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玄幻奇幻 > 贵极人臣 > 正文 234、满衣血泪与尘埃
    重装骑兵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身披重铠,三人之间以牛皮带相连,结成了一座座移动的铁墙,暂时挡住了箭雨的袭击。而轻装骑兵被护在中央,他们也立刻调整过来,张弓搭箭,一面迅速还?击,一面向前疾驰,想要冲出?埋伏带。

    新兵既然要在树林中隐藏身形,面前自然就不可能有?高高的盾牌阻挡。身着薄甲的步兵,一方面要应付以摧枯拉朽之势急冲而来的重装骑兵,另一方面又要躲避轻装骑兵的利箭,立时就显得左支右绌。

    如果他们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就能够反应过来,这时不论是逃,还?是躲,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继续用弩/箭攻击。蹶张弩和诸葛连弩的射程都?能达八十步以上,而寻常蒙古骑兵的轻簇射程只有?五十步左右。只要坚持射箭,稳住准头,他们是能够保护自己,并且一定程度上击散蒙古骑阵的。

    可惜的是,他们都?是新兵蛋子,他们以前最多是杀猪杀鸡,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还?就碰上的是鞑靼的精锐部队。他们没有?转身就跑,已经足够勇敢了,但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恍惚,就给了鞑靼骑兵突阵的会。步兵阵被冲得七零八落,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雷鸣一般,从四面八方响起,直望月池的方向杀过来。

    千军万马,持刀兵,朝你奔赴过来是什么感受?时春的双腿都?在发抖,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独立指挥这样一场大战役,和鞑靼可汗交战!惨叫声、哀嚎声、喊杀声、利箭破空声、枪/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她像一脚踩进了沼泽里,即将就要被粘稠的淤泥活活闷死。她往日所学的知识,由于紧张竟然不出?口。她不敢下?令,战场太混乱了,她看不清情况,她怕自己误判局势,下?错命令,害死所有?的人。

    她在幼年时,天天都?想当女将军,可当她真的做了女将军,她才明?白?这一份责任的重大。她的错误,是要战友以性命为代价的。她不断地环顾四周,可越是犹豫,局面只会变得越糟。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只牵住

    了她的。两只同样汗涔涔的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时春一转头,果然看到的是月池的脸。她正目光坚定地望着她。时春突然想到了她们的初见,她从柜中走出?,光照暗室。她永远都?是这样,活时自安,死时自甘,顺着自己的本心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时春正激烈乱跳的心,终于逐渐镇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快,竖起盾牌,高举长矛!用枪矛刺!”

    步兵听到主将的声音,便?有?了主心骨。一块块盾牌竖起来,像龟甲一样护住步兵,而长/枪长矛如尖刺一般密密实实地伸了出?去。这时鞑靼骑兵已经快逼到近前了,时春点燃了一个蒺藜雷砸了出?去。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近处的骑兵直接被炸伤,而黄色的毒烟顺风散开,远处的人嗅到烟气,也会觉头晕目眩。达延汗本人也掩住了口鼻,不得已停住了攻势。

    时春抓住了会,她一面继续砸陶雷等物什,一面喝道:“传令下?去,让他们近前十步,两人一组,一人举盾持矛,一人射箭,务必给我守住阵地!援兵马上就到了。”

    明?军因此心神大定,战局也因此僵持。月池这一方因马匹有?限,是以步兵为主,她下?的骑兵去诱敌还?行,去正面刚还?够不上人家一碟菜。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躲在盾牌后,以火/药和弓箭做远程攻击,基本上是只能守不能攻。鞑靼这边也觉十分?棘。“以步克骑”并非是虚言,面对坚盾和利矛,即便?是重装骑兵也不敢一头撞上去,更遑论明?军还?有?毒烟弹等远程武器。鞑靼方正处于顺风向,这烟雾吹下?来,是真的要命。

    塔宾泰捂住口鼻,来到达延汗身边,他大喊道:“大汗,快退兵吧!”

    达延汗连看都?不看他,他挽硬弓,几乎是箭无虚发,将那些尚未躲避掩护的士卒,一个个地射倒在地。可对于其?他躲在盾后的人马,他也是狗咬刺猬,一时无处下?口。

    达延汗双眼喷火,气急败坏。塔宾泰再三劝:“大汗,快退吧。咱们是入了陷阱了,南蛮子的援军肯定在往这儿?赶呢。要是等他们把?咱们包围了,那这”

    达延

    汗喝道:“没有?援军!”

    塔宾泰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他道:“怎么可能没有?援军?”

    达延汗冷笑一声:“汉人就是喜欢内斗,以前是大同不救宣府,宣府不救三官,现在是连宣府内部也开始斗起来。这样的队伍,怎会是我们的对。”

    他下?令道:“捂住口鼻,全部散开,一队绕路从背后包抄,谁要是生擒李越,赏金一百,取他的人头,赏金八十!”

    塔宾泰拦都?拦不住,他想,这几乎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法,他们这么散开,要是有?明?军至,还?不把?他们分?拨击杀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双方就这么磨了近一个多时辰,居然还?真他妈没有?一个援兵到。塔宾泰的嘴慢慢咧开了,那这就好?办了不是,他们可还?有?几千人在往这儿?赶呢,就是耗也能把?李越耗死了。

    宣府衙门中,武定侯的长子郭永端居上座。这一个时辰,已然足够厨房整治一桌佳肴。鸡鸭牛羊,碟碟碗碗,摆了满满一桌子,一旁还?开了一瓶精制的沧酒,浓香四溢。郭永端起酒杯,吸溜了一口道:“还?是你们这儿?的酒烈啊。”

    他又夹了一块乌皮鸡,一面大嚼,一面道:“吃啊。怎么都?不动箸。”

    朱振、刘达、刘瑾和邓平都?不言语。朱振默了默道:“?侯爷,时辰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发兵了?”

    郭永没有?答话,他撇了撇嘴道:“扯这些扫兴的事作甚?来,快给朱总兵满上。”

    美婢持酒壶就要为朱振斟酒,朱振却?以挡住了酒盏。郭永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他硬声道:“朱总兵这是何意?”

    朱振没有?看他,而是望向刘达和邓平道:“朝廷有?失罪,李越就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诱敌,援军却?在一个时辰后都?不至。这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过去。?侯爷是世家贵胄,有?皇恩浩荡护体,可我们只是凡胎,只怕经不起言官弹劾。”

    这恰中了刘达和邓平心中的隐忧。刘达起身对郭永道:”?侯爷,都?一个时辰了,乱军之中,李越想必早已殒命。那些将士皆是我大明?子民,不可不救啊。”

    邓

    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拖半个时辰还?得过去,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曹闵那头还?瞒着呢,万一被他发现了什么,这不是”

    郭永重重将酒盏往桌上一磕:“你们三个倒是和李越穿一条裤子了,可我看,他在这儿?大开杀戒时,也没把?你们当一回事啊。你们至于这么上着赶着吗?”

    刘达忍着气道:“我们是夹在中间,两厢为难,李越想来已死,这战却?不可?输了,还?请?侯爷体谅我们的难处”

    郭永呸道:“难处?当初?爷亲至宣府,要你们上奏弹劾李越时,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和我父亲的难处呢。”

    朱振也无心和他歪缠,他霍然起身道:“话不投半句多,既然?侯爷执意如此,那末将就不奉陪了。”

    他转身欲走,谁知刚刚跨了一步,一把?森森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朱振瞳孔微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郭永。郭永翘着二郎腿道:“实话告诉你们,来此之前,?爷的世叔世伯都?再三叮嘱,李越必须得死。他的死讯不至,谁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门一步。”

    刘达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太过分?了!万一那四千人全军覆没”

    郭永道:“那就怪他们跟错了主子。他们的人头还?可权做敌首。这事你们不都?做惯了吗?”

    刘达被拿住了短处,一时无言以对。见两位同僚都?碰了钉子,墙头草邓平亲为郭永斟酒道:“?侯爷莫气,他们也是一时情急,这才错了心思。您”

    邓平一语未尽,刘瑾忽然拿起一块暖蓬蓬的蒸饼,夹了好?几块肥肥的烧鹅肉进去,拿着就大嚼起来。他笑嘻嘻道:“还?是这么吃够味啊,?侯爷也来一个?”

    室内一片寂静,郭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听,刘太监和李越素来亲厚,怎么,这看起来是传言有?误啊。”

    刘瑾呵呵一笑:“那可不。实不相瞒,我只和钱、权亲厚,哈哈哈,李越,那谁啊?”

    郭永噗得一声笑出?来,酒撒了邓平一身。他心中暗骂无耻之徒,嘴上却?道:“不愧是刘督主,就是比这些人有?眼色。来,咱们喝一个。”

    俩人在众人嫌恶的目光中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时,刘瑾方一面剔着蟹肉,一面道:“?侯爷,咱们坐在这儿?,怎么能知外?头的情况。您这,再怎么着,也得让我们派人去看看吧。您是吧?”

    郭永的眼神一冷,随即又笑开:“刘督主得是,那就让我的下?人一块去吧。”

    刘瑾暗骂了一声?杂种,脸上却?是一切如常:“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吴三站在外?头,满心茫然。这一天,他们先是去各村落的要道上围堵鞑靼骑兵。他穿着新战袍,拿着新长/枪,背着新弓箭,带着满口袋的干粮去和鞑靼人作战。他们人多,鞑靼人少,寡怎么能敌众呢?他们将鞑靼人赶跑,眼看黑压压的骑兵往山林处进发,带领他们的游击将军却?不让他们追了。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所以他问道:“将军,那边好?像还?在?,咱不去看看吗?”

    这个游击是靠祖上得的官职,素来脾气大,他给了吴三一巴掌,骂道:“去你妈个头,老子怎么没听见呢?你懂个屁,穷寇莫追不知道吗,就咱们这点人,还?去和人家?骑兵战?”

    吴三挨了一记耳光,他以为真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有?吱声,就跟着大部队回来了。大家伙都?很高兴,好?不容易?赢了一场仗,朝廷一定会给赏赐。以往这些赏赐都?被上官私吞了,但如今,李御史可还?在宣府,这笔钱一定能到他们里。他把?这话同别人一,却?被笑傻。

    那人:“想得倒美,李御史能不能活命都?难哟。你以为把?我们扣在这儿?是干什么的?就是不让我们去支援呐。”

    吴三皱起了眉,他问道:“你什么?你再一遍!为什么李”

    那人忙捂住他的嘴:“快闭嘴吧,你想找死吗?”

    他指了指参将杨玉和他身边的陌生人道:“都?派出?去好?几拨了,就是去?探李御史到底死没死的。”

    月池以为,上次在法场上的漫天血红,就已是惨不忍睹了,可没想到,边塞的战场,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没有?援兵,鞑靼人有?充足的时间和兵力从她们背后包抄。

    他们的火/器和箭矢都

    ?用得差不多了,还?被?了个措不及。一众年轻儿?郎,只能举着盾牌,用血肉之躯将她护在中央。他们的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充斥着她的感官,她像激流中的?舟一样漂泊无依,只能被推来挤去。她听到外?围这么蒙古人在喊:“李越在这儿?,李越在这儿?!”

    然后,一群人就像看到黄金一样,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用马撞,用矛刺,用箭射。这些利器在盾牌上敲出?闷响,她身边的人发出?惨叫、哀嚎和闷哼。鲜血淌在了她的身上,沾染了她的衣裳。她的眼眶已经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水,她已经克制不住生理反应,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

    米仓还?在她身边叫嚷:“李御史,快起来!”

    她直直地看向时春:“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时春猛然回头,她一枪?落飞箭,不住地摇头。月池抿嘴一笑,她:“照顾好?贞筠,让她别为我伤心。我没有?离开,我只是回乡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刀兵。但她还?是喜欢她自己磨得刀,可惜那一把?好?刀,怎么还?丢了。

    她就要对着米仓的刀扑过去,却?被一股大力推了回来。时春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到了她的身边。她抬起,狠狠给了月池一巴掌。

    她嘶吼道:“姓方的又不是我老婆,她就是哭瞎了眼,都?不关我的事!你以为你没了,我们就能活了?别犯傻了,你这个蠢蛋。我是将军你不是,我让你活,你就不能死!”

    月池捂着脸,她同样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可是我活着,援兵就不会到。那些人,他们是想我的命啊!”

    她的嘴唇已经白?得像纸一样:“我只能走了,我必须得走了”

    米仓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他问道:“为啥要你的命,因着你”没把?我们当牲口,给我们发粮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无所不用其?极,难怪李越一直她不能让他们得逞,她决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时春抹了一把?眼泪,她的眼中又焕发出?光彩,“那群牲口!快,叫嚷出?去,就李御史重伤了,只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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