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月日,骷髅海
今晚之前,阮程程没想过,弯弓还可以这样用:钟寒山松开灵异短刀,把背上的木弓竖过来,顶端梭子般的尖顶深深刺入章鱼怪胸膛。
进入关卡之前,两人和大焦不止一次商量过,如何用boss的血和生命升级四件珍稀武器,所谓的“开光”,结论是见行事。
成功了吗?
阮程程紧张地屏住呼吸,也拔出一柄精灵短剑,双腿却被一条长满吸盘的触须无声无息地缠住了。
糟糕!她狠狠割下去,锋利无比的短剑陷入血肉泥沼,割不动也刺不破。
触须缠住她腰间狠狠一甩,阮程程重重撞在甲板,发出沉闷地“砰”声。
还好她及时用胳膊护住脑袋,没受太重的伤:今晚出发之前,她贴身穿着上道关卡得到的精灵秘银锁甲,又轻又薄,现在派上大用场。
钟寒山焦急地望着这边,张开嘴,却来不及出声:他自己也被一根触须箍住胸膛,不得不使出全部力气把弓横在胸前,借力撑住。
成功了吗?阮程程百忙中望向弯弓,看上去毫无变化。
越来越多的玩家冒出来,有的扒在船舷外面,有的从船尾冲过来,还有的从楼梯攀到甲板,其中不少熟人。
大焦左盾牌,右闪闪发光的南瓜头,声嘶力竭地喊:“集中火力!要不然都得死!”
话是这么,被五把灵异武器击中的章鱼怪好端端的,半点衰弱迹象都没有。
不少人犹犹豫豫,新人们不敢靠近,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空气,不止一个人喊“终点线呢?”
没人答得出。
矮胖子迈着短腿,以最快速度冲过甲板,用银光闪闪的绳索捆住章鱼人脖颈,仿佛授予勋章;阿汪被另一条触须缠住胳膊,正竭力想把它砍断。
有人叫她的名字,是赵馨馨,勇敢地奔过来,砍着缠住阮程程的触须;吴祥林也来帮忙,用南瓜人的腿乱砸一气,仿佛能把触须像蟑螂一样砸死。
场面乱成一锅粥。
章鱼怪用冷冰冰的目光打量四面八方的敌人,就像毒蛇盘算着猎物的吃法,张开血淋淋的鹦鹉嘴巴,“你的时间不多了,胆大妄为的凡人。”
离它最近的贺西山越
来越难呼吸,艰难地举起双,“我投降,我投降,我,我什么都。”
章鱼怪的目光却落在唯一还能攻击它的钟寒山身上,“把你的武器,献给我。”
钟寒山的回应是把银光闪闪的短刀朝它胸膛插得更深一些,紧接着,他就不得不把双臂挡在胸前,承受山一样的重压。
“很多很多年没有敌人能”章鱼怪自自话,突然之间,甲板左侧传来扩音器的声音:“它有三颗心脏!”
是阮程程,大喊着:“第一颗在大脑中间,嘴巴上方一尺,篮球那么大;第二颗在肋骨右侧两尺,像一个茶杯;第三颗在你的刀左下方半米,45度角,比榛子还。”
这句话还没完,触须径直裹上来,好在阮程程早有准备,从仓库取出一面方盾护住自己,加上锁甲,压力大了些,但还能呼吸。
下一秒钟,她被提起来,恶狠狠砸向左侧船舷,力气之大,就像摔死一只老鼠。
距离还有三米,阮程程就缩成一团,盾牌比她头顶高出个拳头,撞在船舷发出的声音传出海面很远。
赵馨馨在惨叫:她被横扫过甲板的触须波及,大半身体陷入大大的白色吸盘,吴祥林惊惶地扯着她一只脚。
趁着这个空隙,钟寒山突然拔出自己的短刀,照着离他最近的一颗心脏狠狠戳进去:章鱼怪庞大可怖的躯体剧烈颤抖,就像被捏住要害的蛇。
这次伤口流出的鲜血是深红色的,一丝丝一缕缕冒着烟雾,在空中形成一个章鱼。
钟寒山屏住呼吸,立刻把自己的弓靠过去,鲜血被一滴不剩地吸收了,精灵之弓泛起淡淡红光。
“凡人,你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章鱼怪铁钩似的嘴巴朝着钟寒山张开,还没来得及合拢,突然被喷进不少液体,打火咔哒一声,火焰熊熊燃烧:
是矮胖子,泼酒点火这一套,他做得很熟了。
尽管并不致命,章鱼怪本能地不喜欢火焰,不知它怎么做到的,乘风破浪号突然笔直下沉,像秤砣一样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湮没了。
可真冷,阮程程喝了两口海水,感到海水从身周快速掠过,忽然想起大焦那个“洗衣”的法。
好在沉得快升的也快,一分钟后,
乘风破浪号再次矗立在黑漆漆的海面,整艘船湿漉漉的。
章鱼怪整个膨胀起来,像座山一样盘踞在船头,八条长满吸盘的触须漫天飞舞,像巨蟒,又像美杜莎蛇发。
它像风车一样剧烈旋转,不止一个人被远远甩飞出去,惨叫着落入无边无际的大海。
阿汪就是其中之一,头下脚上消失在右侧船舷,王若辉和4号新人奔到船边,立刻朝下扔绳索,“抓着!”
更惨的是大焦,脑袋撞到甲板,脖子奇怪地扭着,看上去没呼吸了,马尾辫忙脚乱地按着他胸膛,喊着他的名字。
至于阮程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章鱼怪显然不想再废话,缠着她的触须忽然像根烟囱般笔直升起,超过桅杆还在继续上升,不用,只要一松开,她只有两个下场:摔在甲板,成为一枚肉饼,或者像一枚炮弹般被扔到深海。
她的独木船已经沉没了。
怎么办?阮程程无法呼吸,大脑迅速运转。
别人来救她?可惜,谁也帮不上忙;自救?猫爪按上去,触须融了个大洞,距离断掉还很远;章鱼怪被杀死?远远望过去,钟寒山几人已经消失在它庞大身躯里了。
从数百米高空俯瞰,乘风破浪号就像一口橄榄型的棺材,黑漆漆阴森森,被高速旋转的海水慢慢吞没,甲板上的活人就像火柴棍。
杰奎琳和芙萝拉都,必须烧掉它的心脏,一共三颗,灵异武器毁掉也算吧?当年詹姆斯尼摩就没能
“詹姆斯尼摩!”她大喊,声音从扩音器降落到甲板:“芙萝拉还活着!”
她突然停在半空,就像坏掉的电梯,尴尬地卡在3层和4层中间。
有效果!
阮程程松口气,有多快多快:“芙萝拉没死,被你送给她的凤凰木和海神力量庇佑,从你打败海兽克拉肯、回到银雀花帝国首都那一天开始,一直活到现在!”
一秒钟之前,被海绵般的章鱼触须闷在里面的钟寒山几人用盾牌和兵器支撑着,努力多喘一口气,四面八方的压力忽然松了。
不对劲!钟寒山忽然发现,触须不停颤抖,整只章鱼僵在原地,漆黑眼睛不停颤动,仿佛有什么即将醒来。
他拔出短刀,使出全力来挣脱束缚自己的触
须。
“撒谎。”章鱼怪喃喃念着,与其是反驳,不如告诫自己:“凡人没有信誉,撒谎就像呼吸,没有人能活2300年。”
“我没撒谎,昨天我还见过芙萝拉。”阮程程深深呼吸,迅速整理思路,把芙萝拉告诉过她的故事一股脑讲出来:“芙萝拉告诉我,她3岁就认识你,那是她是大祭司的候选人,而你岁,已经是个游侠。”
夜风冰冷彻骨,海浪奔涌咆哮,圆月孤零零朝东边坠落。
阮程程只会给弟弟妹妹讲童话和哈利波特,可从没试过在这么高的地方讲故事,好在有压力就有动力,浪漫悲壮的故事被她的完完整整,相当动人。
“你忘了吗?你被海兽克拉肯占据的一瞬间,芙萝拉叫着你的名字。”阮程程喊着,“你听到了,对不对?”
章鱼仿佛没了骨头,触须滑稽地东倒西歪,空中的阮程程像过山车一样。
章鱼怪嘴巴开合,声音嘶哑古怪:“这个凡人是恶魔,只会蛊惑你的心,睡吧,你累了,你为凡人们流了太多的血,而他们留给你的只有背叛和欺骗,他们配不上你,你已经尽力了。睡吧,在梦里,你会见到你心爱的人。”
这句话还没完,章鱼怪突然发出锯齿般的叫声,阮程程好不容易没掉下来,用望远镜一瞧:
它的第二颗心脏刚刚被刺穿了,短刀把在钟寒山里,后者已经有了经验,干净利索地把弯弓推过去,又加上箭壶。从伤口冒出来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一只章鱼,不太情愿地被两者吸收,一弓一壶发出明亮红光。
“不知死活的凡人!”章鱼怪整个身体变成紫红色,不知为什么,不去碰触钟寒山,一把抓起刚刚逃脱开去的贺西山,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着,像是在恢复体力。“你是我,我是你,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你得陪着我,身体和灵魂陪着我,永永远远陪着我,就像这2300年一样,直到海水淹没大陆,我的后代遍布整个世界。”
逃到船顶的肥胖海鸥和蜷在地板的青蛇突然不动了,身躯冰冷冷。
后面的话,显然不是对阮程程的--是它体内的詹姆斯尼摩吗?
果然,章鱼头颅一会儿大一会儿,一半时候圆滚滚,另一半
时间隐隐约约是个男人。
“你骗人!”阮程程第三次打断他,把精灵短剑交到另一只,凭空变出一朵艳丽如火的鲜花,和一截短短的木头。“詹姆斯尼摩!这是你出征前送给芙萝拉的,她一直留在身边,她一直等你回来!”
玩家阮程程,得到“珍稀花材凤凰花”,备注是芙萝拉。
“詹姆斯尼摩,你是人,不是章鱼,不是恶魔,你是个人啊!”高空中的阮程程大叫,嗓子都喊哑了:“你能行的,2300年前你就能战胜克拉肯,现在也行的!你必须行,芙萝拉还在等你!”
章鱼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天空,盯紧凡人拿着的东西,忽然翻了翻白眼,就此失去神采。
它迅速缩,原本占据整个船头,现在只有普通人那么大了。
好会!始终估算尺寸、碍于敌人个头太大,生怕一击不中失去会的钟寒山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到章鱼怪面前,短刀深深刺进对方头颅。
接下来的事情,是同时发生的:
前一分钟,阮程程像块石头一样从高空坠落,跌到桅杆顶部时突然被一条触须接住--视野中什么光芒在闪烁,银色的,在夜幕中闪闪发亮:
是乘风破浪号像天鹅、实际是凤凰的船首,弯弯地像一把弓,终点线就在那里!
最后一颗海怪心脏破碎了,一缕缕血红烟雾顺着伤口淌出来,成为一条八只爪子的袖珍章鱼,第一反应是逃走。
可惜,没了触须牵制,钟寒山已经腾出来,把自己的弯弓和箭壶扣在章鱼头颅,于是烟雾章鱼嘶叫着被一把弯弓和00枚羽箭吸收,发出的红光把整座船都照亮了。
成功了!矮胖子和刚刚被扯上船的、湿淋淋的阿汪欢呼着,钟寒山却来不及庆祝,仰着头,缓慢前行十多米,张开胳膊接住阮程程。
“格鲁特。”他做一个庆祝进球的势,“干得漂亮。”
阮程程不太满意,“我不喜欢格鲁特。终点线在船头,弯曲的鸟脖子下面!”
不少人听到了,像打了鸡血,争先恐后奔向船头,只一闪,就在空气中消失了。几名俘虏也在其中,阮程程看到连滚带爬的技术员。
“哎!”她泄气地喊,“没点规矩啊!”
吴祥林拖着赵馨馨
,马尾辫和李卉架着大焦,也朝船首奔过去:伤员没法再等了。
至于吕商岩,安安静静躺在甲板,已经没有气息。
钟寒山顾不上那边,全部注意力放在面前:几秒钟不见,章鱼怪已经变了模样:英俊强壮,身材健硕,犹如希腊天神,胸膛、肚腹、和鼻梁有三处伤口,是章鱼心脏被刺破的地方,至于触须,一条都不见了。
他看起来像个活人了,眼睛黑白分明,从开始的迷茫、愧疚和感激,到最后的期待。
“感谢你,感谢你们,来自远方的客人。”他的声音低沉,微微躬身:“我是尼摩,詹姆斯尼摩,游侠和乘风破浪号船长。”
还活着吗?
可惜,精灵面具刚刚用过,几个时之后才能再用。
阮程程想了想,举起里半截桅杆:“请告诉我,这块木头刻了什么?”
“只要翡翠海没有干涸,我对你的心就不会变。”詹姆斯尼摩的声音真诚:“每天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率先照在凤凰树的这根树枝,我带它回来,留给芙萝拉。”
没错,阮程程放了点心,钟寒山礼貌地笑了笑,把自己的弓伸过去,“抱歉,安全第一。”
詹姆斯尼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闪耀着红光的弯弓贴上自己的胸膛,什么反应也没有。
“谢了。”钟寒山疲倦地,把弓箭收进仓库,拄着自己的盾牌和单剑:他的肋骨碎了一半。
不等他发问,阮程程就低声把芙萝拉的事情了,两件信物递过去:“我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今天是号,希望你能去见她一面。”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灯光没朋友,只有一棵树。”阮程程同情地补充。
泪水淌过詹姆斯尼摩脸庞,哽咽着:“我知道,一千年一万年,她都会等着我。”
“尊贵的客人,请允许我,感激你,感激你和你的同伴,拯救我的灵魂和,感激你们告诉我芙萝拉的一切。”这位2300年前的勇士兼船长深深鞠了一躬,“她等了我太久,接下来,该我去找她了。”
没过多久,乘风破浪号再次沉寂下来,活下来的人们陆陆续续奔到船首,以詹姆斯尼摩理解不了的方式消失了。
当然,这对他来
不太重要。
敌人死了,兄弟们也死了,王朝覆灭了,只有船还在。
他试着张开胳膊,船只纹丝不动,被海水一寸寸陷入无底深渊--海兽克拉肯死了,他没有力量操控船只了。
好在,詹姆斯尼摩有其他办法:他走到船首,摸索着弯曲的凤凰雕像,很快从那里取出一把米高的银色权杖:
银雀花王朝流传千年的宝物!
2300年前,在詹姆斯尼摩和海兽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权杖突然发出圣光,给后者致命一击。
海兽克拉肯显然很畏惧它,占据詹姆斯尼摩身躯的漫长2300年,从来不肯靠近,更别提把它找出来了。
詹姆斯尼摩挥舞着它,如同挥舞宝剑,这次有了效果:乘风破浪号像一头海豚般挣脱漩涡,慢慢朝着东南方向行驶。
天亮之前,这艘结实气派的帆船总算停泊在昔日皇宫,今天的食人礁石。
很快,外形像一头鸟儿的凤凰树进入詹姆斯尼摩视野,树上结满拳头大的花朵,比他中那朵多了。
昔日老凤凰树的风采,恐怕得过许多许多年,面前这颗才能赶得上。
它的树干有个黑黝黝的洞,大足能钻出一个活人,显然是用利刃砍出来的。
詹姆斯尼摩的心脏砰砰跳动,和2300年前没有区别。
他低下头,钻入这棵树里:一个长发翩翩、长裙曳地的美丽少女正在面前等着他,眼含热泪:“我等你很多很多年了。”
她是灵魂,那有什么关系?她的身体就在树底啊!
以后的日子,无论白天黑夜,陆地海上,他们再也不用分开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