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 > 正文 第17章 林如海
    扬州瓜州古渡,一艘艘漂亮的画舫如星子遍布,衬地这千年古渡不似往日幽远静谧。众多画舫上灯火通明,或尾随或簇近拱围着当中最大的一艘三层楼船,那楼船上一色的水晶宫灯烛火辉煌,伴随乐声阵阵笑语声声,真个与天上明月争辉,也益发叫人感叹广寒孤寂,不比人间烟火。

    林如海趁楼船上众人恣意行乐,悄然脱身。

    “东翁。”船才靠近林家的画舫,林如海的心腹幕僚陈子微就迎过来,伸搀扶他登船:“怎么样?”

    林如海趔趄一下,歪歪斜斜的回首望向那楼船,嘴里低声道:“我装醉得出,劳子微扶我进内细商。”

    陈子微和几个长随簇拥着步履蹒跚的林如海,好容易把他扶进舱室,陈子微吩咐:“东翁醉了,备下醒酒汤,待东翁睡醒了用。”

    林家画舫悠悠然然的随水漂荡,其上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船头和甲板上几盏高丽纸糊的气死风灯。附近用来运送人口物品的船见状,知道这家主人已歇息了,无活计赏钱可讨,便棹桨掉头去追别家画舫了。

    四周水面渐空,林家的船不知不觉就掉到了最末,荡到一处芦苇附近。

    “东翁,可是出了什么变故?”陈子微在未点灯的船室中低声问。

    “中元节刚过,荷灯残骨犹存,甄家就这般兴师动众的大宴宾客,什么寻幽探胜,看把这江淮第一雄镇的清静搅成了什么样儿了。”陈子微是个几会不第的举子,还存有二分书生气,分外看不上甄家这哗众取宠糟蹋名胜的举动。

    林如海叹一声,若非大事,这甄家如何会在鬼月行此集会,那楼船里盛下了江南泰半官员,有名号的盐商更是尽皆到此。

    “甄家这番动静是为”林如海指指上面,又比划了个“六”,“甄应嘉此举,一为敛收钱财,二为笼络人心。“

    “甄家行事越发冒进,已势成骑虎,若是那位不能得愿,恐怕这赫赫扬扬的一族都得搭进去。”林如海:“甄家有辈此次在宴上开口借款,是家境艰难,甄家长辈仿若未闻,甄应嘉还与旁人谈早年接驾时亏空甚大”

    陈子微大吃一惊:“去年江南盐政足有五十万两羡余收入,甄家的伸进来,已然套走了大半,闹得盐政衙门上下不满。从盐官上下的口袋里掳去的这三十万两,有什么亏空堵不上!”

    “局势难平了,京中要出事呀!”

    借着甲板灯火和月色湖光,林如海与陈子微相视,目中皆是沉重。

    半晌,陈子微沉声道:“我知东翁志向,是不肯同流合污的。那东翁这巡盐御史,已是甄家插盐政、大肆敛财的唯一关扼,必成其眼中钉心腹患,东翁务必心其疯狗跳墙之举!”

    “京中不稳,江南更多变。不管哪位贵人登极,这帝祚更迭都需得几年才能稳固局势——东翁不妨让太太带姐回家探亲?听那贾老太君已有了春秋,一来全太太孝心,二来可使东翁无后顾之忧。”

    陈子微这话,盖因这江南甄家发达于妇人之,宫中的甄太妃曾对当今有养育之恩,金陵甄家的老太君还曾是当今的乳母,甄家因这二位才得了浩荡皇恩,于是行事间也常带些内宅伎俩的痕迹,颇不忌荤素。拿人家软肋的事情并非没有过。

    林如海沉默许久。陈子微知道林太太和姐身子骨都不康健,此去千里恐怕出事,他便暂且掩下这话,预备看日后形势再劝。

    “什么东西?”

    “老爷!芦苇荡里有个人,抓着块木板救不救?”

    “救上来再,心些,别闹出动静。”林如海吩咐。

    不一时,长随就来回禀:“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受了刀伤好命大!全赖河灯的板底才没沉下去。”

    “刀伤?看出来是什么人了?可还能救活?”

    “怕是个镖师,他袖子上有‘兴隆镖’标记。只是看伤口不是水贼匪徒所为,他胸腹后背各有一处深创,应是匕首剑之类的短刃所伤,其余的皮肉伤痕倒跟水贼寻常所用兵器相合。咱们随船的大夫正在救治,大幸只差寸许未伤着要害,或能救活。”

    林如海闻言,微微眯眼,不管绿林还是权贵豢养,匕首之类的短兵多是刺客爱用,这是巧合吗?

    “一个年轻镖师?”陈子微疑惑:“最近没听到失镖的传言呐,且一个年轻人能接什么要紧的镖物,值得人去刺杀他?有蹊跷,先把人救活了再。”

    林如海也点头:“把他藏进下面舱室里去救,派人扫清痕迹。不管能否救活,不能叫人查到这儿来。”

    陈子微对方才随从所有些兴趣,遂起身道:“我随他们去看看,东翁先歇了罢。”

    绕进下面舱房,立刻灯火亮堂起来,陈子微问:“你方才他全赖荷灯的板底才活下来?”

    那随从点头,引着陈子微去看,言语间不觉带了三分赞赏:“这子是个灵的,那话怎么来着,哦,临危不乱!”

    陈子微从袖中取出折扇遮住鼻子,细看那块救人的木板——才发觉并非是一条长板,而是用布条连接短木板而成。

    “这是劫了人家整行祭灯罢。”本地习俗,荷灯的底座通常用杉木做底,上面用油纸做荷瓣,陈子微观这长板,怕是哪家富户所放的河灯罢,上好的杉板,尺寸也颇大。

    他靠近床榻又去看被救上来的少年,脚下踢到一只皂靴。

    长随伸捡起那湿淋淋的臭靴,拎到桌上,陈子微捏着鼻子瞪大眼瞧他。

    长随憨笑:“那子藏怀里的,伤成这样子都没丢了。”许是件要紧东西。

    死到临头,藏个男人的臭鞋?陈子微同扇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屏气去瞧:“咦?”

    “你,你拎起来我看看。”陈子微指长随。

    “先生看出什么来了?”那随从拿起鞋底就送到陈子微眼前,惹得幕僚先生连退两步。

    这种皮革包底、脚后跟有山牙暗绣的鞋履他似乎见过,江南一带连门下人都如此讲究的只有甄家罢?

    “尽力救活他!醒了立刻来告诉我!另外看好这里,别叫人发现了。”

    ————

    京中,王府。

    不知是不是才迎回老朋友的缘故,即便已经熬过了不方便的日子,杜云安仍觉得心慌难受,不出的烦躁不安来。

    偏偏近日王仁不知又发了什么癔症,派通房丫头来套近乎不,他自己也表现的益发露骨了。正房几个大丫头都看出来了,仁大爷见天儿匀出功夫给太太晨昏定省,只要他进来,必定要寻会和云安话,一离了太太的眼,仁大爷那双盯着云安的眼珠子都要绿了。

    大家都猜仁大爷这是看上了云安。

    一屋子女孩儿,白芨宝绿几个看见杜云安躲避的态度就知她不愿意,暗暗都帮她避开些。瑞香倒乐见其成,而且重又亲热了起来,她那一派的几个丫头也跟着调笑奉承杜云安,惹得杜云安心里厌恶。

    这里边最不同的当属一个瑞云,这姑娘也和王仁似的不正常,她送荷包给杜仲传情才多久?这会儿不光对王仁轻言细语、意温柔的奉承,对云安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每每甩脸色看,把不对付都贴脑门上了。其实杜云安何曾招惹过她分毫?

    “别搭理她!她素来有个病,对着爷儿们就笑脸,对讨爷儿们待见的丫头就恶言恶语。先前白檀姐姐也遭过这罪呢,白檀姐姐那时已经是头等的丫头,她一个二等还不是作兴了一阵。不过看在她家那位老姨娘的份上,咱们都不理论。”白芨悄悄劝慰杜云安。

    “只是你怎么就招了那位仁大爷了?”白芨担忧:“若不然你回禀太太,进了八月就回家躲些日子罢。那位属马蜂的,咱们惹不起。”

    “我家就在本地,离了太太眼前,他岂不更嚣张了。”杜云安一肚子火,越气反越清醒,她不能家去给哥哥招祸,况且门上最近没传信进来,她有些担心哥哥是不是又出镖了。

    “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要是他再不收敛我就去凤姑娘屋里躲躲,她那里正忙乱。”

    白芨想了想,倒觉是个好主意:“不足一月,凤姑娘就出阁了。等凤姑娘嫁了,这仁大爷也该回南边了,好不好再忍些时日。”

    “我也已经跟瑞云过了,不许她胡闹,叫太太知道了,没她好果子吃。你这两月也避着这疯丫头些,但别任她欺负了,倘若她再作过了,我就告诉太太。”白芨如今是正房打头的大丫鬟,年底就要放籍嫁人,眼下虽力求和气卸差,却也并不怕得罪人。

    八月初一,杜云安肿着一双眼睛上差,又一夜不曾好睡,眼皮还老跳。

    李夫人一见,自己唬了一跳,好气又好笑,命人拿冰块和鸡蛋轮换着给她滚滚眼睛。

    “罢,今儿我这里不用你,你回去歇一觉。下晌去花园里散淡散淡,或找你顽的好会一会,别总闷在这院子里,仔细闷出病来。”

    杜云安谢过,心里也想去找银线,托她爹到自家看看。

    再有,杜云安始终不信王仁是因为自己样貌才起意,句不好听的,几百上千的家生子里最出挑的都收罗在这正院,就连粗使的丫头也不乏动人之处,杜云安在里头实在称不上最惹眼的那个——她才开始发育,身材与门板相仿,脸上的婴肥犹在,怎么看都比不上白芨、瑞香几个妩媚可人。

    姑娘断定王仁不怀好意,别有他图。银线的姨妈混在上夜队伍里,那里面的婆子耳目最灵通,杜云安早有意向她姨妈打听。只不过这些人日夜颠倒,每日只有黄昏前的时间有空走动,总没个好时。

    杜云安从后角门出去,一径往针线房去,不巧银线正忙得脱不开,听她问起自家姨妈,银线就笑:“她老人家昨儿不该班,今晚上当差,她在家里无趣,一早就进来了,这会子正在垂花门右边的倒座里呢。”

    “人家二门上正当值,谁有功夫招呼她来,这不,方才到我这里转了一遭儿,我也忙着可巧你来了,你且替我陪陪她去,省的她闲不住去别处乱逛,再惹出事来。”

    着就叫丫头进来送杜云安过去:“把她送到你老姑奶跟前去。”

    那丫头笑嘻嘻的来牵云安的:“好姐姐,我叫茉线,是银线姐姐的表甥女儿”亲戚子弟进来当差,就得按主子和管事分的等来称呼,不然这里面家生子多连着亲,若论起辈分来,岂不乱套。

    杜云安被她拉走,一脑子乱麻:什么姐姐的表外甥女。

    只一见银线那位姨妈,杜云安就什么都忘了。

    只因这姨妈那双鹰钩子眼睛极厉害,嘴也利索:“听多了你的事,没成想这么俊,竟有些像咱们太太的品格儿。”

    云安心头一跳,闲谈几句才问:“妈妈当差多久了?”

    “快二十年啦,起来我还见过你亲娘,只是那时候我还在这地方看门,她极少出正院,没得着会相交。”

    “妈妈原本在二门当差?”

    “那可不,当了有七八年呢,管事奶奶们我厉害,镇得住人,这才把我调去值夜这上夜是个好差,月钱多赏赐多,闲磕牙的时间也多,就一样不好,见不着旁人!除了那些个老姊妹,新进来的我都不大熟。”

    云安耐着性子,笑道:“这就是妈妈的能为了,虽不熟却都知道哪些人进来哪些人出去,一并连我们不知道的事也瞒不过您。”

    着就从腰上解下个巧的葫芦来:“这是绍兴酒,随老爷的船带来几十坛,我们院里得太太赏下一坛来,众人分了。我还不会吃酒呢,送给妈妈吃罢。”

    银线的姨妈瞧那葫芦,巧巧,顶多二三两的量,现在又离上差的时辰还远,也不怕吃醉了误事。

    这府里上下,不拘男人女人,少有不爱这口的。云安带来的又是上等黄酒,这妈妈才对着葫芦嘴儿嘬了两口,就喜得要引云安为忘年知己了。

    “你娘那时候放出去,唉哟,真真是有排场呐,足足三四个红漆大箱。老爷和太太觉得亏待了她,赏赐了好些好东西,那就是个财主娘子!”

    “翻捡?是李大嬷嬷亲查的,也是大嬷嬷亲自压车将她送到你老子家去的都大嬷嬷差点就认了你娘做女儿,看她老人家的上心劲儿,这怕是实话!后来你娘落难,姓杜的那群蝗虫可不是东西,也是李大嬷嬷出面,替你们出头——要不然哟,我滴个囡囡哟,你是难活下来。”

    “天杀的那起子混账,听进你家抢了你和你哥出来,你娘还没出月子,亏得大嬷嬷喽,要不然你这东西落在他们里能养活?别还出落的这么好!”

    “就是模样不大随你亲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