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顾棠刚起来正要去查分的时候，神通广大的记者就把电话打到了她上。
现在虽然不让宣传高考状元，但是一个社会考生,本科毕业已经毕业又重新参加高考,还打算走美术生的路子,结果考出了3分的高分，这难道不是热点？
讲真,3分的分数写在写文标题上，可比高考状元炫彩夺目多了。
第二名比她低了十多分呢。
而且这还是裸分，数学英语都是满分,天哪,别家长跟学生了,就是他当了这么多年记者,见了这多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谁没做过高考状元梦呢？
3分,有史以来所有的高考裸分排名，她排第二！
所以记者打电话的时候很客气，而且为了抢时效，还提出了一万元的有偿采访。
顾棠答应了,主要原因不是为了这名记者给的钱最多,而是他他是北阳媒体的记者,北阳是原主的家乡,这就不怕原主的父母看不见了。
“对,我在康南,可能要麻烦你跑一趟了。你放心，我只答应你的采访，独家的。”
当天下午,顾棠就跟着记者在附近找了个茶馆，还要了包厢，顾棠十分配合，问什么都。
什么父母不太支持她的爱好，但是她还是希望父母以她为荣。
或者这一年她是靠着画画赚钱的，这才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她父母有多不容易。
顾棠还给记者画了q的人像，水平比当初又有进步。不仅如此，她还给记者剪了个剪纸作品，也这是她的爱好。
顾棠全程没过牛月珍跟顾庆华一句坏话，只是他们辛苦，自己让他们失望了。
在她的刻意引导下，记者发觉这个故事很有深度啊，这比他当初那个什么高考状元分好高要吸引人多了，这引申一下就是父母不支持子女梦想，只想控制他们人生啊！
这是要爆啊！
顾棠也是这个主意，装作完全没听懂记者的诱导，又来一句，“嗯，我其实有点怕血，让我亲杀实验动物，我还是有点下不去，不过我妈妈这是非常好的专业，出来可以去做医药研发，是在为全人类造福，可惜我有问题”
连记者都想不管不顾流量，安慰她一句，你这是被pua了啊！
可惜流量及时拉回了他的理智，记者又问，“你爸爸妈妈平常是怎么对你的？”
第二天一早，这篇名为：从65分到3分，22岁的我重新参加高考，只为实现当初的梦想的文章就刷爆了各种朋友圈，引得各大媒体争相转载。
牛月珍还在上班呢，就觉得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不住的看她，坐她旁边的快退休的张大姐还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女儿叫顾棠？上回你还她考上了研究生？”
“嗯。”牛月珍表情不太好，实话是不可能的，她就没这么丢人过！
“考上了本校的。”牛月珍脸上挤出笑容来，热情到不自然，“研究生是比较辛苦，她老师特别器重她，暑假还要让她跟着一起做项目，只能回来几天，唉叫我这个当妈的有点心疼。”
办公室里立即就又有人笑她，“咳，心疼什么？你女儿前途这么好，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
“是啊。”旁边有人帮腔，“我要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女儿，我肯定以她为荣，对了，牛姐，你以你女儿为荣吗？”
牛月珍表情越发的不自然了，以她为荣？我以她为耻啊！
“当然。”牛月珍讪笑两声，“我们棠棠可听话了，我怎么会不以她为荣？”
年纪最大的张姐咳嗽了两声，可惜办公室里一群人都上头了，根本没人想息事宁人的。
牛月珍一天到晚自诩教育专家，平常可没少教育她们，什么“你这样不行，当初我们棠棠如何如何，后来我教育她如何如何，现在她如何如何”，这种话听的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么好的会，抓不住老天爷都要嘲笑她们了。
“牛姐，我儿子开学就高二了，你能不能再当初你是怎么教你女儿的，考了六百多分呢，你可真辛苦。”
牛月珍觉得这场面不太对，她好像被针对了，但是看问话那人都拿了本子出来记，牛月珍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主要是要教育孩子听话。”牛月珍笑道：“你要让他知道当父母不容易。”
张姐听不下去了，她又咳嗽几声，道：“行了，先上班，该做的事情做完，中午吃饭的时候再。”
刚安静下来没几分钟，牛月珍的又响了，是顾庆华打来的电话。
牛月珍拿着到了楼道拐角的地方，她这一出去，办公室里就是几声嗤笑。
“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装吧！”
“这上头过年顾棠都没回来，她还过年顾棠给他们洗脚，他们一年辛苦了。”
“顾棠我见过的，挺害羞的一个姑娘，肯定是牛姐的问题呗。”
“谁不是，还骗我们，我天，我这尴尬的袜子都要抠破了。她居然还好意思什么育儿经？她真的不是有病吗？”
到了地方，牛月珍插上耳，刚接通电话，一声“喂”还没出口，电话那边就传来顾庆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看朋友圈！”
牛月珍耳朵都被震的有点痒，“你吼什么吼？天塌下来了？”
顾庆华冷哼两声，什么都没，牛月珍不明就里打开，立即就看见了她至少成的朋友圈人士都转载了同样一篇文章。
从65分到3分
牛月珍心头一跳，下意识点开一看，标题下头就是一张照片，顾棠笑得无比灿烂，里是专门打印出来的成绩单。
照片配的明是：爸爸妈妈，你们会以我为荣吗？
牛月珍只觉得热血上涌，头晕目眩，她一个恍惚撑住栏杆就坐到了地上。
六月底的天气热到3度，楼道里也没有空调，可她觉得自己身上出的全是冷汗。
“我从来就没有这么丢人过！一大早去单位，他们看我的眼神——我！我饶不了她！我告诉你——”
“你闭嘴！”牛月珍怒道：“你吵吵吵的，我怎么看！”
电话那边顾庆华气儿也不顺，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耳边终于安静了，牛月珍一目十行飞快扫着这篇文章。
实现梦想，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从就喜欢画画，不过我知道这不是正途，读书才是正途。
爸爸妈妈很辛苦，每天陪我一起做作业，现在高中的课程跟他们那会儿已经不一样了，他们还要跟我一起学。
我过年不敢回家，我辜负了爸爸妈妈的期望，他们希望我继续学生物，我知道这是个对女孩子特别友好的专业。
我刻苦了一年，终于又考上了大学，还比当初的分数高了，但是我心里依旧充满了负罪感，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原谅我。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为我骄傲！
最后几段还有记者的总结。
顾棠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相信读者朋友都能从文章首页的照片上看出来。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热爱画画，热爱艺术，对美术的热爱是支撑她度过这一年孤身在外岁月的最大慰藉。
她一直在对不起父母，作为一个记录者，我什么都不能，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我想，你没有对不起你的父母，你在为你的梦想拼搏，你在做应该做的事情。
下头又是两张拼图，是顾棠的绘画跟剪纸作品。
从她的作品，我相信大家都能看出她惊人的天分，她真正有时间全情投入不过短短一年而已，同时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把自己的高考分数提高了将近一百分。
我也想借着这个会呼吁，请尊重孩子的梦想跟爱好，请尊重他们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后头又是几大段的论述，牛月珍只觉得头脑发晕，眼前发黑，她下意识的滑动指尖，文章很快拉到了最后，下头就是读者评论了。
牛月珍掐了掐掌心，声的安慰自己，“我做了一个父母应该做的事情，不好好学习怎么出人头地！画画不是正途，她能考600多分，她——”
她出去一年第二次高考了00多！
牛月珍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可等她看到下头的读者评论，她就更窒息了。
“这孩子不容易啊。”
“估计生物是她爸妈的梦想，反正肯定不是她的。”
“她爸妈是瞎子吧？是吧是吧？她画画真的好棒，剪纸也真的好棒，她还没受过专业训练呢！她爸妈是什么绝世傻叉！”
“这就叫笨鸟自己飞不起来，只能生个蛋让蛋飞。”
“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幸亏她还懂得坚持，没被这一对窝囊废父母毁了人生。”
后头的话更难听了。
牛月珍不敢再看下去了，安静的楼梯里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间电话响了起来，牛月珍正在鼓励自己要坚强，要撑过去，电话一响，她下意识就接了起来，而且声音还是刻意装出来的客气。
“你好——”话没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来电显示的名字，显示的是顾棠，让她丢了大人，让她此刻恨不得能回到当年，直接溺死在便盆里的顾棠！
听见这个你好的腔调，顾棠就知道她的内心多么的大浪滔天了。
不就是恶心人吗，得谁不会一样。
“妈妈！”顾棠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你原谅我了吗？你肯接我电话了？我又考上大学了，还比上次考得好，如果不是时时刻刻想着你跟爸爸，想让你们以我为荣，为我骄傲，我是绝对考不了这么高的。”全都是大实话。
牛月珍从眼前发黑变成了眼前发红。
“你别想上学！”因为前所未有的愤怒，牛月珍的声音变得嘶哑，“我不会出钱的！”
“妈妈别担心。”顾棠的声音乐观轻松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记者给我了一万块钱采访费。我记得我以前上的学校，各个省分数线的前20都是有奖金的，我想美院也应该有的，而且我应该还是美院收的第一个高考状元，他们应该会给我很多奖学金的。”
顾棠还没完，“我还可以申请助学金，而且还有助学贷款，现在的政策真的很好，想上学怎么都能上，你是吗？你跟爸爸都好辛苦，我不会让你们出钱的，我长大了，我成人了，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牛月珍的声音越发的嘶哑，愤怒里还有一丝失去掌控力的惊慌失措。
“你不能去美院！你的学籍还在那边，你要去读研究生！你学校答应我给你保留学籍的！”
顾棠挑了挑眉，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
“妈妈，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如果我的学籍还在那边，如果我还处于研究生休学阶段，我根本不可能报名成功的。”
顾棠的声音坚定起来，道：“妈妈，你被人骗了。开学报到是有期限的，没按时完成注册，还没有相关部门的正式证明，不会保留学籍的。”
顾棠敢发誓她的声音里绝对听不出来幸灾乐祸的意思，至于牛月珍的呼吸声为什么又粗重了，反正应该大概可能不是开心吧？
电话那边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顾棠继续道：“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他们都我很有天分，我想我在美院考研究生会更容易的。而且有了高考状元这个名头，学校也会更重视我。我会继续往上读的，我去读博士好不好，我还想留校任教，当个教授。”
顾棠为她将来的美好生活笑了起来，“我一定会让你跟爸爸以我为荣的。那我再去给爸爸打个电话，对了，我记得你以前为了我，中午都不敢打荤菜，你对自己好一点，也许我很快就能赚钱养你们了。”
这边电话挂了，顾棠又给顾庆华打了个电话，那边就不太客气了，电话接通只有一句“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就给挂了。
顾棠撇了撇嘴，这就受不了了？将来等她出名会更生气的。
顾棠给顾庆华发了个消息，“你永远是我爸爸。”
顾庆华气得连都砸了。
牛月珍在楼梯间坐到了中午十一点多，这才稍微能控制一点情绪，往办公室走了。
办公室几个人一看她进来，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到了现在，牛月珍才明白她们早上是什么意思，一个办公室的人，全部！所有！整个！都在看她笑话！
牛月珍眼神里满是仇恨，直接冲到了问她怎么教导高二儿子的同事面前，“你没安好心！你就是故意嘲笑我是不是！你记什么笔迹，我看你记了什么？”
“你儿子就是个蠢蛋！他还想上一本？能上大专都是福气！”
牛月珍动作挺快，本子直接抓了过来，她打开一看，这人还真的记了，这是——
她这么骂人家儿子，人家也受不了啊？
这人大声嘲笑道：“怎么？以为我不会记，我当然要记牢了！有你你女儿考600多分，没你人家自己复习能靠3分，你的这些都是不能用的！将近一百分！你们家里有学生的，这就是前车之鉴！”
牛月珍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通红。
“不能让她看电视，这就是要劳逸结合，每天都给她留出来半个时看电视的时间。”
“还有这个，别给她买杂书，兴趣爱好什么的等上了大学再，这就是，要适当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拓宽她的视野。”
“还有——”
牛月珍啊的一声跑了出去，下午直接请假回家了。
但是家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因为顾庆华也请假了，夫妻两个大眼瞪眼，看见对方就觉得难受。
而且虽然他们家里有两间房，但是谁都不想躲到顾棠的房间里，那就更难受了。
他们两个纠结痛苦，顾棠能猜到一二，不过为了让他们以后更痛苦，顾棠还是要继续好好奋斗的。
她给魏教授发了消息，上头是她的高考查分截图，“我考上了。”
魏教授一开始觉得自己看错了，3分——对，他知道高考满分50分，但是他是个专科美术学院的教授呀，而且还不是建筑系的。
要知道除了建筑系的录取分数线能上500分，其他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常年在34030分之间徘徊，有的年份试题特别难，他们的提档分数线还会下降到320分。
而且如果校招绘画水平特别高的话，甚至还能降到290分录取。
“乖乖。”魏教授看了三遍才正式地让自己的大脑意识到3分是个什么概念。
有史以来——康南美术大学建校9年以来第一个高考状元。
魏教授把消息发到了绘画与书法艺术学院的大群里，“我上回的学生，就是三班整个逃课那天点名认识的，她真考上了。”
绘画与书法艺术学院是康南美术大学最大的学院，加上艺术类专业都是班授课，老师相对都很多，整个大群里加起来上百人。
群里平常总有人话的，甚至在魏教授发消息之前也有人话，但是这消息发出去，群里安静了整整五分钟。
魏教授只看到五分钟，因为五分钟之后，他电话响了，校长打来的。
“来我办公室。”
魏教授作为美展跟青年美展的常驻评委，也不是第一次去校长办公室了，他熟门熟路的上了三楼，校长正在等他。
“她没要考哪个专业？她确定要考咱们学校？”
魏教授原来不紧张的，但是被校长这么连着问了两个有点像废话的问题，他也有点紧张。
校长跟他考虑的不一样，魏教授连副院长都不想当，一门心思奔着年画去了，校长还要考虑学校知名度，招生规模，教学质量，优秀毕业生还有杰出校友等等复杂的问题。
总之顾棠这个分数考进来，直白地，就是能上校史册，能永远让他们用来宣传。
魏教授点了点头，“这分数就是她发给我的，她肯定来——综合艺术专业。”
校长嗯了一声，他虽然有点着急，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他，康南美术学院虽然号称国内四大美院之一，但是实话，招到这么高文化课的学生，真的是生平头一遭。
校长想了想，道：“她父母电话呢？我——”
魏教授打断了他，把顾棠的情况一，校长想了想，“那就给她发奖学金，让她不用担心学费问题，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想上康美的学生流落在外的。”
魏教授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在校长的催促下给顾棠发了消息。
不过等决定奖学金的数额的时候，又有点问题了。
这东西总得先找个规章制度，然后在合理范围内上下浮动一下对吧，当然在顾棠身上，校长打算按照上限走。
但是规章制度翻出来，校长又犯难了。
还是那句话，虽然康美建校9年，还是国内四大美院之一，但是他们真的从来没有招到过高考状元，连上六百分的都寥寥无几。
当然他们是有这项规定的，比方给省排名多少名之前的学生发奖学金。
问题来了，这个规章制度建立的有点早。当年定下来的奖学金是——00块。
校长也开始视线发黑了。
“开会，校规该改了。”
后头的事儿就没魏教授参与的会的，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先给顾棠发了个消息。
“你可一定要报康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