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之上, 伽罗的身影不断躲闪着, 却很快就被红色的鬼魅身影轻而易举地追上, 逗弄似的戏耍。
伽罗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知道前辈厉害, 却没有想到，在身法之上竟然不输于凤凰族！
与之相对的，还有他心里渐渐升起的惊疑。
总觉得前辈的身法，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砰——
明雀离一袖子把人甩在了地上, 嘴角的笑容似有若无。
“怎么，这次学乖了吗？”
伽罗吃力地撑起身子，他其实没受什么伤, 但前辈估计还是不开心了, 所以一点儿都没有留手。
但是，但是……伽罗却没时间去注意这些，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种没有一丝希望被彻底碾压的感觉，熟悉的红色身影，还有嘴角的那种笑意……
这明明就是前辈的, 却同样, 和他久远记忆里的另一个人, 渐渐重合。
还年幼的伽罗, 曾经也被人这样狠狠碾压着修理过。那人也喜穿一身红衣，那人的身法同样诡谲多变，那人嘴角的笑容也是如此……
脑海里蒙上的一层迷雾像是被什么拨开了，伽罗只觉得头疼欲裂, 但同时，他却像是终于等到雾散的旅人，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
穿着红衣，身上的金玉铃铛叮叮当当响了不停，明明就是个累赘，却被他时时刻刻地戴在身上。
而那张绮丽万分的脸，和眼前的前辈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似乎从来没有变化。只不过不同的，是那双眼睛看上去，开心了很多。
明雀离看着地面捂着头一脸痛苦的伽罗，不由蹙起了眉头。他虽然没有留手，但那点伤也不至于让伽罗如此吧？
有些嫌弃地蹲下身子，明雀离正想检查检查他的伤势，却被一声呼唤给叫得怔愣在原地。
“舅舅！”
伽罗激动地喊出声来，他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金玉铃铛，再一次叫出声来，“我想起来了，你是舅舅！”
明雀离：……
怎，怎么回事？伽罗那个子何时能够看破命星加持在他身上的迷障了？
正呆愣在原地的明雀离丝毫没有想到，压根儿就是他太放肆了，才让伽罗突破了迷障，将记忆中的两个身影彻底重合在一起。
苏蜻默默地蹲在一旁，扒拉着米饭，看着前方纠缠不清的两个人。
本来他还以为待会肯定会被那个蠢货给好好折腾一番，倒是没想到，蠢货竟然去纠缠那位将军夫人了！
是的，才进入将军府不到一天的苏蜻，已经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情报天赋，确定里这里正是传中鬼神莫入的将军府。
而那个正坐在一旁默默围观的正是威名赫赫的护国大将军，也不知道再想什么，神情莫测地盯着前方的两个人。
萧风来神色一动，淡淡地看向了目光探过来的地方。
苏蜻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乱看，默默低下头把脸埋在了饭碗里，继续扒着米饭。
嗯，别，这将军府的伙食还真好。就是这米饭，吃起来也别外面的香。
要不，等找到苏絮那个女人后，自己想办法混进将军府当个伙计？
苏蜻在心里默默想着，眼睛不能看，他耳朵却竖得挺高，偏偏听着远处传来的动静。
“舅舅，你就是我舅舅！”伽罗死死地拽住眼前人的袖子，生怕人给跑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竟然没认出你，但你就是我舅舅，我又不瞎！”
……好吧，他之前或许有些瞎
。明明舅舅一直都在他身旁，连脸都没变，他却硬是没有认出来。
“你看，这还是你送给我的呢！”伽罗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男人，着急地举起手腕，上面的金玉铃铛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我一直都戴在身上，舅舅你别骗我！”
明雀离低下头，神情微微有些不耐：“我了，我不是，你听不明白吗？”
他是疯了才和伽罗相认，凤凰族的人都是一群麻烦精，一个比一个能惹麻烦。他可不想自己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突然跑出来的凤凰族人黏上来。
更何况……
“舅舅你为什么不认我啊？”伽罗委屈地瘪瘪嘴，眼圈都红了，“当年你无缘无故失踪了，他们都你死了，可我不信，我一直都想找到你。我和我爹，还有师父，都在等你回来啊。”
“舅舅你忘了吗？我的巫蛊术还是你教我的呢！我很笨，什么都学不好。师父事情忙没有时间教我，都是舅舅先去学了，然后不厌其烦地教给我的！”
真是蠢。
凤凰族那么多人，难道连一个教他们少族长的人都没有吗？用得着教他这个外人巫蛊术，然后再让他教给伽罗？
也只有这个蠢货才会认为，真是他自己欠了他的。实际上，是他明雀离欠了凤凰族才对。
明雀离低下头，表情一片漠然，半晌才开口：“你真的是没脑子吗？”
伽罗偷偷拿眼看他。却正对上那双没有一丝感情的桃花眼，忍不住了个激灵。
“可你就是舅舅啊！”伽罗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道。
他当然看出来了是舅舅不想认自己，而不是不记得凤凰族的一切了。但伽罗还是忍不住地黏上去，他从就喜欢这个看上去很不耐烦，却会给他摘桃子的舅舅，现在也依然如此。
可是虽然心里很高兴能够找到舅舅，但伽罗还是心里止不住的委屈。看舅舅之前的样子，明明早早地就认出了自己，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就是现在，他也认出舅舅了，舅舅还是不理他。
明雀离嘴唇动了动，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我可不是你舅舅。”
不等伽罗再次反驳，他开口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凤凰族愿意承认我吗？”
伽罗一愣，下意识地道：“当然愿意……”
剩下的话却没能出口，他对上那双平淡的桃花眼，里面什么都没有。
伽罗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被他唤作舅舅的男人，在待在凤凰族的那几年，从来都是离群索居。他甚至没有一间竹屋，而是住在一个阴冷的山洞里。直到后来，才慢慢地起了一座简陋的茅草屋。
那座茅草屋歪歪扭扭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样。时候的伽罗只会大声嘲笑舅舅的技术差劲，可现在的伽罗却不会这么认为。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座茅草屋里，除了他从来没有第二个普通族人造访过。明明以舅舅的容貌，该会有很多姑娘喜欢才对。
可是没有，从来没有。除了来过两次的父亲，那座茅草屋只有他偶尔带来的人气。不仅如此，族内的各种庆典，也从来没见舅舅来过……
“我生来寡亲缘，无父无母，自然和你们凤凰族什么关系都没有。”明雀离居高临下地低下头，“我很感恩凤凰族给予我的巫蛊术，但那些年我留下改良的术法道咒，足够弥补这些了。至于我在凤凰族暂居的那些年，帮你们御敌的次数应该也足以还回来了。”
明雀离的语气冷静，划清关系一样的话语却像是一把又一把尖锐的刀一样，让伽罗忍不住发抖。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
着急地反驳道：“可是，可是舅舅你是奶奶的儿子，是我母亲的弟弟，你就是我舅舅啊！”
这是父亲告诉他的，更是他身体里的血脉告诉他的。舅舅就是凤凰族的人，且是和他最亲密的嫡系，这些绝不是假的！
凤凰蛊，神木，它们都能作证！
“我不是，”明雀离看着眼前天真的孩子，眉眼里有些倦怠和厌烦，“你但凡真的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就知道你的母亲有多恨我，凤凰族的人有多恨我。”
当年能够留在凤凰族，也不过是那个族长利益之间的交换。但凡伽罗的母亲，那位威震了整个南疆异族的女人还活着，都不会允许他进入凤凰族一步。
但也不奇怪，他生来就是为了一个真凤命格，和凤凰族的人当然扯不上关系。只不过到了最后，还只是个四不像罢了。
伽罗愣愣地开口，“为什么啊……”
“你想知道，就回去问吧。”明雀离抽出被他紧握着的袖子，冷漠地道，“你现在不适合留在将军府了，我会让人替你备上些银票。带着你的那个俘虏，离开吧。”
着他转身，也不看伽罗，只是在路过苏蜻的时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里面的意味不明。
那是威胁！苏蜻心中了个突，差点被激得炸毛，他按下自己蠢蠢欲动握着梅花镖的手，露齿一笑，拼命表示自己的无害。
他发誓，他不会对伽罗那个蠢货做什么的！你快把你身上的杀气收一收啊！
好在明雀离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多久，就移开了，向坐着的萧风来走去。
“走吧。”
语气淡淡，好像没什么变化，但萧风来却看到了那双桃花眼里的倦意。
但他什么都没有，只是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扶住眼前人，和明雀离一起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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