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将闷棍男掰成话唠 > 正文 第73章 第 73 章
    送别齐誉韬出征的那天,是腊月廿三,庚寅月癸未日,年。

    这个日子本是该阖家团圆,包饺子、吃糖瓜、祭灶王的,但齐誉韬却要带着大尧王师出征异国,一去路途遥遥。

    许愿为此遗憾,她和兰慈县主共同送齐誉韬出城门。

    齐誉韬身着银色铠甲,墨绿色披风在他身后被微风轻轻吹起,似松涛万壑。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大尧王师,将士们各个摩拳擦掌,斗志十足,只待齐誉韬一声令下便为国出征。

    齐誉韬很舍不得许愿,特别是看着许愿尚且平坦的腹,他不知道自己归来时能否赶上这孩子出生。

    齐誉韬喉结滚动,眸子里涌动许多不舍的情绪。他单将的许愿抱进怀里,唇埋入她头发间,柔声道:“我尽量赶在你临盆前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我没事啦,待在王府里吃吃喝喝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最让人担心。”许愿搂住齐誉韬的腰,臂下是他坚硬的一片片铠甲,“齐誉韬,安全重要,你绝对不能为了图快就不顾安全!”

    “嗯。”

    “还有,”许愿忽然挣脱开齐誉韬,站在他面前双叉腰,特别理直气壮道,“有些男人一看娘子怀孕就出去沾花惹草,这种人我见了就想把他脑袋割下来!齐誉韬你要是敢和他们一样,等你回来了我天天扒你裤子踹你屁股!”

    齐誉韬:“”

    许愿这弯拐得太急,齐誉韬倒是早习惯她的跳脱了,但他身后大军不习惯啊。偏偏许愿声音尖细亮堂,一喊出来恨不得全军将士都听见了。顿时齐誉韬身后爆发出各色各样的哗然,哈哈笑的、调侃的、戏谑的、称赞的层出不穷。

    齐誉韬为此不由额角青筋跳了跳,忍不住出以往总在心里想的句子:“你一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齐誉韬你骂我!你居然骂我!”许愿气得跺脚,“就话变多了的齐誉韬有时候好烦!反正你就是不能背着我找别的女人啦,不然信不信我揣个球逃跑?”

    “你!”

    乌烟瘴气的感觉再度笼罩在齐誉韬头顶,他心里腾腾冒火,却又不能拿许愿怎么样,反而担心自己再一句“重话”会刺激到许愿。要是真把她刺激得逃跑了,或者刺激到她动了胎气,他根本接受不了。

    被许愿吃得死死的齐誉韬终究只能老老实实道:“我不会,你放心养胎。”

    “这才对!齐誉韬真的好好!”许愿抱着的身子得意的昂起头。

    罢她又肃了肃神色,双抬起置于下颌下,一双眸子滚动坚毅的决心,“齐誉韬,”许愿一字字用力,发自内心道,“一定要得胜归来,杀了那个变态皇帝,灭了阴阳圣宗,为所有无辜死难的人出这口恶气!”

    “嗯。”齐誉韬再度把许愿抱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承诺,“一定。”

    目送齐誉韬率领大军远离,许愿的心也似随着齐誉韬走远。

    她和兰慈县主站在城楼上,远方是天高地广,是碧海晴空。出征的大军整齐划一越走越远,许愿一瞬不瞬的看着,直到战旗上用篆体写就的“齐”字远得模糊,再也看不清晰

    身边的段瑶轻轻抚了抚许愿的背,和蔼地安抚她:“孩子,城楼风大,回去吧,浔阳王会早日归来的。”

    许愿点点头,她很认真的抚摸自己的肚子,眸中愈发光彩照人。

    接下来的日子许愿每天都在王府里好好地过。每天清晨,她会起来好好吃饭,去陪兰慈县主话,去喂韬韬胡萝卜,去和闪闪玩耍。子谦从战乱结束后就又去云游列国了,留下闪闪在王府陪伴许愿。祝飞虹也回去梁国,段瑶还留在浔阳王府照看许愿。

    中午和下午,许愿都会找点事做,一边和肚子里的孩子话,一边思念齐誉韬。

    她很关注齐誉韬那边的情况,每每齐誉韬送信过来,许愿都会迫不及待的抢过信看,看完后嘴角便恨不得拉到耳根。

    齐誉韬那边势如破竹,真的好棒!

    接着许愿就赶紧动写家书,传给齐誉韬。她告诉齐誉韬,今天自己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县主干了什么,韬韬吃了什么,闪闪干了什么,所有人都很好,自己的肚子又大了多少多少她写的家书就和她这人话一样噼里啪啦一大串。

    远在西蜀国战场的齐誉韬,每每接到家书,也会盯着看很久。将士们都习惯齐誉韬这样了,每逢齐誉韬收到家书开始看后,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打扰他,知道他要沉浸在他娘子的字句中好久。

    时间就在一来一回的书信中悄然度过。

    战火燃烧整个西蜀国,从东西两面向西蜀国皇都焚烧。这边齐誉韬率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那边周国贤王率领的周国将士亦是骁勇善战,连连攻城略地。

    当齐誉韬收到许愿的第九张家书时,他已离开浔阳将近五个月。此时,西蜀国大半领土已落入大尧和周国中,齐誉韬也同贤王他们会师了。

    自打上回贤王出使顺京和齐誉韬相见,这一别便是大半年。如今两人在攻打西蜀国的战场上顺利会师,免不得要叙叙旧。

    而贤王虽仗打得意气风发,可人有些哀怨,他一个劲儿地同齐誉韬抱怨:“我那义弟,大周的皇帝陛下,倒真是狠心啊。我老婆,他的亲妹妹,才生完孩子两个月,他就把我派出来打仗,你有他这样的吗?”

    贤王完了自己,又指一指同他一并出征的玉衡长公主,耸耸肩无奈道:“阿衡也是,一个姑娘家的也被陛下给喊过来了。你是不知道,阿衡的驸马送她出征时那样子,都快成个怨夫。”

    齐誉韬听了贤王的话,颇有种难兄难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他道:“子祈有孕了,没到三个月。”

    “是么?恭喜啊。”贤王抱拳笑得疏狂恣意,打心眼为齐誉韬高兴,也明白齐誉韬和他有同样的心情,都是抛下妻儿跑来打仗的。

    “浔阳王,恭喜!”玉衡长公主也热情道喜。她身穿水绿色妆花裙,随军出征多日也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唯有她怀中捧着的一尺半长的白玉圭还纤尘不染,被她擦拭得光滑明亮。

    她走到哪里都带着这块白玉圭,白玉圭上有乌金色的两行镶嵌字:楼雪初融丹禁晓,葭灰萌动玉衡春。

    玉衡长公主道:“陛下之所以要我们来带兵,也是因为我们了解阴阳圣宗,能防备他们缺德捣鬼。而且,”她到这里,眼中顿时淬了冷光,“我们因着父辈的原因从就在阴阳圣宗,没少被他们祸害,尤其是贤王你能亲和阴阳圣宗做个了断简直不要太好!”

    “也是,阿衡得有理。”贤王也收敛一贯不羁的神色,双眼眯起,眸中波澜万顷,“陛下有一句话得很是,西蜀国、阴阳圣宗,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齐誉韬颔首,同二人一起望向西蜀国皇都所在的方向。

    这个扭曲的皇权,这个用尸骨和血腥堆积起的邪教,他定会亲覆灭,以慰所有死难者在天之灵!

    ***

    甲辰年六月十八,旧历乙未月丙子日,宜赴任、造修、祭祀;忌安葬、上梁、入宅。

    恰是大暑之日,土润溽暑,腐草为萤。

    就在这最闷热的日子里,齐誉韬率领的大尧王师与贤王率领的周国军队,一举攻入西蜀国皇城。

    攻城之战,声势浩大,千军万马如天兵降临,势不可挡。

    恢弘的皇宫中,阴霾如一场大雪洒满殿宇琼楼。这座长久以来浸淫在阴沉、迷幻中的宫殿,如今乱作一团。

    内侍奔逃,宫娥疾走,他们早就已经失去斗志,也不想陪着那沉迷在虚空大梦中的君主了,此时正是他们脱离宫闱、与家人团聚的好会。

    早在西蜀国被连连蚕食起,他们就已经于心中放弃抵抗了。一个沉迷于长生不死大梦里的昏君,一个建立邪教肆意荼毒生灵的暴君,没有谁真心信服他,不过屈于他予夺生杀的权力。

    整个西蜀国都像是一盘崩裂的散沙,而到了今日,这盘沙子彻底分崩离析,只剩下西蜀国皇帝的心腹——数百名刺有“日月同辉”刺青的教徒们,还在死死守着皇帝陛下的大殿,疯狂捍卫他们扭曲的信仰。

    下雨了。

    大暑时节雨来得快,蓦然间便是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滂沱的大雨打在宫阙的石板上,冲刷开一条条血色的河流。大尧王师和周国军队攻入皇宫,迎上阴阳圣宗的教徒们。厮杀、鲜血、呐喊,大雨淋得满世界尽是喧嚣与兵戈。

    齐誉韬策马,长驱直入,他扬一挥,冷绝的声音似将这场大雨推到了顶点。

    “杀、无、赦!”

    喊杀声雷动,雨水中天地震动的感觉朝着四面八方传播,震响一座古老帝国。将士们士气如虹,将所有的情绪都灌注在拼杀里。

    齐誉韬、贤王、玉衡长公主便在这样的浩荡与激烈中,如蚕食鲸吞般杀出三行血路,直杀入西蜀皇帝所在的大殿中。

    已成孤家寡人的西蜀皇帝,蜡黄的脸孔失却血色,却还疯狂地张开双臂举高,仿佛在祈求上苍赐给他什么毁天灭地力挽狂澜的力量。他是那么的疯狂执着,也是那么的恼怒憎恨。

    他的教徒们都在殿外与大尧和周国的将士作战,而他这空阔的大殿里,只余下三十名宫廷侍从还在向他尽忠。

    他怒目望着一左一右杀过来的贤王和玉衡长公主,一指向他们,怨毒的咒骂歇斯底里:“墨漪!李玉衡!你们这两个叛徒!无耻的叛徒!”

    剑花朵朵,贤王剑下是一个接一个宫廷侍从的亡魂。一路杀伐而至,他一袭黑衣尽染血色,衣摆上印着的十几只墨蝶犹如饱饮鲜血,妖艳欲飞。

    “无耻?与利用邪教蒙昧百姓,祸害无辜之人的陛下你相比,我怕是甘拜下风!”贤王持剑,滴滴血落,哂笑,“你都要死了,倒还能这么有气势。你的国不存,你这条命也该偿了。”

    “昔日我们接任父辈之职,成为阴阳圣宗九位长老之二。”玉衡长公主眼中淬着的光极冷,一改她平日热心阳光之态,像是百年难遇的阴风肆虐,“如今你自己看看除了外头那些被你洗脑的教徒,其余七位长老谁来搭救你?他们都和我们一样罢了,早恨不得你和阴阳圣宗都玩完!”

    黑发间的湖水蓝鎏金玉簪子随着她挥剑晃动不息,水碧色妆花裙亦被溅了大笔大笔的血色,中剑在大殿里迸发冷冽的寒光。

    玉衡长公主素不离的那块白玉圭,就是她的剑鞘。一尺半长的锋利玉剑平时蛰伏在白玉圭中,如今出鞘,在玉衡长公主中挽作道道刺眼的剑光寒芒。

    她边杀边道:“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是病得治,可你治不好了,白痴就是白痴,不杀你都不行。”

    西蜀国皇帝立在龙椅前,眼角赤红,眼球暴突。他披头散发疯魔极了,看着贤王和玉衡长公主不断斩杀宫廷侍从而朝他靠近,他目眦尽裂。

    蓦然西蜀皇帝嘴角撕扯开一道狰狞的冷笑,他抬在龙椅旁的宝瓶上一拍,一道关自宝瓶里升起。

    “想杀朕?那朕就让你们全都命丧于此!”西蜀皇帝的扣上关,他咆哮,这一刻他的狠狠按上关。

    可就在这时,一支利箭裹挟雷霆万钧,射穿瓢泼大雨,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直插入西蜀皇帝的掌!

    利箭凶猛无匹,力道之大竟从西蜀皇帝的掌一侧射入,从另一侧穿出,将他整个人带起,撞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如此一箭就似天兵发怒,西蜀皇帝在惨叫声中,重重撞在墙壁上。那支箭插着他的将他插入墙壁,咯噔一声从他体内传出,筋骨断裂,他一口鲜血喷出。

    殿外喊杀声还在继续,大雨滂沱,一片猩红血雾涤荡整座宫阙。霍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得大殿炫白无比。雷声乍起,响动天地,西蜀皇帝骇然到极致地看着立在大殿门口的齐誉韬。

    齐誉韬于电闪雷鸣中,握一张弯弓,弯弓的弓弦发出抖动的嗡鸣声。

    高大的身躯笔直如削崖,似雨水中浇打出的壁立千仞,背后是磅礴水色,是风雨怒号。

    西蜀皇帝从没有见过这样锋利凌厉的人,一如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支箭钉在墙上,如任人宰割的鱼肉。他脑中几乎空白,这一瞬无法言语的恐惧弥漫胸腔。

    他忽然间凄身一震,猜到这人是谁了。西蜀国皇帝放声怒吼道:“齐誉韬——杀了他!快杀了他!”

    被贤王和玉衡长公主清理大半的宫廷侍从们,带着一身伤,企图转移攻击目标。

    “杀了他!”西蜀皇帝歇斯底里的吼叫,“杀了他,齐誉——”

    他的吼声兀的戛然而止。

    齐誉韬弃弓换剑,瞬息之间就犹如方才那支利箭般,笔直杀到西蜀皇帝身前,冰冷的长剑刺穿他的心脏!

    玉衡长公主充满讥讽的冷笑声,响起在骤然死寂下来的殿宇:“白痴就是白痴,以为我和贤王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吗?我们拖住你的侍从,是好教齐誉韬直接送你上路。”

    贤王一剑杀死面前一名宫廷侍从,侧目睨向垂死挣扎的西蜀皇帝,冷冷哂道:“死得好。”

    西蜀皇帝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这是临死前的征兆。他因为太过震惊恐惧,太过不甘,太过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死,一时间他居然出现回光返照之状。

    他的神识在这最后片刻里,变得分外清明。他看着面前的齐誉韬,这杀神般的男人一双沉冷漆黑的眸子渐渐化作浩瀚的苍蓝色,苍蓝如海,却含满了铺天盖地的恨意。

    嗜血的恨意,仿佛全部凝聚在齐誉韬的剑上,随着他的剑全数灌进西蜀皇帝的心脏之中。

    最后一名宫廷侍从也被杀死,满地血泊中,齐誉韬身上的雨水滴滴滚落。他蓦地用力拔出剑来,西蜀皇帝的身体滚落在地,一只却还被他的箭扎在墙上。

    西蜀皇帝挣扎两下,便彻底化作一具尸体。

    至此,全都结束了。

    这个黑暗扭曲的王权从今天起就不存在了。

    这个恶贯满盈的邪教也被覆灭。

    雨水还挂在齐誉韬的睫毛上,一滴滴的流下,和他身上的水一起汇聚一摊。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事,眼前浮现起无数过去的画面。

    筠水城里,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丢入炼铜的熔炉中他的祖父、祖母,他的兄弟姐妹,所有的人都活生生的化为脓水烟雾

    繁昌县中,千疮百孔的大地上躺着无数死尸。他一箭救下年仅四岁的许愿,看着姑娘心酸地哭着,伏在她爹娘的尸体上

    这些年他和姐姐的相依为命,姐姐在人前雷厉风行,在人后独饮艰难困苦

    浔阳,当他救下即将被火焚的浔阳,百姓们那感激涕零的眼神,重叠着阴阳圣宗教徒们失败后的疯狂诅咒

    都结束了。

    所有死难者的仇都报了。

    不知是睫毛上流下的雨滴还是眼中涌出的水雾,齐誉韬氤氲了视野,眼中种种皆化作模糊。

    那些浮现于眼前的画面,这些年因阴阳圣宗而造成的累累伤痕、哀鸿遍野的画面,逐渐淡化、再淡化,最终在他眼前化作许愿的笑脸。

    他的人生被阴阳圣宗毁去,他和许愿却因阴阳圣宗而结缘。

    他的仇恨、痛苦、执念,都因许愿的深情而皆化作鞭策他前行的信念。

    人生这条遥遥长路,他和许愿因阴阳圣宗而始,他们的终点还在很远很远的将来。那里有花开花落,有云卷云舒,有天高地广,有草长莺飞。

    旧的岁月结束了,往后新的生活一定会充满阳光和幸福,一定会的。

    齐誉韬放下剑,转身踏出大殿。

    殿外大雨将停,乌云将散,一缕天光洒落。

    一切尘埃落定,他该快些回到许愿身边了。

    ***

    怀着这样的迫不及待,齐誉韬被汹涌的思念占据全身。他在整顿好一切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尧。

    算时间,他离开浔阳已有七个月。这场仗打完了,却正好卡在许愿怀胎十月之际。齐誉韬马不停蹄,几乎昼夜兼程的狂奔回浔阳,只想着千万要赶上许愿临盆。

    终于,齐誉韬风尘仆仆赶回了浔阳。浔阳百姓见齐誉韬归来,满城之人皆若狂。百姓们欢呼着,狂喜地冲出城门,列队欢迎齐誉韬归来。

    大家挥舞拳头,为齐誉韬祝贺,还有人忍不住热泪盈眶,使劲儿呼喊齐誉韬的名号。

    大尧的战神当之无愧,浔阳的守护神舍他其谁。

    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齐誉韬在百姓们无比热情的相迎下,快速策马进城。他顾不上和百姓们打招呼,只向大家左右颔首,他的目光直视前方通往浔阳王府的路。

    这时不知是哪个百姓大声喊了一句:“王爷,王妃肚子挺得好大,您快回去看她!”

    听到这话齐誉韬心里蓦然一振奋,子祈还没生,他赶上了!

    齐誉韬用力挥动鞭子,在座下战马的嘶鸣声中,一骑绝尘奔驰过长街。前方浔阳王府的红墙的大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齐誉韬的心也激动不已,宛如要长上翅膀高高飞起!

    终于,他到了王府门口。齐誉韬勒马,一个翻身下马。府中已有侍卫下人得知他回来,纷纷冲过来。

    齐誉韬望着这一张张阔别多日的脸孔,每张脸上都洋溢着无比激动喜悦的笑容。他大步跨过门槛,刚一进门,就听见许愿扯着嗓子的嘹亮喊声。

    “齐誉韬——!!”

    齐誉韬当即胸中一震,狂喜之情似海啸般滚滚涌上,险些湿了他的双目。

    “子祈!”他呼喊出声,看向那一抹思念多日的身影。

    姑娘一身清灵干净的白衣,活像是山间精灵,婷婷如白昙般。她撒腿往他这边跑,欢呼不止,还大张开双臂边跑边喊:“齐誉韬,我来啦!”

    可齐誉韬一看见她那大肚子,一颗心就从刚刚的狂喜顿时化作震慑担心。

    挺这么大个肚子还跑那么飞快干什么?!

    齐誉韬赶紧奔向许愿,想阻止她继续欢脱地狂奔。这太令人担心了!

    然而齐誉韬还没跑近许愿呢,就见许愿忽然停住。她脸上表情一怔,接着“哎呀”叫唤了一声,竟是捧着肚子坐在了地上。

    许愿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狂奔的婢女,各个都焦急喊着:“王妃!王妃注意身子!”

    而她们的王妃许愿,坐在地上捧着肚子,一张脸因为痛苦五官团成一团,她气势汹汹骂起来:“有没有搞错怎么这个时候齐誉韬!齐誉韬我要生啦!”

    要生了。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激得齐誉韬近乎失态。

    齐誉韬忘记他是用怎样急切而充满杀气的语调,喊稳婆和医女过来的。

    反正医女被他吓得脸色都白了,被他那股泰山压顶的气势搞得一直簌簌发抖。而稳婆呢?因为年纪稍微大一些,勉强扛住齐誉韬的气场,但要稳婆们来,王爷此刻为王妃而紧张的样子对旁人却是杀伤力太强了。

    因着许愿要生了,王府众人起初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大家准备得充分,很快就各就各位。

    齐誉韬亲自把许愿抱进产房,兰慈县主和段瑶也都过来了。

    段瑶留在产房内,坐在床上陪着许愿,齐誉韬和县主姐弟俩等在外头。

    县主本来盼得齐誉韬归来,激动万分的。可因为许愿忽然分娩,兰慈县主也顾不上齐誉韬了,满脑子都是许愿和她腹中的孩子。

    县主在产房外紧张地捏着帕子,忍不住走来走去,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她看看齐誉韬,自己的弟弟连呼吸都透着紧张担忧的劲儿,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凝重,鲜明的轮廓上写满紧张。

    他的额角绷得很紧,鼻尖上有细密冷汗,薄唇紧紧抿着,一双背在身后握成颤抖的拳。

    齐誉韬只觉度日如年,更如坐针毡。他看着婢女们端着一盆盆清水进去,再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他的心像是被看不见的拧住,越拧越紧。

    偏偏产房内许愿发出的声音更让他难以承受,她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大骂“怎么这么疼啊,疼死我了!”,一会儿又“啊我使不动力气了!”

    齐誉韬再也受不了了,径直破门而入。

    他不顾县主的阻拦,不顾产婆们相劝,硬是杀到许愿床前,紧紧握住许愿的。这汗渍渍的让他又是心疼又是心急,他停不下来地狂话:

    “王妃她很疼,你们都听不见吗?不能想想办法?参汤呢?还有别的有用的汤药,能用上的赶紧用!”

    “她还有多久能生下孩子,还要受多久折磨?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孩子还未见头吗?”

    “子祈,你忍一忍,坚持些。等生完这个我给你酿马奶酒,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糕点,陪你喂韬韬。子祈,有我在,你再坚持一下。”

    “这孩子为何如此不心疼他母亲,还不出来,还要让子祈受多久苦!”

    “这孩子”

    “啊齐誉韬你不要再啦!”许愿被吵得受不了,忍不住撒疯叫喊,“吧啦吧啦烦死了,你现在怎么这么话唠?!我只是想把你从闷棍掰成正常人,没想到居然掰成话唠了,怎么这样啊气死我了!”

    “子祈”齐誉韬语结,满脑袋冒烟,一张脸绷成棺材板。

    “你好烦,出去啦别在这里,我自己生!”许愿挥打起,把齐誉韬打开。

    “子祈!”齐誉韬只得向后仰身子,他想要再什么,却听段瑶道:“王爷,您还是先出去吧。子祈没事的,是顺产,只是妇人产子都犹如走过鬼门关,都要经历一番艰难疼痛。”

    产婆们也苦口婆心道:“是啊王爷,您还是先出去吧!”

    齐誉韬心下一派揪心,他默默纠结片刻,终究还是站起身来。

    “子祈,我先出去。”齐誉韬朝后退了几步,放心不下的走出门去。

    他步履沉重且粘滞,一步步踏出产房,然后将门关上。他深深呼吸几口气,根本没心情反思自己被许愿骂这事,只满脑子都是许愿在床上痛苦挣扎满头是汗的模样。

    齐誉韬沉重地靠在门板上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口气落下时,蓦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他身后的门板传出来。

    齐誉韬浑然怔住。

    他忽然就欣喜若狂,素来稳重如磐石的人,这一刻惊喜到红了眼眶。

    从被命运打落深渊血海,落入泥犁地狱起,到今天

    所有的喜悦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激动,都好似集中在这一刻。

    命运,你曾夺走我唇边话语,却无法夺走我胸中星辰。

    滚滚涌上心间的喜悦幸福,令齐誉韬几乎想要对天呐喊——此刻,他是最幸福的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