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内,端着保温杯的伍迪艾伦体格瘦，单支着下巴，习惯性地耸着眉,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文青气质的老头儿,此时他的面前,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演员。
被伍迪艾伦注视着的棕发青年板起一张远低于实际年龄的嫩脸,毫不理会当事人就在身旁,对前者：“伍迪,这女孩不行。”
一旁金发少女用力地咬了咬唇，低下头遮住了自己眼底的不甘，却轻轻抽了抽鼻子,有意控制自己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的一系列行为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正在默默抽泣，或许还能让人产生不必要的同情心，因为金发碧眼的美人总是容易获得优待。
但令人遗憾的是，那个棕发青年却仍然道：“我没办法服自己,你认为呢,伍迪？观众能相信我的角色有可能爱她爱得如痴如狂？”
伍迪艾伦耷拉着眼皮子,感到太阳穴正在隐隐作痛，因此他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咖啡,慢慢地啜饮。
不得不,德鲁巴里摩尔真是给剧组留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在这个圈子里，偶尔嗨过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问题是，不久前德鲁才发誓洗心革面,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没多久就被自己啪啪啪打脸。
昨晚曼哈顿最热门的夜店外,她一上救护车,狗仔们就跟闻见血腥味的鬣狗一样前追后堵,之后包围了医院，令整件事情闹得太大已经没办法被公关掉，她的教父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也动了真怒，深夜往伍迪艾伦这儿打来电话，表示德鲁必定要被再次送进勒戒所。
这样一来，刚刚完成排练、正准备开始正式拍摄的剧组就很尴尬。
哎，剧组运作的每一天，可都是钱呐
老头儿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那你走吧，艾什莉。”
——甚至上没有一句礼貌性的抱歉。
金发少女艾什莉米尔斯动作一滞，仿佛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被拒绝。
为什么呢？
明明伍迪艾伦之前还夸她挺有天分，而德鲁一作死，经常陪伴对方前来排练的自己，不应该就是那个最好的plnb吗？
她不禁攥紧了双拳。
可事实是，艾什莉连追问一句为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她心底酸涩，不禁流出了泪水。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现实毒打，艾什莉的情绪控制早已提升了许多。
她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抬起头时甚至露出了一个不错的微笑，：“抱歉，是我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但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个角色。”
喜欢到，不惜代价造成德鲁登上八卦头条的既定事实，以接任德鲁空出的角色。
然而艾什莉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伍迪艾伦的电影，人们以出演他的电影为荣，盯着这块肥肉的远不止艾什莉一个人。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这个角色是德鲁巴里摩尔逐步脱离好莱坞坏女孩的跳板之一，是她的教父斯皮尔伯格动用人脉为其挑选出来的会，怎么可能轮得到她这么一个只会耍聪明、还反噬德鲁的“傍友”。
所以接任的女演员，要么是伍迪艾伦钦点，要么仍然是斯皮尔伯格那一系送来镀金的。
伍迪艾伦摆摆，漫不经心地道：“没关系，反正今天我们在这里，等的人也不是你。”
换句话，艾什莉不请自来了。
艾什莉脸色一僵，表情有了几分尴尬，她看了看心不在焉的伍迪艾伦，又看了看另一边没有好脸色的棕发青年，终于感受到自己并不受欢迎，悻悻地走了。
看到她离开排练室后，伍迪艾伦稍微来了点精神，看了一眼表：“海伦给我找了一个当红的青春偶像明星过来救场，一会儿试镜的时候你能不能给点好脸色，爱德华？”
“想要我的好脸色，先用表演打动我吧。”被称为“爱德华”的棕发青年直言不讳，“还有刚刚那个，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而他确实有资格配得上这份直言不讳的傲气。
入行短短几年，爱德华已经在外百老汇演过许多舞台剧，可以是声名鹊起。
但惊人的是，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耶鲁毕业名校高材生，专业是与表演艺术毫无关联的天文学、以及稍微一点关联的历史学。
就这么一头钻进人才济济的百老汇，并且真的让他闯出了名堂，第一部电影的导演就是伍迪艾伦，甚至伍迪艾伦在排练时也会听取爱德华的意见。
显而易见，又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天才选，一点儿傲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伍迪艾伦无奈地耸耸肩，道：“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爱德华，你对年轻女孩比我这个当导演的还要严苛。”
“纠正一下，表演时无关性别，任何人都只应该是演员。”爱德华靠在窗边，“表演是一门非常严肃的艺术。不是么伍迪？”
“好好好，你得都对。”伍迪艾伦才不会闲着没事跟这家伙辩论，铁定赢不了。
爱德华也很无奈。
谁的伍迪是一个停不下来的话唠？他不想接话的时候，简直是话题终结者。
这个时候，排练室外的走廊上传来属于女士们的脚步声。
伍迪艾伦这才稍微打起一点精神，絮絮叨叨地：“听这姑娘现在是全米男性的梦中情人，噢，我记得她刚满十八岁，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艾米海克林的镜头里那么漂亮，但句老实话，我一看见那电影的海报就知道她适合当你未婚妻，爱德华，不过当时史蒂文为德鲁亲自打了电话”
排练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门外走进来三位女士。
打头的是爱德华熟悉的制片人海伦鲁宾，接着是一个穿着典型经纪人套装的白人女性，最后，一位梦幻般的金发女郎进入了他的视线。
爱德华不禁挺直了身体。
怎么呢——
她比录像带或者电影院里的样子，更加美貌绝伦。
并且优雅，并且聪颖，并且迷人。
她的容貌无需赘述，比容貌更高明也更难以呈现在电影中的，是她身上那种轻盈又灵动的特殊气质。
上午九点钟，纽约的太阳并不算灿烂，但那些稀缺的浅金色阳光准确无误地穿过阴云穿过人群，洒进这个空旷宁静的房间，也洒进了这女孩盈盈含笑的目光中，他甚至能够瞧见那里面属于自己的倒影。
老头儿神叨叨的声音忽然被按下了静音键，周围的一切也变成了虚焦的慢镜头，只有她灿烂的金发和蓝眼睛是如此清晰。
伍迪艾伦的声音也确实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吃惊地看见，爱德华那张在德鲁出事后就阴沉沉的俊脸，瞬间挂上了一种叫人如沐春光的完美笑容。
但这笑容只存在一秒，他又清了清嗓子，换上了另一副一本正经的面孔。
然后，爱德华主动离开窗边，向海伦鲁宾等人迎了上去。
“早上好，海伦。”他的脚步轻快，态度让人感到很温和，一点点适宜的友善，却不是很热切。
爱德华的视线掠过进入排练室的两位陌生人，向相熟的海伦鲁宾表示出问询之意。
“早上好，爱德华。这是乔茜霍顿和她的经纪人玛莎米勒，她来试镜你的未婚妻斯凯勒。”海伦鲁宾，“这是爱德华诺顿，他在电影里扮演霍尔顿。”
爱德华注视着乔茜的眼睛，：“你好，霍顿姐。”
“你好。”乔茜也同样看向他，曼声道：“叫我乔茜或者乔，就可以了。”
于是爱德华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好的，乔茜。”
他的语调很舒缓，有点儿慢条斯理的意味，重音落在她的名字上，就好像它在他舌尖上绕了一圈。
爱德华身后的伍迪艾伦慢悠悠地走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爱德华，然后转向乔茜等人，也露出微笑：“早上好，乔茜，话不多，不如我们直接开始试镜？”
他冲乔茜身旁的玛莎眨了眨眼，算是表示了一下问候，玛莎回以微笑，看样子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当熟稔。
乔茜拿到了一张伍迪艾伦写的人物传和故事大纲。
趁着她正在阅读，伍迪艾伦勾住了爱德华的臂，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压低了声音问：“嘿，混蛋，别装模作样了，让我想想你刚刚了什么来着——你一定不会对她放水的，对吧？”
“不，我认为并不需要，因为她是乔茜霍顿。”爱德华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他勉强忍了一下，但没有忍住，声并快速地道：“你读过威廉迪尔的一级恐惧吗伍迪？这女孩出演我特别喜欢的一个角色，电影还没有上映，于是我把她能够找到的三部作品都看过了。你猜怎么着？哇哦，她真是惊人的完美！我脑子里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我们演对戏的画面，我得，我真的很期待接下来的表演。”
伍迪艾伦连忙做了一个停止的势，他感受不到爱德华脑子里的画面，但感觉得到自己的脑子快被爱德华绕得晕乎乎的，尤其是这家伙到兴起还搭上了他的肩膀。
哎，他这身板可遭不住这家伙摇来晃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伍迪艾伦无奈扶额，“来吧，我来告诉你们场景。第五大道前，霍尔顿和斯凯勒正在约会，他们处于热恋之中，先让我看看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如何。”
“伍迪——”爱德华举。
“什么？”老头儿耷拉着眼皮子。
“我记得这个场景，在剧本的第一页，也就是电影开场。”爱德华故意皱了皱眉，“需要我唱歌吗？老实，我完全没有准备。”
伍迪艾伦撇撇嘴角，有气无力地回答：“随你的便，爱德华，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唱得足够好了。”
“不，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还需要改进。”爱德华摊，：“给我们十分钟吧，伍迪，我们总得交流一下。”
“五分钟。”伍迪艾伦。
他倒是想看看，这子要弄什么鬼。
只见爱德华走向那边刚好看完故事的乔茜，叽里呱啦了一大堆，光看样子就知道他神采飞扬、胸有成竹。
至于装模作样？
忘记这件事吧，他现在完全的跃跃欲试，不知道是因为乔茜的演技实在很让他期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四分半钟后，爱德华冲这边比了一个“没问题”的势。
伍迪艾伦自顾自翻了个白眼，亲自去打开持摄像，他们至少得为试镜拍个简单的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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