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皇家米虫,虫虫虫! > 正文 第27章 往事
    把李玺叫回去的其实不是圣人,而是太后。

    太后想见见“魏家那孩子”,圣人一点都不想,然而不敢话。

    这位一不二的帝王此生拿两个女人最没办法,一个是当年握着他的、冻得通红的,把他从冷宫带到坤宁宫的太后,他永远尊敬、永远不会违抗的人。

    还有一个就是李玺的生母,他的求而不得。

    李玺原本还沉浸在做“傻子”的懊恼中,蔫头耷脑,不想话,一听是去长乐宫,瞬间变成入了水的泥鳅,活蹦乱跳的。

    “这是我栽的樱桃树。”

    你家没有吧

    “这是我掏过的鸟窝。”

    你没掏过吧

    “看到那个秋千没有,福王专用。”

    求我也不让你玩

    那姿态俨然就是回到娘家的媳妇,自家地盘,有了靠山,走路都是扬着下巴的。

    而魏禹

    “这就是那个孩子?长得倒是俊,人也稳重,往册册旁边一站,还挺般配。”太后笑眯眯地出所有人的心声。

    除了李鸿。

    “母亲,只是权宜之计,不会真让宝娶男妃。”

    太后摆摆,“知道知道,我就是这么一。”

    话是这么,眼睛却黏在魏禹身上,一脸相女、哦不,相儿婿的欣慰模样。

    李鸿背着,拳头握得死紧。

    突然有点后悔了

    进了殿,太后稍稍收敛了一下,显得端庄稳重又不失慈爱。

    魏禹想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难免紧张,好在他能装,一言一行得体而有风度,并不比世家熏陶出来的贵公子差。

    太后笑眯眯问:“魏卿现下可还住在东市?”

    魏禹起身,恭敬道:“禀娘娘,臣自打入了仕便搬离了学舍,起初住在长安县衙,后来家翁过世,又搬到了光德坊。”

    “哦,对了。”太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点点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李鸿纳闷:“母亲,您怎么知道魏卿原本住在东市?”

    “我不知道啊,”太后一本正经编瞎话,“是册册的。”

    李玺蒙了一下,“我的吗?”

    “可不就是王爷的么,妾也听见了。”窦青苔笑盈盈搭话。

    李玺眨眨眼,那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后往他嘴里塞了颗大樱桃,“来,尝尝,刚从你种的那棵树上摘的。”

    “唔,好甜。”李玺哧溜哧溜吃起来,不再计较东市的问题。

    窦青苔端着樱桃送到魏禹跟前,熟稔道:“魏少卿也尝尝。”

    “多谢姑姑。”魏禹没推辞,双举过眉心,恭敬地接了。

    李鸿蹙眉:总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事瞒着我。

    “祖母,您也吃。”李玺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送到太后嘴边。

    太后笑眯眯地接了,转头叫窦青苔也吃。

    李玺显摆似的瞄了魏禹一眼,魏禹微笑着回应。

    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爱,还时不时跟窦青苔递个眼神,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李鸿确定: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他猜对了。

    其实魏禹见过窦青苔。

    那年他十四岁,住在东市的郑氏学舍中,晚上背书的时候听到墙根底下有孩的哭声。

    原本不想理会,然而那崽子越哭越大声,扰得他无法静下心。

    魏禹气冲冲出去,循着声音走到一处密密实实的柴堆,拨开柴禾,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郎君。

    个子的,脸蛋鼓鼓的,圆溜溜的眼睛泛着晶莹的光,那白嫩娇贵的模样,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金童。

    到口的责备顿时哽在喉间。

    家伙看到生人,不仅没有丝毫戒备,还仰起泪湿的脸软软地叫了声“哥哥”。

    魏禹本不是容易心软的人,自的遭遇让他在见识到人性的美好之前先看到了最大的恶。然而那一刻,他仿佛被那张毫无攻击力的脸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把他带进了屋子。

    魏禹问他:为何哭?

    家伙:走迷了路,钱袋还丢了。

    魏禹又问:为何躲在柴堆里?

    家伙软软地答:不想被人看到,怪丢脸的。

    魏禹:

    既然不想被人看到,那你还哭得比打雷还响?

    起初魏禹很头疼,因为他不会哄孩子,很快他就发现这孩子根本不用哄。

    前一刻,家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仿佛天都要塌下来。进了屋,脸上的泪痕还没擦掉,就欢欢喜喜地圈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东瞧西看。

    魏禹当时就觉得,这东西兴许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然怎么会看什么都好奇?

    粟米粥没喝过。

    菜窝窝也没见过。

    毫不客气地把他简陋的晚饭吃了个精光,还皱着脸:“不好吃。”

    要不是声音太软、太会撒娇、长得可爱、又甜又黏人,魏禹当时就把人扔出去了。

    家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贼人摸去了,就剩下一个白瓷娃娃,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舍得给魏禹看。

    后来听这天是魏禹的生辰,又十分大方地把娃娃送给了他,还了一箩筐祝福的话。

    魏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话多的孩子,不,大人也没有,还怪可爱的。

    这一晚,他破天荒地放下书本,一心一意陪着家伙。绞尽脑汁哄着,骗着,讲着故事,才把他哄睡着了。

    原想着去附近的武侯铺子找不良人报个信,就有一队披甲执戟的官兵进来,把人接走了。

    当时,留下来向魏禹问话的就是窦青苔。

    后来窦青苔又过去看过他几次,或是送些吃食,或带几件换季的衣物,每次都有理由让魏禹无法拒绝。

    就这样持续了两年,直到魏禹十六岁考中进士。

    当初,窦青苔没表明身份,魏禹还以为她是哪个世家的管事嬷嬷。后来托相熟的不良帅寻人,想要报答一二,却没找到,便觉得她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竟是长乐宫的掌事姑姑。

    而李玺,就是当年那个郎君。

    借着净的工夫,窦青苔给魏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下话。

    “为着王爷的名声,当年不便表明身份,还请魏少卿见谅。”

    论官阶,魏禹比窦青苔高,却行了个晚辈礼,“当年晚辈家贫,衣食不济,寒冬酷暑,多谢姑姑周济。”

    “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窦青苔笑笑,,“那日给你钱,你不肯收,问到贼人的线索,又得头头是道,我便觉得你是个有出息的,在娘娘跟前提了提。”

    她顿了一下,感慨道:“只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造化。不枉娘娘当年请了旧友周旋,将你留在长安。”

    魏禹一怔。

    那年,同榜进士中不乏世家公子,人脉名气都不输他,除了选入翰林的,只有他留在了长安,其余百余人悉数外派,直到今日都没几个回京。

    而他,无门无势,却幸运地留在了长安。从长安县一个的县丞一路升迁,到如今以二十四岁之龄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谓前无古人。

    没想到竟然是太后娘娘的安排

    窦青苔猜出他的想法,忙道:“魏少卿别误会,娘娘只是念你年幼,不忍你千里奔袭,这才随口提了一句,多余的一概没做,这些年更是理都没理。你能有今日,皆是你自己挣来的。”

    魏禹摇头笑笑。

    就算窦青苔不这般强调,他也不会觉得伤自尊。

    不可否认,正是当年太后“随口”提的那一句,成为他青云直上的敲门砖。

    魏禹撩起衣袍,朝着慈恩殿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他幼年丧母,生父寡恩,继母不慈,自养在外祖家,受尽欺凌,可谓极其不幸。

    同时,又总能遇到一些幸事。

    比如,猪舍隔壁的村学夫子留给他的书;比如,十岁那年在十步局中结识柴氏姐弟;再比如,太后娘娘的顾念

    就是这些星星点点的幸运,成为他灰暗人生中的指路明灯,让他不甘于平凡,又心怀感恩,见识过生活的恶,还愿意带给别人善。

    窦青苔轻叹:“好孩子,快起来罢,太后娘娘不争这个。”

    魏禹极力克制着,喉头发哽。

    窦青苔笑笑,极力调节气氛,“十来年不见,没想到魏少卿同王爷还能有这样的缘分,你是不知道,娘娘听王爷要‘娶’的是你,笑了好半晌呢!”

    魏禹一怔,“娘娘她可知道”

    “知道什么?你早就猜出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咱们王爷吗?”

    不,他想问的是,太后娘娘知不知道他和李玺的婚约是假的。

    然而,窦青苔把话岔开了。

    魏禹心领神会,也不再多,转而笑道:“也不是太早,前不久才确定。”

    就是两个人在客栈里同床共枕的那晚。

    “确定什么?你是不是在跟窦姑姑我的坏话?”

    李玺突然从背后蹿出来,指间转着木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魏禹弯了弯唇,“你什么坏话?我怎么不知道王爷还有坏话可?”

    啧!

    这话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的福王大度地把棍搭到他肩上,“得咧,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今日就留在长乐宫吃午膳吧!”

    魏禹笑着执起,“谢王爷。”

    “不谢不谢。”福王煞有介事地摆摆。

    反正也是祖母要留你的,我想赶你走祖母都不同意。

    魏禹眼底伤感尽褪,漫上浓浓的笑意。

    每每看到福王鲜活的模样,就算有天大的心事都散了。

    长乐宫设有厨房,厨娘艺极好。今日太后高兴,特意让她多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围着席子坐了,一人一方食案。

    宫中礼仪,皆是跪坐在食案旁用餐。

    李玺从就不老实,又娇气,跪不了一会儿就要左扭右扭,每次李鸿看到就想揍他。

    后来李玺干脆破罐子破摔,改成盘腿坐。李鸿想管,太后不让,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太后坐于上首,李鸿居次,李玺和魏禹挨着。

    魏禹是臣子,本不该与李玺并坐,太后却:“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这句“一家人”差点把李鸿噎住,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李玺没心没肺地吃着他心爱的炸鱼。

    厨娘知道他的口味,每次他来了都做这道菜,往常时候都会把鱼刺剔掉,再裹了面炸,这次却没剔。

    李玺一口咬下去,差点扎到。

    扎到也要吃。

    只要是喜欢的东西,王爷都会无比宽容。

    人也一样。

    第二口,又被扎到了。

    吸了吸气,继续吃。

    其实刺很,炸得酥软,伤不到人,只是金虫自娇气惯了,才会连这么软的刺都受不住。

    就这么一边被扎一边吸气一边吃,也不知道自己挑一挑。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没耐心。

    李鸿瞅了眼长乐宫的宫人,老大不满。

    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扎,也不知道上来伺候,平日里对待太后也是这般不尽心吗?

    要面子的圣人憋着没吭声。

    毕竟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打自己的脸。

    而那个“外人”,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案上的鱼一条条剔了刺,在碟中码好,又在温酒的炉子上烤热,悄悄地推给李玺。

    李玺看到腿边的碟子,第一反应是不吃。

    万一他吃了,登徒子再误会他答应和好了怎么办?

    于是扭开脸,不去看。

    然而,那盘酥脆整齐的鱼肉就像长出了无数双,朝他招啊招。

    仿佛在:“来呀吃我呀顺便把剔刺的人也吃了吧”

    吃就吃!

    金虫可坏了,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明明吃了人家的鱼,还坏心眼地用茄子条来报复人家。

    魏禹讨厌吃茄子,在动物园烤肉的那天李玺就发现了。

    他喜欢吃三分肥七分瘦的羊肉串,用红柳枝串的,吃到的时候嘴角会勾起来,眼睛也会微微眯着。

    接过胡娇递给他的茄子之后,虽然也会礼貌地吃干净,却会抿着嘴,眉心皱起一道非常非常浅的纹纹。

    谁让魏少卿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呢,王爷也就多看了两眼,而已。

    李玺故意把茄子条换给魏禹,如愿看到了他皱着眉心啃茄子的模样,窃窃地笑。

    魏禹皱着眉,低垂的眼中却藏着无法言的宠溺。

    两个人你来我往,无声打闹,仿佛竖起一道彩色的屏障,把旁人隔绝在外。屏障内春光烂漫,春心荡漾。

    李鸿咳嗽了一声。

    没有用。

    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李玺终于注意到了,非常孝顺地把自己桌上的汤送给他,“伯父,您喝口汤,润润喉咙。”

    李鸿终于感到一丝丝安慰,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呵,菠菜蛋花汤。

    那子最不喜欢的一种。

    大业皇帝几近心梗。

    饭后,李鸿心事重重地对太后:“母亲,我觉得不对劲。”

    太后晃了晃香浓的茶汤,不甚在意道:“你一个大男人,能瞧出什么不对劲?”

    “就因为我是男人,才觉得那俩子过于腻歪了。”

    太后扑哧一笑,“你老了,不懂人家孩子之间的玩法。”

    李鸿皱眉,“儿子老了吗?”

    “人没老,心老了。”太后嫌弃地摆摆,“快去处理政事罢。”

    “母亲,我突然觉得这桩婚事——”

    太后幽幽插口:“起来,圣人近来也该多往后宫走走,既然老大老二都不行,就赶紧养个老四老五出来,六七八十也不嫌多。”

    “母亲,前面还有事,儿子先走了。”李鸿二话不,拔腿就走。

    那大长腿迈的,放个栏都能直接跨了。

    窦青苔掩眉轻笑:“娘娘可是满意了?”

    “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

    她特意交待厨娘不剔鱼刺,就是为了试试魏禹有没有这个眼力。

    光有眼力还不行,还得有胆识。

    寻常世家子,大多生来教养好,即便看出来了,当着长辈的面,也放不下架子给心上人挑鱼刺。

    魏禹没让她失望,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学有才学,还细心体贴有胆识,放眼整个长安城,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还是娘娘有法子。”窦青苔顺吹了波彩虹屁。

    “那是。”太后娘娘安然收下。

    另一边。

    李鸿出了慈恩殿,没走,而是找魏禹摊牌去了。

    “这场婚事是真是假,朕清楚,魏卿心里也该明白,先前交待你的事还没完,卿当谨记。”

    魏禹躬身执,“臣遵旨。”

    李鸿目光沉沉地审视着他,半晌,又道:“话不必破,只当哄着宝玩罢。”

    魏禹再应:“喏。”

    李鸿负看向湖边。

    李玺正卷着裤腿踩在浮桥上,带着一群宫人捞鱼。无花果和胡娇在另一头,跟他比赛。

    胡娇功夫好,随耍着缨枪,一叉叉一串。

    眼瞅着李玺这边就要输了,只听扑通一声,熊熊子跳进水里,哗啦啦一通扑腾,再上来时,嘴里叼着一尾大青鱼。

    “好孩子!”李玺也不嫌湿,抄将它抱了起来。

    熊熊子高兴坏了,湿哒哒的尾巴甩到飞起,顿时水珠四散,溅了宫人们一脸。

    一群年轻人大呼叫,好不热闹。

    李鸿和魏禹远远地看着,露出如出一辙的,独属于“老父亲”的笑。

    这俩人,平日里一个忙到恨不得三餐都在太极殿房吃,一个对时间珍惜到走路都在琢磨案宗,此时此刻,却这么心无旁骛地看着福王捞鱼,足足看了一个晌午。

    直到李玺自己玩累了,跑回屋里换衣裳,两个人方才反应过来,各自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袖,做出一副在谈正事的模样。

    “你们还没完呢?”

    李玺颠颠地跑过来,毛毛躁躁地行了个礼,“伯父,我要回王府了,去瞧瞧我阿姐。”

    上次的事之后,李木槿就病了,李玺正琢磨着怎么折腾皓月呢!

    “去我私库拿几样补药给槿丫头带回去,别胡闹。”李鸿沉着声音,故作严肃。

    李玺喜滋滋地应了。

    “王爷稍后,魏某同您一起。”魏禹追上去。

    李玺不仅没“稍后”,反而跑得更快了。到底腿短,还是没跑过魏少卿。

    没了外人,李玺秒变“李三岁”,“狗才跟人走。”

    魏禹微笑,“狗配傻子,倒也合适。”

    “这茬过不去了,是吧?”福王恼羞成怒,掏棍。

    魏禹顺势抓住他的,“好,不提这茬。不如咱们那个一月之期的赌约——王爷先前,如果我不娶寿喜县主,就输给我什么来着?”

    李玺一僵,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花花草草——俨然是耍无赖的节奏。

    “啊风太大听不到”

    “日头也好大是不是要下雨啦”

    魏禹也不拆穿他,只轻轻地握着那只细瘦的腕,即便隔着衣裳,即便对方根本没在意,依然挡不住心底那丝丝缕缕的欢喜。

    李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甩开。

    魏禹提醒:“圣人看着呢!”

    ——方才出门的时候,太后特意叮嘱,倘若让圣人知道他们俩不合,可是会反悔的,还要把李木槿许给魏禹。

    李玺一秒变乖。

    完了还往魏禹那边靠了靠,做出很亲密的样子,总之就是做戏做全套,不能让圣人反悔!

    李鸿负在背后的越攥越紧。

    他后悔了。

    他怀疑消息有误。

    他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所以,那天在柴房,这俩臭子到底有没有那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