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面有不平事、有不明白的地方，他这种愣头青就要问出来。即便对方是皇帝，他也要发出自己的呐喊。
可是让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也不会抵死抵赖。
海瑞又叹了一口气道：“想明白了？你觉得陛下这是与民争利，还是藏富于民？每年，百姓从里面拿了多少好处？”
“你没种过地吧？”
李端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没种过地。”
“这就是了。”海瑞道：“这天下间，种地是一件非常苦的事，春种秋收，可即便如此，劳累了一年，也未见能有多少收成。不瞒你，我去年在院子里面种了半亩地，年底的时候算了一下，居然还亏钱了。”
到这里，海瑞自嘲的笑了笑，“粮价太低了。”
大明朝的粮价从两年前开始降下来，因为朝廷官方卖粮的粮价就不高。
首先，新出现了一种粮食，叫玉米，据产量非常高，在皇庄里面种的就是。每年大量的往外卖，无论是烙玉米饼子，还是做饭，都行。玉米有很多吃法，都是百姓们自己研究的。
除了玉米之外，还有一种粮食叫做地瓜，还有一种叫做土豆。也不知道这名字都谁起的，不过也是产量高、味道不错。尤其是土豆和地瓜，种植方便，什么地都能种。虽然种一季之后要养一季地，但是产能够高，都不是事。
朝廷各地的皇庄每年都会大量往外卖平价的粮食，无论是百姓去买，还是商贾去买，价格都一样。
在皇庄里面种地的老百姓，他们的工资足够买一大堆粮食，家里面不但能吃得起饭，还能干点别的。甚至有的百姓去朝廷的粮库买粮食，然后回来养鸡、养鸭，养猪、养牛、养羊。因为便宜啊！
对海瑞的话，张瑞和李端倒也不觉得意外。
李端这个时候抬起头看着海瑞道：“这么，皇庄是好事？”
“也不见得。”海瑞摇了摇头道：“凡事有阴就有阳，有好就有坏。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凡事都有两面性，很简单的辩证法。”
这种哲学思想在华夏并不是很稀奇，因为在道家里面早就有了这样的辞，儒家和佛家也各有各的法。李端也不例外，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咱们做个假设，”海瑞似乎也来了兴趣，大笑着伸从旁边拿过一个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道：“你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海瑞笑着把杯子放到李端的面前，又拿起一个杯子放到张瑞的面前道：“你是一个官员，我现在就是士绅，是地主。”
张瑞和李端对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海瑞要干什么。
海瑞指着李端道：“你有三十亩地、一头牛，但是每天早出晚归，也能勉强度日。你有三个孩子要养活，还有父母要赡养。有一天你母亲生病了，需要看病。但是你没钱，你怎么办？”
“我可以卖粮食。”李端抬起头道。
“粮食卖了，你们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难道喝西北风吗？”海瑞摊了摊，理所当然的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把地抵押给我，我就可以借给你钱，九出十三归。”
闻言，李端左思右想，抬起头道：“我可以借。”
“你只是个普通百姓，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谁会把钱借给你？只有我会把钱借给你，但是要九出十三归。”
李端咬了咬牙道：“我借。”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海瑞通过各种办法把李端的地全都拿到了自己的里面。最后，李端一家就沦为了佃户。
拿到这些田之后，海瑞还是没有收。在一次天灾之后，海瑞成功的把李端的老婆、女儿还有儿子买了。儿子成了海瑞家的家仆，女儿成了海瑞的妾，老婆成了海瑞的老妈子。
海瑞端起面前的茶杯，把茶水一口喝干，笑着对海瑞道：“以前我可以这么干。现在皇帝有了皇庄之后，百姓可以把地租给皇帝。百姓在皇庄种地，可是有银子可以拿的，不用管我借银子，什么事你都能做。对你来是件好事，可是对我来，我没了发财的会，地拿不到了，也娶不到漂亮的妾了。”
到这里，海瑞露出了一副很遗憾的模样。
却没想到，李端猛的一拍桌子，大呵道：“那是我女儿！她才十四！你个老头子怎么下的去？”
这话一出来，周围瞬间一片哗然。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他看到周围的人看向海瑞的目光都不善了，显然是把海瑞当成了逼良为妾的老混蛋。
海瑞也是一脸的尴尬，转头看向了张瑞。
你这个朋友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张瑞也是一脸的尴尬，伸拉了一把李端，连忙道：“你胡八道什么呀？快坐下！”
李端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脸色很是尴尬。
看了一眼海瑞，李端站起身子对着他抱了抱拳道：“多谢老丈解惑。今日听您一番话，可以是胜读十年书。多谢，多谢，您是我的大人！”
“不怀疑我的话？”海瑞微微一愣。
“不怀疑。”李端直接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那种整日里读书、不知道世事的人。这种事我也见过很多，只不过以前没有在意，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您这么一，我的心里才明白。”
“那些青楼妓馆里面的姑娘、那些被迫给人做妾的姑娘，并不是贪慕富贵，很多也是穷困潦倒、生活所迫。先生今日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李端多谢！”
完，李端直接趴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给海瑞扣了一个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海瑞很得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伸将李端搀扶了起来，笑着道：“你能明白就不晚。读书人就要能闻过自省，好啊，好！”
从地上站起来之后，李端再次道：“还有一件事，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