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了要回家的时间,覃莳整了整文具袋，把她的背包拎了起来。
吴珣笑着问：“真要走了？”
覃莳点头：“对啊。”多不好意思啊。但凡自己能做出上得了台面的饭菜，她也愿意发挥发挥价值,在不麻烦吴珣的前提下多在这里蹭一蹭。
吴珣合上书道：“好吧，那走吧。”
走之前循例跟老太太告了个别。老太太嘴唇翕动,也不知道是见着覃莳才有很多话，还是一直都有很多话。
但这回覃莳看清楚了，老太太的向着她的方向勾了勾,不是吴珣的方向。
不过吴珣已经过去拉住了老太太的,伏在老太太旁边听了听又耐心的了好一会儿,吴珣转头对覃莳道：“外婆你今天怎么不吃了饭再走。”
覃莳捏了肩带,对床上面色慈祥双眼混沌的老太太道：“不麻烦了。”
吴珣笑了笑，很温和的蹲在老太太床头着话，声音很低，是哄劝的语气。好半天后,吴珣无奈对覃莳道：“这回可不是我想留你。”
覃莳这脾气易爆易怒,其实她这一款并不容易被老一辈一眼喜欢。
大概是因为穿书之后,这壳瞧着病弱柔软，比较对老人家的胃口？
吴珣外婆想要留覃莳吃饭的时候，覃莳依稀间好像看见床上的老太太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看的不太清楚，但那一刻老太太的眼神好像混沌减退，有了些清明。
因为这点变化，覃莳也不好拒绝的话。吴珣主动打了个电话给覃爸覃妈明了情况,然后稀里糊涂的，覃莳又在吴珣这蹭了一顿饭。
吃完饭，覃莳赶紧发挥个人价值,撸起袖子准备洗碗。结果，才刚把碗收拾进厨房，吴珣就来了。
覃莳有点讶异：“外婆吃的这么快啊？”
吴珣笑道：“其实没什么胃口，每天都不是按三餐吃的。”
照顾病人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怪覃妈交待她千万别想着好心在人家家里乱帮忙，搞不好还帮了倒忙。
但她一个只在过来和走的时候才去给老太太打个招呼的人，老太太喜欢她什么呢？
吴珣边绑着围裙边随意道：“就是有眼缘吧。”
覃莳讪讪。觉得自己愧对这份眼缘，毕竟这两天都没怎么在老人家面前出现。
她想了想问：“那我去陪外婆话？”
水流大开，吴珣洗碗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他放下碗，又拿起一个，心掩饰了那个停顿。
他回头，看着眉眼弯弯的覃莳，到了嘴边的话盘旋几转后，变成了顺从：“好。”
覃莳轻轻推开门，老太太没睡，正望着窗外湛蓝的天。
听见门口的声音，老太太看到覃莳，便轻轻的勾了勾。
覃莳学着吴珣的样子，握着老太太的在床边蹲了下来。老太太唇齿翕动，覃莳侧头去听，果然窸窸窣窣的，什么也听不清。
关了系统的静音模式，开了系统的治愈频道。
被解禁的系统絮絮叨叨：这种就不用看拉，能衰竭，等于每一个病征都是致命的。一个张楚楚都够你头痛了，这个就更不用啦。
治愈频道里，评估分数果然像系统的那样，想要治愈身体能全方位的衰竭，分数的确不可想象。
覃莳：我只是想看一看。
关了频道页面，覃莳蹲在那跟老太太话。
虽然老太太的话她听不懂，但覃莳她能自个儿自自话。这样也算是陪着老人家聊了天吧。
其实也没什么话题好聊，覃莳就只能自己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好，每天过得也挺挣扎的。有个好朋友生着病睡了好久了，上次去医院看好朋友的时候，还碰见了帮她拿药的吴珣。
老太太握着覃莳的，突然紧了紧。
粗粝老迈的掌，刮了覃莳的指。虽然没有多的力气，但覃莳直觉老太太想要抓紧她。
见覃莳望向自己，老太太缓缓将眼神平移向茶几。茶几上，有几颗苹果，还有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覃莳问：“外婆是想吃苹果吗？”削苹果这事情她还是会的。
覃莳就松了老太太的拿了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削完了，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切多大块才比较适合老太太吃呢？
覃莳蹲在老太太床边，对老太太：“我去问问学长，看切多大块。”
起身要走，老太太的指勾住了她的袖口。
老太太嘴唇翕动，跟往常不太一样，眼睛微有些凸，是用尽力气的样子。像是很想要覃莳听到她的话。
覃莳一拿着苹果，一折叠起了水果刀侧耳去听，听了不多久，吴珣推门走了进来。
覃莳道：“外婆好像有话对我，但我好像听不懂。”
坏杯子？
桌上那饮水杯好好的。
怪被子？
老太太身上只盖了层薄薄的毯子。
三个字三个字的，覃莳反反复复都没有听懂。
吴珣微笑道：“我来吧。”
覃莳给他让开了位置，吴珣听了会儿笑了起来。他接过覃莳里的大苹果对覃莳道：“外婆表扬你，好孩子。”
哦
原来是这三个字。
莫名有点开心。
吴珣跟老太太又了几句，就带着覃莳去厨房里切苹果。
苹果切成丁，得拿勺子慢慢的喂。
等覃莳到家都已经是大下午了。
覃莳给吴珣发信息：今天又耽误了你这么久时间，不好意思啊。
吴珣回复她：这么客气。
回复完，吴珣将搁在了桌上。
外头的太阳正好，阳光照进屋里，斜落在吴珣的肩头，也斜落过吴珣厚重的黑框眼镜上。
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折好放到了果盘旁边。
拿起折叠刀，吴珣凝神沉眉削起了苹果，长长的苹果皮很快垂到了地面的那滩阳光里。
削好皮，吴珣切出一瓣，用刀的刀尖扎着，动作缓慢地将那瓣苹果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咔嚓咔嚓缓慢的嚼，吴珣面无表情语气却依旧很柔软。他：“您的话真多，多的让我有时候忍不住想问问老天，您的命怎么就这么长？”
床上的老妪颤着，鼓着眼，嘴唇翕合着。
吴珣勾着唇淡笑着转了身，就着桌面将苹果切成了一瓣又一瓣。
唇间的那抹笑容渐渐虚浮褪去，他的眼里只剩下空洞和淡漠。
糖心苹果没有核，切起来还算顺滑，他神色淡淡，动作散漫，切得不算多细致。
没有带眼镜，低垂的眉眼没来由漫上了一份煞气，他随意的切着，苹果很快被全部分成了瓣。
啪地一声放下刀，吴珣将桌上那些并不算干净的瓣苹果收拢到了中。
走近老妪，他在床侧轻轻坐下来。
凝望着老妪瞪起的双眼，吴珣笑道：“外婆想吃苹果跟我就好了，指使她干什么？难得家里来个客人，还是我朋友，您不能礼貌点？”
老妪双唇翕合间，被强塞了一瓣苹果。
中风多年，老妪的面上已经做不了多大的表情。但吴珣知道，她是生气的。她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鼓着眼睛嘴里总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这个眼神是他时候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天都能看见的憎恶又厌弃的眼神。
吴珣微笑着轻柔道：“别气。气坏了，就等不到好消息来的那天了。”
床上原本还喘着粗气抖着指的老太太，似乎因为这句话渐渐平息了下来。
吴珣笑道：“您看，坏胚子也有坏胚子的用法。要不然，谁能帮外公出这口气呢？”
话间，他又往老太太嘴里按了瓣苹果。他道：“怎么您就碰不到这种事情呢？”
他怅然道：“还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
淡淡完，他漠然望向窗外。
窗外，蓝天白云，艳阳清风。
这个几乎没有冬天的城市，天气还真是一贯的好。
凌晨三点半，覃莳从噩梦中惊醒。
冷汗涔涔，她在梦里穿过狭窄的巷弄，走过一栋栋斑驳的红墙，站在吴珣那栋楼房前仰望天空。微风里，兰花招展间片片凋落。她拾级而上，来到了吴珣家。
推门，家里无人，她径直走进了吴珣外婆的房间。
房间的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隙，一线阳光打在了老太太混沌的双眼。
她向覃莳伸出，嘴唇翕动，不断的着话。
现实中总也听不清听不懂的字句，这个时候无限放大开来。
老太太在絮絮叨叨的：坏胚子，坏胚子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轻响。
清冷的风，随着半开的门涌了进来，将覃莳吹的透心凉。
覃莳回头，看见了一脸淡漠的
杨诚？？？
从噩梦中惊醒的覃莳擦着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重又躺了下去。
果然是噩梦她都多久没见过杨诚了
覃莳想，大约是连日来挑灯夜读穿的这本书的后遗症。她到现在还没有过完陆哲的剧情，这人的下太多，简直目不暇接，故事起落转合波澜频起，还真是没劲。
只有陆哲一个人算是反派，没有了开发宝藏般的找反派心情，覃莳画着人物关系线，都觉得无趣至极。
虽然无趣，但还得头铁继续往下看。做好了怎么都要通读一遍的心理建设，不定梗着脖子往下看能发现什么宝藏。
就比如岳致那一线的反派们，就属于她发现的宝藏。
因为晚上这一出，第二天覃莳犯困得厉害。吴珣问她：“昨天没睡好？”
覃莳点头如捣蒜。
吴珣笑道：“昨天外婆很精神，晚上都没怎么睡。这会儿才刚睡下不久，等会儿我们都声音点，不要吵到她。”
覃莳于是：“好。”
老太太睡得很香，覃莳蹑蹑脚的来，又轻轻脚的走。隔天，吴珣家的护工提前回到岗位，覃莳也就不必再每日奔波往返。
她终究没能再听一听老太太的絮叨。
但很可能，即便再听一次，她依然不能确定目光混沌暮气难散的老太太想的，究竟是“好孩子”还是“坏胚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