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正文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大雨预热一整天,暴雨卷携疾烈台风强势登陆钱塘市,海沸江翻,车窗外天昏地暗,碎石树叶漫天飞舞,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林斐偏过脸,雨滴似弹珠一样砸在浅灰色车窗玻璃,他伸将夹克拉链一直拉到下颚,低着脸埋进去,这样似乎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方才一幕来回在脑海滚动播放,那种入骨的凉意如影随形,像溺水一样眼睁睁看着水漫上来,可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想哪一面才是傅施阅真实的面孔,与他相处许久浓情蜜意的男人可能完全不存在,有的只是这个不择段,凶相毕露的豺狼。

    刚才傅施阅问他想好没有,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就是一个道德底线低下,自私自利的人,周勉家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贺言宁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和你有什么关系?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要去渡别人?

    如果不牵扯他人,战争只在他与傅施阅之间,他会破罐子破摔,一走了之,天理迢迢,法治社会,再有钱有势又能拿他怎么样?

    一旦牵连他其他人,林斐迈不过良心这道坎,贺言宁和周勉一家人何其无辜?

    只是认识他这个人,就要遭一场无妄之灾。

    林斐确实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有底线有原则,做不出这种没人性的事。

    退一步稳住傅施阅,是最优解,他要先把贺言宁和周勉的问题解决,再来和这个凶神恶煞的人争个你死我活。

    驾驶位车门打开,狂风骤雨席卷进来,林斐靠着车窗纹丝不动,傅施阅单拿着牛皮纸的药袋,放在储物箱,摘下水雾薄薄的眼镜,随撂到挡风玻璃下,“两种药,一种消炎,一种预防感染,最近记得忌口,不能吃辛辣刺激。”

    林斐置若无闻,盯着玻璃上雨滴,一句话都不想。

    傅施阅斜过身,仔细给他系上安全带,指尖顺势碰碰他冰凉背,摁开车里暖风,很耐心地问,“我还有套房子在市中心,你要不愿意回山上,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两个选择对林斐来毫无差别,他睨傅施阅一眼,又别过脸,消极对抗。

    傅施阅单把上方向盘,“你在为刚才事情生气,还是为了昨天的?”

    “如果是刚才,我已经做了,很抱歉,无可挽回,”

    他停顿,伸握住林斐冰凉的,强行十指相扣,“如果是昨天,我一个人道歉你觉得不够,我让向笛也向你道歉。”

    刚从狂风恶浪进到车里,傅施阅的比林斐的更凉,林斐有一种被毒蛇的信子抚过感觉,定定心神,嗤笑一声:“向笛会给我道歉?”

    “他会的。”傅施阅看他一眼,一种毋庸置疑的目光。

    林斐顿然明白,傅施阅总有办法令人“自愿”,他觉得荒唐又可笑,“赵敬台是你打的吧?”

    傅施阅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路,“我不喜欢他描述你的轻蔑语气,很讨厌。”

    林斐默然无语,猜到是一回事,傅施阅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他稍作思索,“赵敬台根本没有偷我的东西,是你设计的,你报的警吧?”

    傅施阅挑眉,态度坦然,“你很聪明。”

    即使是为了自己,林斐无法心安理得接受这恶毒的好意,赵敬台为此丢掉保送名额,记入档案,后半生工作生活全受到影响,这个报复过犹不及。

    赵敬台不是第一个,林斐此时出奇的清醒,摘下这张温柔优雅的面具,看着这张豺狼虎豹的脸,以前那种不适感,思索不通的矛盾茅塞顿开。

    “体育老师也是”

    “是。”傅施阅截止他,指腹轻摁着林斐臂合骨位置,略含歉意地:“抱歉,我高估他的胆量,以为他会自杀成功,没想到他那么懦弱,一直拖到救援队来才跳楼,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疑虑不安了。”

    林斐忍着抽回的冲动,人渣也是一条人命,的轻描淡写,甚至在惋惜没有死成功,傅施阅的心到底有多狠?

    傅施阅低头笑了声,“还有一件事,贺言宁的弟弟长得和他真像,自闭症治愈概率很低,难为他了。”

    林斐心口猛地一顿,瞬间明白,“是你干的!”

    “嗯。”傅施阅目视前方,嘴角梨涡很浅,侧脸轮廓英俊又冷淡,出的话却残忍的令人发指,“我不喜欢他教你开车,但又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只能让他不开心了。”

    深情,真深情,深情的林斐现在恨不得拽着领带勒死他,今天真是大开眼界,王八蛋都是侮辱王八蛋这个词汇,王八何罪之有?

    禽兽畜生,林斐脑子里涌现出无数个脏字,一个比一个更难听,却像是碳酸饮料里的气泡一样,一个一个消失,傅施阅彻底和他摊牌,做了那么多坏事,根本不会在意言语侮辱,骂人只会令他自己显得幼稚可怜。

    车子驶入绵延盘山公路,隔音效果绝佳的豪车,世界只剩雨刮器摩擦过玻璃的响动,傅施阅看眼他面无表情的脸,伸将他揽过来,摁在怀里,嘴唇轻轻碰碰他的头发,“你在想什么?”

    林斐抬起眼看他下颚,认真地:“我在想要不要抢方向盘,和你同归于尽,当做为民除害了。”

    傅施阅轻哧,瞧着他的眼神专注,“如果车翻了,我会把你护在身底下。”

    林斐发现他的思维不同于常人,普通人该有的恐惧、羞耻、愧疚,傅施阅似乎通通没有,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

    何况林斐死也不想和疯子死在一起,到时候收尸的人来了,看到的是一对如胶似漆相拥的情侣,传颂成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那可太亏了。

    傅施阅怀里的体温真实存在,他焦灼一整天的心安稳又平静,这就是想要的,“甜糕,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害你。”

    林斐觉得讽刺又好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傅施阅,他的生活里,没有比这个人更恐怖的存在了。

    夜色很晚,王阿姨已经休息,餐桌留着冷饭菜,林斐上回来这处别墅是去夏校之前,他像树袋熊似的挂在傅施阅身上,两个人亲的难舍难分,亲到最后,他肿着嘴唇,躺在傅施阅膝盖上看写代码,那时候,他还在想,认真工作的男人太有魅力了。

    想不到,再次回这幢房子,是非自愿的情况。

    林斐纹身完不久,拿着花洒避开伤处冲了冲,换一套干净睡衣,半湿的头发凌乱,他懒得擦干,没必要给傅施阅看他最好的一面,毛巾搭在脖颈走进卧室。

    床头壁灯光芒温馨,笼罩一圈淡黄光晕,傅施阅坐在光晕正中的沙发椅,一双笔直大长腿交叠,冲着他勾勾,林斐毫无情绪,像个木偶似的走过去,傅施阅握住他腕,摁坐在膝盖上,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擦干再睡,不然会感冒。”

    林斐鼻尖碰到他的下颚,后仰拉开距离,保持沉默。

    傅施阅单扶住他柔韧腰侧,另只仔仔细细将头发擦干,空气里弥漫潮湿的沐浴液味,他眼神渐渐发暗,呼吸絮乱,含了一口林斐绵软可口的耳垂,“好了,你趴到床上,我给你涂药。”

    林斐一言不发地趴到床上,灯光将睫毛染成金色,令他这张没有情绪的脸多几分生动的暖意。

    睡衣的衣摆轻轻掀起,后腰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发凉,一只温热干燥的抚上泛肿纹身处,冰凉的药膏覆上,指腹细致地滑抹开,林斐几乎能觉察到傅施阅指间薄薄的茧子,一呼一吸之间皆是熟悉的纯正气息。

    潜意识的记忆无法抹除,皮肤轻微的震颤如同刚冒头的嫩苗,傅施阅更不舒服,上次车里潦草的来一回,算算时间,将近一个月没有吃到过这块甜糕了。

    他喉咙发干,一股燥热窜起,眸色深深盯着那处纹身,双撑在床沿,低头吻一下,声音暗哑,“很好看,不要洗掉。”

    林斐将衣摆拉下来,盯着壁灯,故意不和他对视,以免引火烧身,“我累了,要睡觉。”

    傅施阅即便非常想要他,恨不得这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但也明白适可而止,今天做的过火,不能把林斐逼太急,一切要循序渐进。

    “睡吧,我给你读睡前故事。”傅施阅拉开床头抽屉,取出全英文精装的王尔德童话,翻到书签一页,坐进沙发里,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念起来。

    林斐真的很累,昨晚玩一整晚游戏,今天又和夏炽打游戏,又被傅施阅温柔的恐吓,精疲力尽,身心疲惫,在傅施阅刻意压低的优雅声线里,沉沉睡去。

    翌日的雨势渐,坠在庭院的露天泳池如同乱奏钢琴,厨房里白粥咕咚咕咚,王阿姨身影忙碌的备餐。

    林斐洗漱完毕,坐到餐台,瞧见咖啡壶下压一张洁白纸条。

    这字昂扬顿挫,风骨峭峻,林斐爷爷教书法的,他耳濡目染懂这些,傅施阅的字着实惊艳大方,能出字帖的程度。

    [本想陪你一起吃早饭,可惜有一场会议难以推脱,甜糕安心用餐,不必挂念。]

    林斐撕碎纸条,扔进垃圾桶,倒杯咖啡,仰头灌下去,苦涩的液体席卷味觉,他用力咬着牙关,一种剧烈的无力感充斥在胸口。

    他反感这张桌子,反感头顶的灯,反感厨房饭菜香气,反感即将面临的囚徒生活,反感这种被人掌控的窒息感。

    他到底做错什么,不过就是谈场恋爱,光明正大的钱色交易,你情我愿,钱货两讫,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

    王阿姨将盛好的碗白粥放到桌上,低着头忙碌,没见他神情,“你好些日子没来,家里没人气,你来了就好,傅先生总算有个伴。”

    林斐两颊肌肉用力到酸涩,内心冷冷地问一句:“凭什么?”

    他过的不舒坦,傅施阅也别想讨到甜头。

    “砰!!!”

    林斐抄起桌上造型精致的咖啡壶砸到地上,王阿姨吓的剧烈一抖,正要话,林斐一样一样将桌上的摆件摔到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你怎么了?”王阿姨惊讶地问。

    “给傅施阅打电话,让他回来。”林斐转动腕,推开杂物间门,翻出一把中号鸭嘴锤。

    他第一锤砸的是客厅里双面透明的大电视,一锤下去像地震似的花纹分裂,不知多少万的东西彻底报废。

    第二锤是全息投影仪,浮在半空中淡蓝水族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边走边砸,什么值钱他砸什么,瞧不顺眼的也砸,瞧着顺眼的照样砸。

    砸不动的就踹翻,踹不动的就踩过去,换下个目标。

    王阿姨捂住嘴惊讶,忙脚乱地打电话。

    林斐一路从客厅砸到书房,所过之处茶几翻到,椅子歪斜,像龙卷风过境,书房是傅施阅平时呆最久的地方,里面不少值钱藏品。

    他先扔书架上几个一看就很贵摆件,然后将书架上整齐书籍,一本一本地扔地上,直到指触碰到书架后的黑色盒子,他把鸭嘴锤撂在桌上,双取下木制盒子。

    一个通身漆黑的骨灰盒,摸着质感很好,林斐掀开盖子,一个镶钻的骷髅头,以及一把陈旧的伞。

    这是傅施阅妈妈仅剩的存在,死者为大,林斐还没丧心病狂到连这个都能砸,瞥一眼,正要盖上盖子,余光扫到伞柄的挂绳。

    伞是市面上最普通的伞,任何一家卖场都能买到,唯一独特是黑白灰三彩挂绳。

    林斐的奶奶思想传统,相信端午腕系五彩绳能辟邪,林斐不太愿意戴花花绿绿,奶奶亲自动给他编一条时髦的三彩绳,他戴过端午很久,后来系在伞上当标记。

    再后来这把伞,林斐送给通江大桥上那个要轻生的男人。

    伞可能会认错,但这个挂绳不会。

    如同平地一道惊雷,林斐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两年前他好言相劝救下寻死的傅施阅,一年半前这个男人成为他最好朋友的舅舅,这可真是太巧了!

    难怪傅施阅根本不在乎周勉家的死活,周勉一家人不过是他走向自己的桥梁,现在已经上了岸,桥塌不塌已不重要。

    林斐深呼吸一口气,寒毛倒竖,如果傅施阅不是周勉的舅舅,他知根知底,而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有钱男人,他根本不会一往无前的冲上去,踩进这个用金钱和蜜糖构建成的陷阱。

    昨天他反复怀疑傅施阅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现在确定无误,如果不是精神变态,谁会想到这样常人无法理解的招数?

    刺骨惊恐的背后,林斐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一种从恐惧里生出的喜悦,就像悬崖峭壁上开出一朵花,力量微弱,但生命力强悍。

    因为他突然知道,傅施阅完了。

    自己赢定了。

    傅施阅回到废墟一样的家,王阿姨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坐在门前沙发,想要什么,他摆摆,脱下风衣,闲适搭在臂弯,径直走进书房。

    林斐松散靠着书桌,一根一根折弯笔筒里价值不菲的钢笔,玩的不亦乐乎。

    “消气了吗?”傅施阅扫一圈一地狼藉,迈开长腿跨过倒地的椅子。

    林斐摇摇头,糟蹋完最后一只钢笔,直截了当地问:“最值钱的是那个?”

    傅施阅将风衣扔在桌上,解开两颗西装马甲扣子,轻笑着:“你后面墙上的油画。”

    林斐毫不犹豫,握着钢笔腕一甩,墨水飞溅到油画上,画中诗意的原野霎时色彩斑斓,惨不忍睹,他耸耸肩,“下一个是哪个?”

    “书架上的石膏像。”傅施阅下颚一指地面,美丽的古希腊女神雅典娜,摔成了残缺的维纳斯。

    林斐瞥一眼,慵懒抱着臂,别过脸,“我没劲了,休息会。”

    傅施阅抬,拧过他的下巴,眼神对视,不急不缓地低声:“这里最值钱的就是你。”

    林斐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掌贴在他的左胸口,衬衫下的皮肤紧实温热,心跳平稳,“傅叔叔,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

    傅施阅稍怔,眉骨上挑,一种讶然又讥诮的意味,“一见钟情?”

    “你不择段成为我最好朋友的舅舅,伪装成我喜欢的模样,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难道不是一见钟情吗?”林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语气怜悯地:“我猜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人会真的喜欢你?,你想抓住我,但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只能用这种最卑鄙的办法让我离不开你。”

    他顿一下,冷冽笑意延伸到眼底,“昨天你告诉我,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会离不开你,我觉得你反了。”

    傅施阅嗤笑,摁着他贴在胸口的掌,不置可否,“林斐,这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哦?”林斐拖长声音,猝不及防地凑上去,像蛇一样缠着亲吻,鼻息交织,另只勾住傅施阅脖颈,迫使他压低,接受这个热气腾腾的亲吻。

    傅施阅臂环住他的腰,不由分地将他整个人压在桌上,加深这个亲吻,像是品尝上好的红酒,里里外外的扫荡一遍,不给林斐不的会,嗓子发哑,“你想干什么?嗯?”

    “你心跳的好快。”林斐得偿所愿,眼睛向下瞄,“我只是亲你而已,这样不至于吧?”

    傅施阅鼻间溢出低笑,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啄着柔软的嘴唇,低声:“我对你上瘾了,最近不想自己解决问题。”

    “我很累,不想来。”林斐推着他结实肩膀坐起来,双整整凌乱衣领,斜眼懒洋洋睨他,“你认识不少科技圈的人吧?lp要卖专利,找你懂行的朋友给我估个价。”

    傅施阅眯着眼睛端量他,林斐被亲的脸颊泛红,嘴唇湿润,这副慵懒样子很勾人,“明天有个t圈的晚会,我可以带你去。”

    “谢谢你。”林斐斜过身,没骨头似靠在他身上,伸揪衬衫的衣领,“傅叔叔,临江的国际中学上剑桥更容易吧?”

    傅施阅握住他的把玩,明知林斐示好的目的性明显,却还是很受用,“想去?”

    林斐点点下颚,轻轻握住他的,像奶猫挠人一样捏他,“想去,开学那么久了,你有办法吗?”

    傅施阅抽出,招架不住他这副样,曲指敲下他脑袋瓜,低低嗤笑,“有。”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