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面无表情地坐在少女的身侧,坐得端正?笔直,虽然人猫不同,乍一看他和祝星很有些气质上的相似。
方大儒坐在祝星对面,看着黑猫一乐:“祝姑娘,你这猫和你颇有些神似。”
宗豫冷着猫脸倨傲地看着对面笑容可?掬的方大儒,和霍骁一样,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时空错乱感。
我认识的方大儒不可?能这么慈祥。
相比霍骁,宗豫更加了?解方大儒。
当今圣上曾请方大儒编纂史?书,方大儒却以病为由回绝,坚持自己修补古籍之事。由此可?见他清高?坚持,连皇家的面子都不给。
但?面前这个笑开?了?花的老头是谁?
宗豫觉得头很疼,当实际与他一直以为的并不相符,他觉得自己的观念十分错乱。
又或许面前这老头并不是方大儒,只是和方大儒长相颇为类似的一个老爷子罢了?。
祝星语带笑意,一把抱过黑猫:“我们?很像吗?”当真是好?奇,没有半分被冒犯了?的生气。
“刚才你两个一齐那么坐着,还真是很像,只不过他是只猫儿。若他是个人,你们?两个准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大儒很稀奇地道,盯着宗豫看个没完,“这家伙,看上去很有灵性。”
祝星仿佛听见别人夸自己孩子的家长,矜持地微笑:“是,他平常也很乖巧聪明。”
“祝姑娘厉害,宠物也有灵气。”方大儒慈祥地笑着夸赞。
宗豫有些麻木,几乎确定面前这老人绝不会是方大儒。
方大儒对皇家都不假辞色,对亲儿子方昱茗更是极尽严格,怎么可?能一直夸一个陌生的女孩?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孙子孙女,只是对孙辈是同样的严苛。
祝星轻轻捏着猫咪肉垫,入热乎:“您过誉了?。”
方大儒摆摆,身后的黑髯男人托着一套茶具过来。他立刻来了?精神,明来意:“我白日?喝了?祝姑娘亲烹的茶,现在也想煮一次茶请祝姑娘喝,还请祝姑娘莫嫌弃。”
祝星颔首:“怎会,是幸事。”
方大儒不疾不徐地摆好?茶具,又将壶悬挂好?。他呵呵一笑:“此地简陋,有诸多不足之处,祝
姑娘不要见笑。”
祝星认真答:“不笑。”便果真挺直了?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乖巧极了?,真没有笑。
方大儒被她这副严谨认真的姿态带的都有些紧张起来,净了?认真煮茶。
他煮茶时的步骤和祝星煮茶时大不相同。
若祝星是洒脱写意,方大儒则是端庄恭肃。
祝星中的茶自有其意志,方大儒下的茶则严格按照他的规矩被烹煮。
宗豫看傻了?眼?,这样的法,不是方大儒还能是谁?
他年幼时父皇尚在,父皇对古籍孤本很感兴趣,时常召方大儒入宫长谈。他那时时常跟在父皇身后,见方大儒见得很勤。谈及兴时,方大儒便会亲烹茶。
这法和他年幼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宗豫抬头看了?一眼?专心致志瞧人烹茶的祝星,再?度在心中感叹,她果然有吸引贵人的特殊体质。
方大儒亲烹茶,也就是他父皇的待遇。
一刻钟后,方大儒斟茶自茶碗中,茶烟旋转着浮上。
“祝姑娘,尝尝老朽煮的茶?”方大儒将茶碗送到祝星上,很和气地问。
祝星点点头,单将面纱微微撩起,抿了?口茶:“很好?吃。”
方大儒哈哈大笑,像是得了?奖励的老孩:“哈哈,能得你一声赞,便也足够。”
知晓方大儒身份的人都傻眼?了?。
二?人以茶换茶,方大儒了?却一桩心愿,便也不再?到祝星这里,回自己的火堆边安安静静地坐着,时不时同黑髯男人低语几句。
虽是出门在外,祝星用饭也讲究,一顿皆是她爱吃的。
宗豫看得头疼,一面接受祝星的投喂一面感叹这些人都太纵着她了?。
换做是他照顾她,宗豫想了?想,大约也是像这些人一样纵着她了?。
毕竟她一开?口,便带着让人无法拒绝之感。
精致地用了?一顿饭,祝星在庙外散步消食顺便遛猫。
黑猫跟着她亦步亦趋地走,谁看了?都觉得有趣儿。
少女绕着庙走了?几圈,就着人挪了?垫子过来,坐在垫子上观天。
她披了?厚重?的袍子在身上遮风,膝盖上是盘起来的黑猫。
四下无人,一片旷野,只有呼啸的风声。
祝
星抬起头看天。
雨后的天洁净如洗,星子璀璨。一颗颗星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之上,光彩熠熠。
“这样的天最适合看星星。”她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猫话。
宗豫习惯了?她如此,打了?个哈欠老老实实听她话。
她话声音好?听,每次的东西虽然他并不能完全听懂,但?许多时候都会大受启发。可?惜的是自从在那尼姑庵听她背过几次观天之语后便再?没有听她起过。
“这世上万物变迁,百年之后无论你我终究是一抷黄土。”宗豫学着祝星的模样抬头瞧了?半晌的天,什?么也没看懂,便又将目光转回她脸上。
宗豫眼?里,祝星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
听她些飘忽的人生哲理,宗豫总觉得心中不安,便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子,希望她从飘渺的境界中早些出来。
祝星感觉到黑猫的动作,将之抱起,握住猫爪指着天上星:“只有天上的星星是永恒的。”
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法太不严谨,又补充道:“天上的星星自然也会变化的,不过比起你我,是永恒的也不为过。”
宗豫被她严谨的措辞折服。
“五百年前的星星和如今的星星是同一颗,但?五千年前,五万年前的,便不尽然了?。”祝星的语气深沉之中带着些怅惘,“可?惜五百年后物是人非,相同的,也只剩下这星星了?。”
宗豫不太明白她在什?么,却能体会她心中海一般的悲伤,依偎着她近了?些,似乎能希望和她一同分担。
感受到猫的亲近,祝星精神一振,指着天上一颗颗星星教?黑猫认识星子,很好?为猫师。
宗豫木木地任她灌输知识,一边胡思乱想自己是人的事难道暴露了?吗。
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会发自内心地去教?一只猫东西呢?
但?很显然有人会这样,那就是祝星。
宗豫少得可?怜的天文方面的知识在祝星这里得到了?补全,同时他越听越觉得星象有趣,渐渐地入了?神。
“这颗泛赤色的是荧惑星,荧荧似火,飘忽不定,所以叫它为荧惑”
祝星却忽然缄默下来。
宗豫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
她,试图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祝星盯着星空眉头紧锁。
“周国好?像要完蛋了?。”他清楚地听到祝星低声道。
黑猫满脑子问号,不明白少女怎么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如果他可?以话,他真的很想问问祝星究竟怎么了?。
祝星低头对上黑猫一双金瞳,立刻理解了?他眸中所传递出的好?奇,柔和了?神情摸摸猫头:“荧惑守心,大凶之兆。”
宗豫大约清楚祝星这是在跟自己解释,但?他今日?观星刚刚入门,根本听不懂如此高?深的专业名词,因而有些恍惚。
“要有大难了?,周国。”祝星也不怕人听着,通俗易懂地解释起来,“荧惑守心,便是那一颗星星,荧惑星,在这颗,刚才教?过你的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旁停了?一阵子。”
宗豫不解,是以这和周国有何关?系。
祝星站起身,远眺天空,裙裾在烈烈风中翻飞。她笃定地:“天下很快要有大难了?。”
若换做是别人如此来,宗豫只会觉得是妖言惑众。
偏偏是祝星这么
难道天下真要有大难了?么?
宗豫一时间心头一沉,开?始思索起若真有大难的对策。
突然他身体一轻,然后发现自己被祝星举起,和她平视。
她笑着对他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再?不济还有我,你一只猫咪发什?么愁?”
宗豫先是无奈,后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温暖。
可?他并不只是一只猫啊。
祝星清澈的嗓音又响起:“鱼啊,你未免太有灵性,我时常觉得你是听得懂我话的,对不对?”
宗豫装傻充愣,一动不动。
祝星扑哧一笑:“没关?系的,哪怕你是妖怪也是我的猫,我会护着你的。”她举着猫臂有些累,于是又换做抱着的姿势。
宗豫心中一开?始那点如临大敌早就烟消云散,他不无自暴自弃地想着大不了?就留在祝星身边当一只猫也挺好?的。
一阵冷风吹过。
风实在太冷,宗豫的毛忍不住炸开?。这风冷得有些不正?常,刮得他那股心慌焦躁又回来了?,他忍不住在祝星的臂弯里挪了?挪身子。
祝星看他突然炸毛,四下一望,旷野依旧,并未见到有外人来。
她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冷风,面纱都被吹了?起来。
是冷得有些不太正?常。
她想到了?什?么,抱着黑猫利落地转身回到庙内。
方大儒等?人见她回来和气地对着她打招呼。
祝星回礼,因着心中有事匆匆地向祝副管家那赶。
“姑娘可?是有何吩咐?”祝副管家迎上来问。
“取舆图来。”祝星严肃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