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0日,游戏空间
在阮程程设想过的不佳场景之中，眼前对话框是最可怕的。
她浑身冰冷，僵硬得像一棵树,发现自己蠢得出奇,蠢得令人发指,蠢得可以写进教科书，被学弟学妹们指指点点“看,就是那个白痴。”
对话框像躺倒的墓碑,“杀死玩家钟寒山”像死神的镰刀，必须带走一条命。她伸出，摸摸后面三个字，握成拳头：他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命，今天，还给他。
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她要死了,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两只神兽了。
沙粒一颗颗落下去,阮程程指尖冰凉，心里难过，牙牙和洛丽丝也会死的,就像她的前任，cef3000死亡,两只追随者也没命了。
她安慰自己,黄泉路上，自己骑着迅猛龙，抱着细颚龙,倒也威风。
灵魂没了，进入餐厅变成矮人，上天保佑，可别让她洗碗扫地，她认识了绝大部分蔬菜水果，海鲜肉食，甜点也做的有模有样，比主厨差得远，可以进厨房当大厨呀！
至于她死掉了，继任者是谁，阮程程一点也不关心，空间会在空间里选一个的。
时间一秒秒流逝，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慢慢地绝望了，心想，能再见钟寒山一面就好了。
最后一颗沙子落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话框突然闪动，字迹改变，沙漏倒立过来：
再次警告，玩家阮程程，必须在规定时限之内杀死玩家钟寒山，得到如下奖励：
玩家钟寒山的基地、仓库、生态室及全部物资；两只优质追随者；一把“勇者武器”、一个“珍稀物品”、一把“灵异武器”和大量“武器”。
咦？阮程程睁大眼睛，杀死过鬼怪boss的“珍稀武器精灵之弓”被空间命名为“勇者武器”吗？一定的，上面刻着火把和长剑的标志呢。
“珍稀物品”自然是“精灵号角”，“灵异武器”就是钟寒山的短刀了。
奇怪阮程程深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开始思考。
空间为什么不杀死她？
4月初她被选中，空间再三强调，泄露秘密只有死路一条。
喏，钟寒山发现空间秘密，必须死，空间为什么不直接处理他，而派她动？用对方的全部物资做诱饵？
将功赎罪？
长久以来，进击的勇者游戏空间就像西天佛祖，翻为云覆为雨，将玩家们送到不同的平行世界，杀死两个玩家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一定有问题。
她盯着对话框，突然发觉，并列的两个选项与以往不同：“是”像一把锋利的、染着血的刀，而“否”比左侧的“是”淡一些，是个虚影。
也就是，她没有选择余地，必须杀死钟寒山。
如果她拒绝呢？
阮程程想试试，忽然发现，无法像以往一样，用意识移动看不见的鼠标。事实上，她全身仿佛变成石头，双脚黏在地板，只有右臂能动。
面前的对话框像一堵墙壁，把她的视线挡住了，凭直觉，阮程程认为钟寒山就在“墙壁”对面。
沙粒第二次流尽了，她紧张地屏住呼吸：
对话框再次变化，沙漏也再次颠倒过来：
最后警告，为维护空间平衡，保证空间正常运转，玩家阮程程必须在规定时限之内杀死玩家钟寒山，获得下列奖励：
、玩家钟寒山的基地、仓库、生态室及全部物资；两只优质追随者；一把“勇者武器”、一个“珍稀物品”、一把“灵异武器”和大量“武器”。
2、钟寒山全部人物属性、仓库和地图等级；
2、今后关卡，完成任务和专属任务之后，在至尊勇者双倍奖励上，再次享有三甲奖励及积分*2。
否则，玩家阮程程灵魂消亡，锁定在餐厅，永远担任npc角色。
阮程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反应是惋惜，随后才是震惊：空间真是下血本了。
一定要钟寒山死？不，空间只想保守秘密。
想到这里，阮程程反而镇定起来，胆子大了许多：目前看起来，只要她不点击选项“是”，空间拿钟寒山没办法。
至于她自己，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能怎样？听天由命，破罐破摔吧。
接下来的时间，她看不到对面，用余光打量四周，认出是古代武士角斗场，不少电影美剧有过，踏入这里的武士必须杀死猛兽或对，尸山血海心如铁石，才能活着出去。
奇怪，都进了角斗场，空间为什么不让她和钟寒山直接pk？两个只能活一个那种？反而啰里啰嗦，最后通牒就下了三次？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沙沙，沙沙，沙漏第三次落空，最后一颗沙粒流到底部瞬间，阮程程右臂也动不了了，眼珠凝固，呆呆戳在原地。
与此同时，“墙壁”对面的钟寒山忽然发觉，自己全身依然像被束缚住，右臂却能动了，面前出现一个竖着的对话框，和一个开始计时的沙漏：
注意，注意！进击的勇者游戏空间之餐厅经营者出现异常。
为维护游戏空间正常运转，现按照惯例，从单项个人属性初始值大于0的所有玩家中进行筛选、抽签，结果如下：
玩家钟寒山身为高阶玩家、至尊勇者，单项初始属性&p;gt;0，单项初始属性&p;gt;a，曾经提前享受部分至尊勇者待遇，且拥有两只优质追随者，一把“勇者武器”一个“珍稀物品”一个“灵异武器”及大量“武器”，得到挑战“餐厅经营者”的会。
方法：杀死当前餐厅经营者
奖励包括且不限于：通过之后关卡并完成专属任务，在至尊勇者双倍奖励之外，获得的三甲奖励和积分在原基础上*2。
钟寒山第一反应是惊喜：如果是真的，混沌关卡也没什么可怕，提升太大了；随后皱起眉头，进入空间将近0个月，近万玩家，无论口耳相传还是资料攻略，他从未听过什么“餐厅经营者”。
也就是，是空间刻意隐藏的秘密。
为什么冷不丁冒出来？
因为他发现餐厅一道烤肉，和程程的香料味道一模一样！
那个矮人，自称烤肉是它做的，和程程有关系吗？香料是它给程程的？
无论餐厅还是商店、追随者之家，矮人们对玩家恭恭敬敬，可除了进餐、购物等事宜，从无感情上的任何交流。
钟寒山想象不出，矮人和程程探讨香料与厨艺的情景。
“餐厅经营者”又是什么？
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对是十恶不赦的恶徒；经营餐厅也不是必死的理由。
情形太过诡异，反常必有妖，钟寒山一点也没被“双倍奖励”冲昏头脑，而是谨慎地盯着对话框，很快发觉，“是”像一把杀气腾腾的利刃，仿佛一按下去，就能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选项“否”个有形无质的虚影。
空间一定要他杀死经营者？是那个自称认识程程的矮人吗？
他本能地认为还有下文，决定观望，静静等待着。
沙粒流干了，突然倒立过来，对话框光芒闪动，字迹赫然变了：
警告！玩家钟寒山必须在规定时间杀死现任餐厅经营者，获得如下奖励：
现任餐厅经营者的基地、仓库、生态室及全部物资；两只优质追随者；两把“珍稀武器”、三个“珍稀物品”、一把“灵异武器”和大量“珍稀食材”“珍稀药材”“珍稀花材”“食材”“药材”“花材”和“武器”。
钟寒山瞳孔收缩：是程程！
拥有两只追随者的至尊勇者不在少数，可符合上述描述的，只有程程的两把“精灵短剑”，“精灵面具”“精灵锁甲”“夏绿蒂斗篷”和猫爪。
至于后面的话，他想了又想，能确定的是两人从精灵主城带回的“金果”和“银花”，救了狼人首领的命。
程程什么时候成了“餐厅经营者？”
她确实会烤烤肉，做个蛋糕什么的，经营餐厅就太离谱了，何况，程程始终和大家一起进入关卡，离开空间，哪有时间--
不对！钟寒山屏住呼吸：阮程程每月下旬，都疗养、充电、放松，切断与所有玩家的联系，即使成了他的女朋友，也从不例外！
难道和餐厅有关？
希望像草籽，在土壤中扎根，冒出的、稚嫩的绿芽：程程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还是不对，钟寒山拧着眉心，大脑风车般运转：程程确实不对劲，追逐黑暗、多次身处险境，总是一个人待着，不光他自己，大焦也多次经历。
沙子一颗颗落下，钟寒山满心疑问，本能地认为事情没有结束，索性既来之则安之，调匀呼吸等待。
片刻之后，对话框再次变化，沙漏也倒转过来：
最后警告，为维护空间平衡，保证空间正常运转，玩家钟寒山必须在规定时限之内杀死当前的餐厅经营者：
奖励：
和2是上面罗列的，物资和双倍奖励、积分；
3、当前餐厅经营者的全部人物属性、仓库和地图技能。
惩罚：
玩家钟寒山灵魂消亡，锁定在游戏空间，永远担任铁甲护卫角色。
形势急转而下，朝着最坏的方向倾斜下去，钟寒山隐隐约约有预感，居然没太惊诧：怪不得谁也不知道“餐厅经营者”的事，果然，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妈的，不杀死程程，自己就要去死，这种只有电影和才有的概率事件，居然发生在他身上。
钟寒山用能动的右从衣袋取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一口。
按照提示倒推，程程一直在享受双倍三甲奖励和积分吗？
他努力回忆，能确认的只有“哥布林森林”“血腥之月”和刚刚结束的“梦魇酒店”。
程程是个富家姐，受过自卫训练，身、意识与胆量比普通新人强得多的多，可这并不足以解释，她为什么那么慷慨：
很多新人都得到她的馈赠，比如4号窦林，对程程感激涕零，常常起，没有阮队，早就饿死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了。
每道关卡的奖励是固定的，能加在仓库和地图技能上的点数并不多，力量速度才是第一位的。
一般玩家，仓库加到2、3立方米就到头了，食物饮水、武器、药材、生活用品，哪有余力帮助素不相识的新人？
钟寒山又想起“梦魇酒店”拍卖会，程程满不在乎地，从背包“仓库”拎出一件又一件贵重物品，扔到天平一侧，那架势像是在，来啊来啊，本姐有的是。
他忍不住微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庆幸：如果是真的，程程活下来的几率比别人大得多得多。
前提是，此时此刻，他选择死亡。
钟寒山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不是束待毙的懦夫，事实上，他艰难地、坚定地走到第十道关卡，再闯过两道混沌关卡，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可和心爱的女孩子比起来，“活下去”就没那么重要了。
时间慢慢流逝，沙粒一颗颗坠落，像无声无息的催促。
钟寒山最后看了一眼对话框，确定没有遗漏的信息，就把目光移开去，默默点起一根烟。
烟雾缭绕，钟寒山仿佛回到阴暗漆黑的洞穴，绿皮肤矮人们围在四周，目光嗜血残忍，阿汪和矮胖子怒吼着，李卉把匕首抵在脖颈，他太累了，再也不想挣扎了，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洞口传来厮杀声和惨叫，他疲惫不堪地抬起眼皮，见到一只遍体鳞伤的迅猛龙，和一个头戴钢盔、胸前挂着护心镜的年轻女孩子。遇到敌人进攻，她就躲在坚固轻便的方盾后面，抓住间隙挥动一柄刻满咒文、镶着赤金果实的短剑。
剑光仿佛穿透乌云的闪电，照亮洞窟，也照亮她满是血污的脸。
可真美，钟寒山笑了起来，低头吸一口烟。
他死之后，早早重组家庭的父亲母亲不会太难过，六个活蹦乱跳的弟弟妹妹已经瓜分了他们的注意力和爱。
程程就不一样了，伦敦之行看得出来，阮爸爸和阮妈妈虽然分开了，三个孩子之中，最爱的还是她。
既然如此，悲伤的人少一些，总是更好的。
沙漏到了尽头，烟也只剩一截，钟寒山被呛得连连咳嗽，开始遗憾，不能再见阮程程一面。
突然之间，分立“墙壁”左右的两人，同时发现对话框有了新的变化：
注意，注意！
在规定时限之内，并没有新的餐厅经营者被选。为维护空间平衡，保证空间正常运转，保障珍稀玩家的利益，当前的餐厅经营者阮程程和备选玩家钟寒山共同担任“餐厅经营者”，履行义务，并开启地狱模式：
、玩家阮程程与钟寒山当前属性如下：
姓名：阮程程钟寒山
等级：至尊勇者至尊勇者
关卡：60
力量：293
速度：2346
智商：235
幸运：s+a+
仓库：45
地图：44
开启地狱模式之后：
姓名：阮程程钟寒山
等级：至尊勇者至尊勇者
关卡：66
力量：22
速度：2323
智商：235
幸运：s+a+
仓库：44
地图：44
警告：玩家钟寒山，必须在规定时限之内，至空间商店购买并使用“延迟契约”，使关卡进度降为6，否则，当场抹杀。
2、从2022年0月日起，玩家阮程程、钟寒山进入的游戏关卡难度加倍，任务难度加倍，且“餐厅经营者”专属任务加倍。
3、从2022年0月日起，玩家阮程程与钟寒山之间其中一人死亡，另一人当场抹杀；追随者“迅猛龙”“细颚龙”“树人”“吸血蝙蝠”其中之一死亡，另外三只当场抹杀。
4、即时起，玩家阮程程与钟寒山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其他玩家、原生世界的人类、平行世界（游戏关卡）中的智慧生物（包括且不限于人类）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及被游戏抽中的过程。如有违反，或再有第三人（玩家）发现秘密，玩家阮程程与钟寒山同时、当场抹杀。
5、2023年3月游戏关卡，玩家阮程程与钟寒山之间，首先完成任务的人可离开进击的勇者，另一人灵魂消亡，锁定在空间（餐厅）永远担任npc角色。
难熬的等待之后，对话框不停闪动，字迹密密麻麻，阮程程目不暇接地背诵信息。
地狱模式是什么鬼？自己和钟寒山生死绑定？牙牙和洛丽丝它们，一个死了，另外三个陪葬？
除此之外，属性点降低、任务难上加难之类，就不太重要了。
她活下来了。
不仅如此，钟寒山也活下来了。
仿佛太阳升起，金黄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阮程程不太敢相信，自己泄露了部分密，被空间再三警告，居然还能呼吸，还能站立。
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墙壁”消失了，脚下也不再是血迹斑斑的青石板，她发现自己站在餐厅里，桌面堆满菜肴，欧培拉蛋糕很眼熟，墙壁挂着雪白的鸡蛋花和金黄木槿花。
夏威夷包间。
面前有一个熟悉的、亲切的、又稍稍有些陌生的男人。
钟寒山张开胳膊，阮程程结结巴巴地：“钟寒山，刚才空间是不是让你”
“杀死我”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他一把捂住嘴巴。
钟寒山把指竖在唇边，低声，“嘘。”
休息间门开着，阿汪的呼噜声惊天动地，偶尔停下，吧唧吧唧嘴。
男人怀抱有酒气，有烟草味道，把洗发香波的味道遮下去了。阮程程听着他的心跳，仿佛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泪水慢慢流出来，打湿他的衣裳。
钟寒山搂紧她，空着的拎起怀表，再闭上眼睛，看一看界面中的沙漏--比普通沙漏快得多。
“我得去一趟商店。”钟寒山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其他的，出去再。”
阮程程用力点头。
几分钟后，游戏空间所有玩家面前，都出现一个提示：某位玩家购买并使用延迟卷轴，获得当前关卡-的效果，同时，得到奖励点数和积分00点。欢迎各位玩家留在进击的勇者游戏。
咦？又有人不敢面对越来越难的关卡，打退堂鼓了？
可惜，就算延迟契约能重复使用，也不可能一辈子在低阶关卡苟活，总有失的一天。
像往常一样，不少玩家逛街、闲聊，商店也有不少人“捡漏”，蹲在某个角落的空柜台，一出现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扑上去拼速，试运气。
于是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很快被认出来，围住了：“钟队！”“您队里缺人吗？”“我4月和您一道光卡，恐龙那个，后来分开了”
钟寒山礼貌地笑笑，并没答话，站到一位矮人身畔，有些焦急地揭开一卷羊皮纸，蘸着自己的血签字。
又一个提示出现了，旁观众人恍然大悟：这位狼爪队长倒退不止一道关卡。
猛龙队老邱也在，神气活现地遛狗一样，在大街溜一只大鬣蜥，所到之处，众人无不仰视。
“哎，山哥。”其实他年纪大，却和队员一样称呼，站在店外扯着脖子喊，“你不是两个追随者了么？”
昨天还请老邱去生态室参观了啊，多好的树人蝙蝠。如果烈烈多个伴，老邱也不至于愁的睡不着觉。
钟寒山头也不抬地忙活，“我等程程。”
老邱愣了愣，明显被感动了，抓抓脑壳：“程程是4月份进来的，对吧，你可0进了。山哥，你，你，你对程程真是没的。”
相差半年？代价太大了。吃瓜路人竖着耳朵，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阮程程和两只恐龙的名声，也早早传遍整个空间了。
“情圣！”“暖男”“好帅”“我草我要是阮队我就嫁了”
不知谁先鼓掌，叫好、跺脚和起哄声四起，把接连出现的两道游戏提示都湮没了。
总算搞定，钟寒山擦擦额头的汗，目送视野中的沙漏消失，这才来得及抬起头：阮程程正倚在商店收银柜台，眼睛亮晶晶，神气活现地对他吹着口哨。
这一瞬间，两人刻意不去想，空间警告之中，最后一条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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