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首领宰与绝望攻略世界 > 正文 第211章 39
    lpn酒吧。

    耐穿的皮鞋、浅色的长裤、沙色的风衣。

    站在楼梯上的人,那个姜红色头发而下颌上微带胡茬的男人——

    果然是织田作之助。

    他行动时动作轻便矫健,并不比猫爪按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更大;他环顾酒吧时神色间带着细微的、常人无法判断出来的敏,那是唯独只有曾身处于黑暗世界、哪怕沐浴在阳光之下也深入骨髓的某种习惯。这习惯令织田作之助有所准备地前往一场与黑党之间的会面,也令他

    隐藏在沙色风衣之下,原本并不起眼的腋下枪套里。

    现在,正空空如也。

    但是不知为何,织田作之助微微愣了一下。

    可以这个表情细微极了,如同白纸上飘落一片细碎的纸屑,换做别人、就算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也很难辨别,估计国木田独步又要头痛起来,些什么“你倒是生气啊、快去给我拒绝那些抓着你聊天的老头老太太啊”之类的话——而织田作之助又要茫茫然地回以“我已经生气了”等等既天然又莫名槽多无口的台词。

    可这个微的表情变化被人一眼捕捉到了。独自坐在吧台最里侧、黑衣红围巾的年轻男人颤了颤眼睫,原先低垂着的视线向上移,不再盯着织田作之助的双看。他脸上的微笑动摇了一瞬,像石子击落水面溅起的那圈涟漪,织田作之助莫名联想到碎裂成块状的滑稽面具——不久前咲乐曾打碎了一个,哭得伤心;可这个男人早已不会哭泣了。陌生的黑衣男人只是:

    “不坐下吗,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便把里的双枪收起来。

    他没有全部解除武装,终究还是留了一把,放在吧台上。

    随着冰冷械与木质柜台的碰撞声,织田作之助也落座了。

    他没有坐在与黑衣男人相邻的位置。他隔了两三个座位,坐在靠近楼梯的地方。

    ——适合随时撤离的地方。

    “”

    轻柔的、绵长的、萦绕在空中的爵士乐女声。

    轻柔的、绵长的、萦绕在空中的某种看不见的苦痛。

    歌唱着离别的低哑歌声中,男人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只鸢瞳、那只曾被什么人解开绷带的右眼,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向右侧看去。

    他以为自己看见身侧有人一同举起杯来,打磨圆润的冰球在杯中上下浮动,琥珀色的酒液映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干杯”;一眨眼之后他又看见一张三人的合照,再一眨眼他便又看到合照边放着一只苹果,一把雕花刀狠狠插在苹果深处,黏糊糊的汁液顺着刀锋往下流淌;又一眨眼所有斑驳的幻象尽数消失不见,黑衣红围巾的男人只看见右侧空荡荡的桌面——与一把对准了自己的//枪。

    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像是吞着刀片一样呼吸起来。这个男人又坚强地黏起他的假面,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假惺惺地笑着:“”

    这幅面容堪称完美无缺,唯独话时男人哑了嗓子,有一瞬竟然张口无言。

    那还能做什么呢?

    那还能做什么呢?

    那、不如,喝杯酒吧。

    黑衣红围巾的男人站起了身。不知为何他站起来的同时稍微有些踉跄,左下意识在吧台上一按,差点打翻了酒杯。不过男人并不关心他自己的情况,熟练地忽略了左肩上毫无道理而突如其来的激痛,脸上挂着勉强算是有的浅笑:

    “想喝点什么?”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开口,“‘螺丝起子’,不要苦酒。”

    男人就像是对自己笑了一下般,回答,“我知道的。”

    完这句话之后男人走去了吧台后面。他这一次调酒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生疏的动作,没有多做犹豫就在酒架上选好了伏特加和琴酒,放冰块,倒柠檬汁,伸入搅拌棒。他微微垂头搅拌酒液的时候神情专注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浓缩在这样一杯酒里。这杯酒很快调好了。金橙色的酒液,甘醇酒香伴随着酸甜的果味,溢散在空气里,与这间名为lpn的酒吧轻而易举融合为一体。男人最后把一片新鲜的香橙插在杯口,端给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没有去接。“放在这里就好,”他想了一下:“谢谢。”

    男人没有对织田作之助的警惕保持以什么负面情绪,只依然维持着他那副若有若无的笑脸,依言把酒杯放在织田作之助边,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这个动作里诡异的透出些乖顺的意味,又像是拼命遮住眼睛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愚笨孩。织田作之助沉默地侧头看了陌生男人一眼,终究还是没去品尝美酒,更没有伸去触摸酒杯。

    “”

    爵士乐。女声。“ごきげんよう”。什么,“下次见”、“祝你身体健康”?男人漫不经心地想着,思绪漂浮在空中如一团棉絮,又似醒不过来的混沌。他奇妙地感到大脑像是浸泡在酒液里,他突然之间既不恐惧,也不胆怯了,唯独感到一阵“终于到来”的轻松。——换一个词吧。他听着音乐,发着呆,终于听到一声“add”。这个才差不多。“add”。他在心底重复着歌声中的意大利语词汇。add,add、add。“永别了”。

    年轻的男人好像下定了决心,又好像终于放弃了什么,有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如同膨胀怪物般的重担从他肩上移走了。自片刻前织田作之助到达lpn以来,他第一次不带任何勉强意味的笑了笑。

    这个神情带上一丝稚气,点亮了这张隽秀好看却过于苍白的面庞。男人连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了。

    “织田作,我有件很有意思的事,要听吗?”

    男人语调轻快地问道。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出其不意地反问道,“‘织田作’,”他问,“这是在喊我吗?”

    “对。”年轻男人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没有被那样叫过吗?”

    “”织田作之助侧头望着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男人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低声喃喃着了一句“谢谢”。

    接着他又以不合常理的亢奋情绪,:“织田作,听我——前段时间我处理了一个哑弹哦!”

    情绪带动血液流动,给男人面颊颧骨上染起一抹绯红,令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宛如少年。

    “多年夙愿一朝实现,我当时下意识就抱着哑弹跳起来了哦!就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想和你分享。”*

    这句话的时候他用双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个圈,以示“是一个型号很大的哑弹哦”。

    这个动作既率性又稚气,令旁观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回第一眼所见时对其“深不可测”的初印象,唯独早已埋葬在旧日时光中的某个少年重新浮上河面,睁眼看见日落。

    “是吗。”织田作之助。

    年轻男人并不在意对方的寡言,反而从来客专注的视线里获得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快乐得几乎要舞足蹈起来。

    “还有一件事。想要给你尝尝的硬豆腐,那个已经改良完成了。无论是味道还是硬度都提高了三成!让部下试着尝了尝味道,都崩到牙齿了哦!你吃的时候也注意点比较好!”*

    “这么硬吗,”织田作之助问,“那样的话,要怎么吃才好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着的年轻男人笑了。似乎发自内心很高兴。*

    “还有一件事,”他满面笑容地接着往下,“恭喜你哦,织田作。恭喜你获得了——”

    “——新人赏?”织田作之助接住了这句话,平静地,“比起那个,下次把硬豆腐带来给我尝尝吧。”

    “——、————。”

    毫不夸张地,男人脸上的表情,像是整张脸被按进石膏里一样,凝固住了。

    “什么、那句话,”他有点结巴地,“啊我明白了,哈哈、那个,开玩笑的话”这句话的时候男人下意识用左攥紧了垂到膝上的红围巾,转瞬间又如同被火焰燎到般将它丢开。

    织田作之助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但是,那双属于前任杀、属于父亲、属于武装侦探社社员的眼睛,依然认真地注视着黑衣红围巾的男人。

    “不是开玩笑。”

    织田作之助。

    “过的吧?‘我会记得’。”

    完这句话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眼睁睁看着已近冷却的余灰里颤巍巍点亮一星萤火,它过于微又这样脆弱,让他错觉自己只需轻轻吹上一口气就能够熄灭它。

    但是——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站在lpn门口的时候,突然多了一份完全不一样的记忆。就好像神明的恶作剧一样。”

    织田作之助。

    他迎着那道目光,深深凝视着未被绷带遮掩的鸢瞳,望进不自觉燃起希冀的鸢瞳的眼底。

    “我总得问清楚才行,你到底要安排芥川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问:

    “港口黑党首领、地下世界掌控者、卧底到武装侦探社的特许社员——太宰治,或者,津岛修治?”

    随着话音落下。

    那点簌簌的星火,终于还是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