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哥端着药, 走进了死气沉沉的屋子。
苍老的女人躺在床上,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半睁的浑浊眼睛没有一丝光亮，沉沉地盯着门外。
林二哥心中一惊, 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娘！”
听到这声满是焦急的呼唤，床上的老人终于有了动静, 她缓缓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了林二哥。
林二哥蓦地松了一口气，他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苦涩中药，快步走到了老人床榻边上。
托上次那两个人的福，他终于又有钱去医馆买药, 总不用让母亲只能痛苦的被病魔折磨。
这么想着，林二哥心中有了些许安慰，对着手中的药勺吹了口气, 递到了老人唇边，“娘，喝药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好像这碗药喂下去, 老人的病很快就会好了似的。
但老人显然并没有这么乐观。
那双满是沧桑和死气的眼睛缓缓看着林二哥，定定看了半晌，才终于开口：“二郎啊，别折腾了。娘都是这么一把老骨头了，早就该和你爹一样去拜见阎王爷了。”
“娘你什么呢！”林二哥抿紧唇, 声音里带着严厉的斥责，“你会长命百岁，别这种话！”
老人没有理他，固执地摇摇头，“二郎啊，娘累了。整日了这么躺在床上，不见光不见人，好累啊，你就放娘走吧。”
林二哥沉默，握紧手中的勺子，眼里满是痛色。
“娘，”半晌，林二哥才沙哑地开口，“别了，您难道就不想再见姐姐最后一面吗？”
老人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波动，像是在平静已久的湖泊里扔了一颗石子，瞬间荡起了涟漪。
林二哥低下头，重新又舀了一勺药汤。
“她快回来了。”
当日的事情之后，萧风来就让人好好调查一下林师傅。好在漠城是他的大本营，所以消息早早地就传了过来。
明雀离用勺子舀了一勺冰沙，上面是满满的酸梅子，舒服地闭上眼睛。
据这种吃法是那个顾晚秋弄出来的……嗯，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这东西倒是做得不错。
旁边的书画无奈，低声劝道：“夫人，现在才是春日，您少吃些，省得犯凉了。”
明雀离懒洋洋地点点头，但看着他没有松手的冰碗，显然没有把她的劝放在心里。
不过——
“漠城的消息不是过来了吗？”明雀离总算是没有忘记正事，转而问向书画。
书画的眉头蹙了起来，“夫人，漠城的人并没有找到林师傅。”
明雀离正搅着冰沙的手顿了一下，挑眉看了过去，“什么意思？”
书画道：“派人去查看的时候，那林师傅所在的院子已经空无一人。探子又悄悄走访了一下周边，听那林师傅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漠城，是寻亲去了。”
一个月前？
明雀离慢吞吞地咽下一口冰沙，一个月前，刚好是他们离开漠城进京的时间。
这还真是巧了啊，不过，寻亲吗？
明雀离勾唇，看来有时间，还是要再去一趟林府啊。
“不许吃了。”
正当明雀离悠悠想着的时候，手中的冰碗被人直接拿了过去，还有一声略感严厉的斥责。
萧风来把冰碗放到一边，又急忙让人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参茶，递到了明雀离嘴边。
明雀离：不好喝，不想喝。
但看到眼前人默默无声盯着自己的样子，明雀离悄悄瘪了下嘴，
还是喝了下去。
看他将整碗参茶都喝了下去，萧风来的脸色才有了些许舒缓，带还是忍不住唠叨道：“你体质本就偏寒，现在又是春日，怎么就吃上冰了？若不是被我逮到了，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吃下去！”
明雀离拿眼瞄他，轻轻咳了一声，神色如常道：“我刚刚拿了一碗才没吃几口你就过来了，那么严肃干什么？”
旁边的书画默默垂下头，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一切。
也没有看到旁边的桌上三四个碗。
萧风来当然知道他的不是真的，但心中不忍怪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了。
计谋得逞的明雀离笑眯眯地开口，“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他虽然对朝廷中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从金子哥哥的只言片语中对京城中的局势了解不浅。眼下那狗皇帝手中丝毫没有实权，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彻底疯狂起来，连续好几次找自家金子哥哥的麻烦。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实在恶心人不是？
明雀离心中盘算起来，让金子哥哥当皇帝不难，难得是如何借此机会将他和大梁的牵扯给斩断。
否则虽有好处所在，但以大梁的气数，就算有金子哥哥镇压下来，早晚也是要轰然崩塌的。
所以在此之前，他一定要好好斟酌一下，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才是。
萧风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此时正坐在一旁，跟他着话，“今日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直接过来了。”
明雀离笑眯眯地点头，也不提那些糟心事，两个人一起用完了饭，才一起歇息了。
另一处地方，屋中昏暗极了，伸手不见五指。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缓缓伸出来，在鲜艳似血的嫁衣上缓缓拂过，最后停在了一处地方。
那一处和旁边另人沉醉的红色不同，显得暗淡，无光，就好像是一副绝美画卷上的突兀出现的污渍一样，看上去很不舒服。
“还差一点儿颜色。”那双手在那点地方停下了，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让人诡异地心凉。
她的话音刚落，屋子突然亮了起来。不是那种明灭不定的微烛光，而像是霎时间被阳光照进了所有地方，任何细微的光尘都无所遁形。
穿着一身海蓝色衣裳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眼睛停留在那身华美无双的嫁衣上，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过了好久，干涩却平静无波的声音才响起，“为什么是嫁衣？”
林师傅微微一笑，这笑容没有让她显得好亲近，反而是阴森可怖。
“美丽的女孩子最后的愿望，大概就是穿着华美的嫁衣嫁给心上人。”林师傅摩挲了一下手指，好像那黏腻的触感还留在掌心，古怪地笑了起来。
男人定定看了她一眼，随后摇摇头，不在理这件事情，转而道：“我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你只要记得，在中元节之前，把魂衣做好就行。”
他低头，看了眼渐渐失去光彩的蓝色衣袖，语气淡淡地道：“这件魂衣，撑不了多久了。”
林师傅点点头，“自然如此。”
男人点点头，起身离开了这间的房间。而随着他的离去，屋子里一下子黑暗下来。
林师傅一个人悠然站在那里，就算屋里没有一丝光线，好像也困不住她。
过了好久，这间过分安静的屋子，才又有了声音响起。
娇弱的，恐慌的，又满是绝望的声音响起，但却只能在这间昏暗的房间摔倒又爬起，直到筋疲力尽。
然后是拐杖敲击着地面响起的声音，正
在缓缓靠近。
猎物的眼里闪过惊恐之色。随后又有了些许庆幸。然而不等这点庆幸成真，从干枯的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就让猎物再次绝望起来。
她努力地想要话，却发不出声音，但那双黑亮的眼睛被惊恐的泪水洗过之后，却在黑暗中无比清楚，里面满是祈求之色。
苍老的手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停顿，但很快，不等猎物的眼里泛起希冀的光芒，液体流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是鲜血。
作者有话要：
一更o
今天的二更晚一些，菩提尽量在十二点之前更新，天使们不用等，可以明天再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