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视线模糊，看不清丈夫的真容，只觉得面前这张模糊的人脸须发皆立，与记忆中的大不一样。
“陛下与臣妾自番邸起二十七年，而今日陛下却问，臣妾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前朝太子是何关系？”
“当年哀帝曾与你立下婚约，若不是先帝阻挠，你便是末代李朝的皇后，就算你未曾与这反贼谋面，可他今日是为你而来，你若是能撇得干干净净，那这事恐怕就真的没有源头可寻了。现在七失踪了，也是正合了你的意思吧。”
前朝余孽，生日宴上胡作非为，唯一失踪的人还是与太子有抗争能力的柴恢，梁帝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可有隐隐害怕，他怕宫宴之变的始作俑者真的是皇后。
若是她请罪，那便是心里有鬼，若是她一口否认，也还需细细调查。
可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和顺诚惶诚恐的皇后，这次却毫不退缩。
“陛下想听什么，辩驳还是请罪，想听臣妾讲故事，想看臣妾的眼泪，可臣妾不会也不会哭，到死都不。”
乌眼鸡皇帝眉心一滞，只觉得眼前之人的华服十分扎，人至亲至疏夫妻，眼前这个结发妻子究竟在想什么，他却一点也猜不透。
“李怀仁，你名字叫怀仁可既不心怀天下，也不仁爱子民，这两个字给你做名字，还不如拿去喂狗！”
庄子萱从冰冷的金砖上费力的支撑起身体，目光却毫不怯懦，直直的迎向李怀仁。
“慈仁短折曰怀，恭仁短折曰哀，我父与我在史书上都是软弱无能的君主，可软弱与仁义从来都只有一墙之隔，区别只在是否功成名就。”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也可以做出仁爱子民恭敬守节的样子，当然那是在我夺得天下之后的事了，可惜庄大夫你看不到，你太聪明了，我留不得你。”
庄子萱看着他步步逼近不惧反笑。
“虽然话的冠冕堂皇，不过怀仁太子，你是不是也忽略了些什么事？”
李怀仁有些疑惑，他抬头望天等了好一会，却没有见到白磷制成的烟花在头顶炸响。
尖锐的口哨声接连不断的想起，而夜空依旧黑沉沉的。看见他看似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裂痕，庄子萱笑得更加起劲。
“怀仁太子吹口哨吹得这么响，还真是担心人家找不到你不是么？你输了。”
一声金鼓，御道之上忽然出现了许多银盔银甲的士兵，他们将两侧道路封得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当中一人通身黑甲，英武逼人，竟是敖霄。
“陛下有令，留活口。”
几个人一拥而上，将怀仁太子绑缚在地，如同粽子一般。
敖霄唇边绷直如衔利刃，他径直从李怀仁面前走过去，将倒地的庄子萱扶了起来。
“你伤的重不重？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你不用担心。”
“我自己就是太医，侯爷何必费心，那李怀仁的那些烟花——”
“幸亏你帮我们拖住他，在宫墙外找到了三四个图谋不轨之人，已经悉数抓获了，那些危险的焰火也被五郎悉数收缴，现在内城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庄子萱如释重负，终于眉目舒展的笑了笑，她垂下头去，忽然肩上一暖，只见敖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当着众多将士的面披在她的肩膀上，又细细的整理了一番。
“今天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你还是乖乖歇一阵子吧。”
李怀仁看着他们二人疯狂撒狗粮，一张瘦削的脸愈发苍白下去，他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忽然大笑出声。
“好，好，好啊，原来你方才与我周旋并非是困兽之斗，实为拖延时间，庄子萱你果然聪明，到底是我估计不足，早知道当初在庄家医馆多派些人去，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庄子萱揽紧了肩头披风眉目舒展，故意学着李怀仁的语气和语调道。
“李怀仁你自己的，会只有一次，这世上可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吃，我劝你还是少些话，毕竟多数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剩下的，也就只好和阎王去了。”
“你错了，就算我死了，可怀仁太子不会死，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李怀仁被推着肩膀押了下去，敖霄在夜风中站了片刻，忽然不住的咳嗽起来。
“侯爷，你才是今夜最应该休息的人，我现在就算不看也知道，你后背的伤口肯定又开裂了。”
敖霄笑得满不在乎，可嘴唇却毫无血色。
“不妨事，已经好了很多了，况且有你在，我不担心。”
庄子萱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敖霄对自己信任并非坏事，可她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在缺乏消毒药品和抗生素的古代，每一次动术都是在玩命。
“大夫也不是神仙，我要是能当华佗，我早就自立门户著书立去了，还会呆在这里做六品的通判不成？”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这个月有考试，到时候温太医出的题要是太难，答不上来可不许哭鼻子。”
虽自己对这些基础知识还算擅长，可敖霄这一口毒奶听起来实在刺心，庄子萱讨厌考试，不由得哭丧着脸道。
“侯爷你还是别了，温大人本来就跟我不对付，他要是有意要难为我我答不上来，我可要在侯爷你家门前哭上三天三夜，吵得你睡觉都不安稳！”
敖霄闻言大笑，一把将庄子萱揽过去，背后伤口牵动，使得他表情又是一变。
“行了行了，操心操心你自己，我现在就找个地方替你检查伤口。”
庄子萱心中焦急，脚步都快上了几分。
一众军士跟着敖霄同去，也有一些赴刑部连夜审讯光复会暴徒之人，此时天色已经微蒙，御道上空空荡荡。
看着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庄子湘才终于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水缸当中爬了出来，口中大骂李怀仁道。
“这龟孙自己下了监狱等死不，还连累我一同受苦，真是活该，让你杀个人都这么难，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怪我看走了眼，选了这么个倒霉的货色。”
庄子湘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跌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四下里空无一人，寻件衣服都没有，庄子湘唉声叹气，正愁的不行，忽然看见地上一样东西盈盈闪烁。
这不是庄子湘头上那个玉鸦簪子么？
自己见了好几次，只觉得她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庄子湘唇角浮现一抹恶毒的笑容，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会，终于来了么？
“你这是，冻糊涂了么？还是快冻死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睡，一睡着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个陌生凛冽的声音垂落耳际，庄子湘被吓得一哆嗦，以为是人家来抓她的，不料那人竟弯下腰来看她，声音缓和了一些道。
“不用吓成这样，我又不是宫里管事的人，我姓温，我叫温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