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许久不掉毛了，今日也不知怎的，又开始掉了。
摄像对准了“红藕”，她回了厢房，拿出一件大袍子，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包严实了，继续去厨房奋战，然而熬啊熬啊，“红藕”眼前的一锅粥开始不断地晃荡，最后咚的一声，栽倒了地上。
原来晃荡的不是那锅粥，而是“红藕”自己。
另一台摄影镜头对准“贺十方”。
红藕走后，他先是冷冷的盯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似是笑她愚蠢，但笑了一会儿，那笑意便敛了，清隽的脸上神情莫名，随后，他推着轮椅到了花圃之中，望着那处被挖得松软的土地出神。
这土里埋着的，就是那些被虐待取血至死的狐妖。
并不是所有因为制作“天狐香”而死的狐妖都会被埋在这里，只有那些法力高强的狐妖，死后怨气不散，那些妖道镇压不住，才会想起他这个昔日的国师，偷偷摸摸的将那些死去的狐妖尸体埋在这片花圃中。
“贺十方”冷冷的盯着那处松软的土壤，若以往他觉得这些狐妖是死有余辜，表情是冷酷甚至刚硬残忍的，那么这一刻，他的神情里却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张述示意让摄影拉进了与他之间的焦距，察觉到导演的紧张，摄影师也微微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屏幕里清晰的显示了“贺十方”脸上悲哀的神色。
这短暂的悲哀之色一闪而逝，须臾，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冷淡淡不悲不喜的神色。
埋葬在花圃里的狐妖怨灵还没有平息，他听不到狐妖的惨嚎愤怒，却能精准的看向狐妖怨灵的位置，他推着轮椅走到一处，上结了个印，正要打下，脸色却猛地一变。
茶花花圃中设置的巨大阵法，居然出了纰漏。
“贺十方”正要补上这个纰漏，却忽闻一阵浓郁厚重的妖气，他猛地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那是厨房的方向。
几乎是不假思索，“贺十方”自己推动着轮椅，朝着厨房迅速而去。
镜头一转，等“红藕”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榻上。
她呼吸急促，脸色通红，浑身似乎被火燎着一般，滚烫灼人，整个妖都烧迷糊了，眼神迷离，只知道自己特别难受，身体又疼又热，像是要死了。
她痛苦的呻吟，情不自禁的去撕扯衣物。
“贺十方”坐在榻旁，一向镇定自若冷冷清清的脸上神情绷得极紧，他应该一掌拍死这个妖力觉醒的狐狸，可是探出去，最终只是按住了“红藕”撕扯衣裳的那只不安的。
仅仅是碰了一下，浑身就跟过电一般，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张述盯着摄像镜头，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下，正准备喊“卡”，却不料萧靖一瞬间调整好，指在碰到“红藕”时虽然颤了下，但还是冷硬着脸制住了女子不安乱摆的。
躁动不安的女子被制住，心气烦躁，挥便要打。
“贺十方”看着女子挥来的巴掌，脸色一黑，右抬起，扣住了她的腕。
萧靖一此时已经完全入了戏，怔怔的看着床榻上挣扎难受的妖怪，在他原本的认知中，妖就是恶，妖就该杀，可是这些日子和这个无知无畏偶尔蠢笨的妖怪相处后，不知何时起，他这个念头居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这个想法被他察觉到后，他不能接受，不敢面对。
所以他想要红藕离开。
但到了此刻，他也不知道他要她离开的原因到底是不想改变自己除妖的信仰还是不想看见她妖化后亲杀了她了。
“娘，娘爹，你不要杀娘，不要杀藕宝”，红藕梦中呓语，眉头紧锁。
她胡乱挥舞，另一搭上贺十方扣住她腕的那只背，滚烫湿润的掌心黏腻不已。
贺十方微微蹙眉，极为嫌弃，却并没有挥开。
“娘，不要离开藕宝，娘，你不要死，不要”
“爹，娘会疼的，你不要再取娘亲的血了，娘亲会疼的！”
“别别打我，我不是妖怪，我没有害人，我不是妖怪，别打我”
“呜呜别打我，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女子嘤咛哭泣，话语无伦次，贺十方仅仅动了下指，她就吓得抱起脑袋，蜷缩成一团。
贺十方身子僵得更厉害，眸色深深，似海似渊。
良久，他叹了口气，语气嘲弄，曲起指剥开女子脸颊额头上被汗珠黏住的发丝，喃喃道，“妖气冲天，还自己不是妖怪。”
他这话时，摄像镜头精准的捕捉到了“贺十方”嘴角那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天圣狐歌这部戏中，并没有点出“贺十方”和“红藕”是p，但鹿鸣却将两人之间的感情写得朦朦胧胧，似有似无，让读者看得扑朔迷离。
因此演员演起来，也格外考验功力，毕竟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演起来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把握角色感情。
此前毕邪和萧靖一拍摄起“红藕”和“萧靖一”朦胧感情的戏时，有一场表情戏就反复ng了十几次才过，这次张导自然也是十分紧张，担心两人又要ng十几次。
心里把满天诸佛都拜了一遍，张述死死的盯着镜头，大气不敢喘。
“贺十方”嘴角牵了下，刮了刮女子的眼泪，但那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男子修长的指被染得湿漉漉的，那泪水却是怎么也刮不干净。
“罢了”，贺十方长叹一声。
伸一拂，纱帐落下。
“灯光师！”张述激动的无声大叫了声，神情激动，右握拳在左掌心猛敲了下，显然是对这段满意极了。
事实上演到这里，该收工休息下了。
但张述不喊“卡”，没人敢停，灯光师立马调节了灯光，摄影师的镜头也对准了床帐内层叠的两道身影。
有个摄影师准备扛着摄影进去拍镜头，却被张述做了势拦下。
灯光师和一旁的工作人员会意，立即将光线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