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北梳头的动作一顿，看着铜镜里，样子略显苍白的凝竹烟，一时无言。
“你也别那么悲天悯人的，我又不是明天就死了，
你这样子，让人看着不舒服。
她把里的银簪放到了梳妆盒里，低下眸子，她不敢看顾眠北的眸子。
她怕，她怕看了顾眠北的眸子，她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拼命活下去。
可是
这不是她想，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别人的死，也许只是失去肉体控制权的灵魂，可是她的死，是六界之内的消亡。
“你没有办法，弑悯也没有办法吗?总不可能，什么办法都没有的吧?”
顾眠北问着，语气里有些颤抖，大是真的害怕她的消亡吧。
她没抬头，左搭在梳妆盒上，捏着里边的簪子。终于抬眸，眼含笑意:“只是暂时没有办法而已，我又没，以后也不可能有办法。”
听完，顾眠北并没有话，看着镜中的她，不语。夜不是很长，在三言两语中就转成了白日。
丧礼已经过去，这日是秦妍的头七之日。
按理要准备头七的祭祀，白日里，设斋请了七个法师做法事，凝竹烟有些累，跪坐在一旁昏昏欲睡。
其实心里是知道这法事做不做也没什么太要紧的,反正秦妍人已经走了，压根就没什么作用。
就是是做了法事，头七这天，秦妍也不一-定会回来的。
但总不能和宋余做对吧?所以该给的礼数，凝竹烟-样也没少。
按照礼数来，这日夜里，灵堂里的人要全部退出去，好让鬼魂回来。
据,逝去之人的魂魄会游离在人间，无处落脚，直到头七这夜的子时，在家中摆了祭祀的东西，魂魄才能找到家，见最后一面，然后踏上轮回的路。
凝竹烟按照礼数，让容月在地上铺了一层香灰，又拿着土罐，装满煮熟的鸡蛋，摆在屋角。
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屋里就凝竹烟，容月以及顾眠北。
凝竹烟在冥界待过不少时间，自然是知道，这仪式只是走个过场，做给人看罢了。
容月在那边烧“天梯”，听这是让亡魂踏上天界的道路。
起天界，凝竹烟就想起祈文那个混蛋，为什么人人都想要升仙成神呢？
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站在所谓“正义”的一方，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判别人吗？
六界万物，凭什么全由天界做主？
凝竹烟想着，蹲着屋角，直接拿了枚鸡蛋，索性就吃了起来。
“凝竹烟你吃的什么？”
一时不查，顾眠北转过头来的时候，凝竹烟已经在啃鸡蛋了。
“鸡蛋啊。”
她倒是觉得没事，很冷静的看了一眼鸡蛋，然后继续吃着，面色清冷，又那么理所当然的，好像让人觉得，这事情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这不是给殃神的祭品吗？你吃了干嘛？”顾眠北倒也没动去拿她里的鸡蛋，只是有些无言，叹了一口气道。
“白迹又不喜欢这玩意儿，他今儿也不会来的啊，这仪式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才想起，凝竹烟之前可就是在冥界的，冥界的事情，她应该都是知道的。
“行了，吃一个得了，过场还是要走的。”这边正着，外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闹了起来。
凝竹烟听动静，一把把最后一口鸡蛋塞嘴里，拍拍，起身往外走去。
可还没出灵堂的门，却猝不及防的被泼了一盆水。
这下子，凝竹烟脸色顿时不好了。
还没烧完的“天梯”直接被水扑灭，凝竹烟浑身湿漉漉的，眼神冷得可以把人给冻死。
那边顾眠北看见事情不对，赶紧过来了。
“没事儿吧？有没有呛到？”
赶紧拍了拍她身上的水，叫容月赶紧去拿衣服过来。
对面站着愣神的宋寒书，他里拿着一个盆，后面是跟着过来的宋余。
宋余一看，简直大怒，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你个逆子！竟然在嫡母的灵堂闹事儿！你今儿是非气死我不可是不是？！”
宋寒书红着眼，眼里含着泪花：“是！我今儿就是要她魂飞魄散！再也回不了这个家！再也进不了这个家门！”
秋风瑟瑟的，这话好像石子儿落入水中，激起波澜。
“宋寒书，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你非在今日闹什么？今儿是主母头七，最忌讳的就是家里吵嘴。”
凝竹烟对着顾眠北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事儿。
但话之时，语气还是好生冰冷，足以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心情不太好了。
地上铺的香灰被水泼到了另一边，祭祀案上的祭品被泼湿了，凝竹烟更是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湿的。
“三少爷，你这就不对了，便是有事儿，也不该如此胡闹，你以后也是要掌管宋家的人，行事怎么能如此不端？”
顾眠北扶着凝竹烟，拿着帕轻轻拭去凝竹烟脸上的水渍，看了宋寒书一样，语气也不是很好。
而宋余也是被气急了，指着宋寒书就骂：“不成体统！就他这个样子，以后我就算把家产都捐出去，我也不会留给他一分一毫！”
“得倒是好笑了，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你也根本不会把家产交给我！”
两父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就开始争辩起来了。
“你！你！朽木不可雕也！”
宋余被他的话一噎，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你没话了是吧？呵，当年你背着我娘，与秦妍勾搭的时候，你想过我娘吗？在我娘病重之时，你娶了秦妍，扶她坐主母之时，你考虑过我们吗？”
“宋余，我娘可有何处是对不起你的？你却是如此对待我们母子三人。”
宋寒书的时候，语气极其不好。
这经历，果然符合穿越女主的经历。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要是左相真心想针对你们三人，别只是吃不上饭，你活都活不到现在。”
凝竹烟撇了他一眼，言语里尽是不屑。
她不知道宋寒书脑子里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忽然在今天来发疯，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