能得罪的贵人，仅此而已，再无多余情愫。
她平复好了情绪，没忍住好奇，又问了句：“我好似从未听你提起过你娘。”
“不值得提起的人，不想提。”冯初完，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
误会他是恨娘亲不阻拦爹爹送自己进宫，其实他既不恨，也不怪，因为只拿她当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不值得他浪费情绪，也挑不起他一丝情绪。
“她那个人烦的很，没有灵魂，满脑子女德。”
李眉妩不知道，自己在意他家人的时候，他也在替对方着想。
怕她受委屈，怕她在这里待着不习惯，不舒心。
“她若什么刺耳的话，我没法为了你，跟她起冲突。
你若生气就呛回去，我亦不会怪你。
只是你，尽量别放在心上，我不想你生闷气。”
她舒心一笑：“哪能呢。”
她有再多段，也不会把紫禁城里厮杀那套，带到冯家。
“我还记得，你从前跟我，要我先到你的宅子里，遇事多忍耐呢。”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候被你哄着喝了杯毒茶，心脏揪着疼，哪儿还有心思思考些什么，都是胡八道的。”
两个人在廊下又了两句，方才一并进去。
绕过几间屋子，进门时，瞧见家人几乎都在。
冯父和冯母分别坐在樟木欹案两侧，几房屋子里的人分别坐在身旁，有少许丫鬟立在身后。
冯初淡淡扫过一眼，瞧见长房的两把交椅一直给自己留着。
匆匆行了礼，跟爹娘打了声招呼，李眉妩还未行礼，便一把将她拉住了，挟持着她，一并向放置的椅子走过去。
冯初不想让她为了自己，讨好自己的家人。她明明可以在紫禁城里接受万人敬仰，为了他远赴边陲，他不会让她卑躬屈膝。
府上知道李眉妩身份的不多，除了昔年冯家班进宫唱戏时，冯班主、冯轻、白凤娇、冯时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知情者将消息瞒得死，一来不愿有人打扰他们的清净；二来不想惹祸上身。
冯母看见她如此失礼，略略不悦，干咳了声：“我还以为是何种绝色，看起来年龄也不了。”
“我年龄也不了。”冯初没等李眉妩开口，已经怼了回去。
冯时怕娘出更多难听的话来，已经打了圆场：“这是兄长一直带在身边的女人，从京城来的。”
那意思：她跟我们不一样，娘你别作死。
冯母置若罔闻：“京城来的怎么了？白凤娇不也是从京城来的？”
白凤娇本就不是隐忍的性子，在哪都无法无天惯了，这会儿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这么多年相处，从前热衷于上演婆媳大战，叫冯轻夹在中间当双面胶。
后来意识到自己格局了，索性直接不把她放在眼里。
“入赘到我们白家的人，没让他改姓就不错了。”
白凤娇只要一想起白家受冯家牵连，而被抄家，便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李眉妩进来的时间不长，也算看清楚形势。
大多数男人当赘婿都不好受，何况在家人面前被羞辱。
她本以为冯轻的脸色会很难看，但他神态依旧，非常平静。
不知道他是被骂惯了，还是不愧是个唱戏的，演技高超，能将云淡风轻表演的入木三分。哪怕他内心深处已经波涛汹涌。
“你还以为现在的白家，还是昔日的白家呢？”冯母不友善的话音刚落，白凤娇立即火了。
“我白家被搞成这样，不是你们冯家的错？怎么着？落井下石啊？”
冯轻不想让事情闹得太大，哄了句：“娘没那个意思，你知道她就是那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思。”
白凤娇恶心：“你的意思是我想多了？”
从前能为了夫君忍，现在不想了。
“以为我不是京城贵女，成了破落户，就敢来踩一脚了。从前谁不得给个好脸色？
我告诉你们，别看我白家。能在皇城根下站稳脚跟，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到时候看他们谁还敢觑。
白凤娇完，也觉得有几分悲凉。原来还以为家人温暖，到头来才知道，只有自己的父母是父母，夫君的父母别不是自己父母了，连家人都算不上。
顶多算个熟悉的外人。
从前她跟冯家班无缘，全靠她有钱。今天也算看明白了，用钱维系的感情终究不能长久。
“东山再起最好，我当然盼着你们白家再成首富，这样我儿子也不用吃苦了。”冯母讪讪收回目光。
这话也给李眉妩听恶心了，别人见儿子吃软饭都心痛，她倒好，软饭硬吃。
正思量着，冯母已经把目光移了过来：“还不知道长房娘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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