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婳隐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心惊。
而她调查的越深，越能发觉出这些事穿插的繁复，和艰难。
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往的认知都在被颠覆。
然而，她的好奇心却被调动了起来，越来越想知道这困扰着大盛人这么多年气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莫家也好，宁常郡王也好，圣上也好，宁安郡王也好
所有被圈在了这个秘密圆环里的人，包括她自己。
她都想知道最终当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光景。
问月来找孟婳隐的时候，孟婳隐正打算躺下休息一会儿。
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这腰天天的发酸，稍稍直起来一会儿就觉得难受，还是躺下舒服。
“王妃万福。”
孟婳隐奇怪：“你怎么过来了，雀影司有事？”
问月点了点头：“有事，先前当铺的案子要结案了，得请王妃签字盖章，那规矩，章印是不能离开雀影司的，公案也都在雀影司，所以还请王妃随卑职走一趟。”
孟婳隐看着问月一脸认真的样子，立马心领神会，缓缓站了起来：
“是有这个规矩，也怪我这两日天冷犯懒，想着你在雀影司，就没过去，耽搁了给刑部送案的时辰。”
红菱一听这话，连忙道：“那奴婢这就去备车，只是要耽搁点时间。”
问月则跟着道：“也不必这么麻烦，王妃若是不嫌弃，可坐卑职的马车，待事情完结，卑职再送王妃回来。”
孟婳隐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此，也只能这样了。红菱，走吧。”
几个人一前一后的朝着雀影司而去。
路上，红菱快步跟在马车旁。
问月悄无声息的从帘子的一角看向她，随后心翼翼的放下了帘子，朝着孟婳隐这边靠了过来，低声道：
“姑娘，听雨回来了。”
孟婳隐微微一抬眼：“找到竹琇了？”
问月点头：“就在雀影司的地牢里。”
孟婳隐立刻长呼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也跟着一个颤动，不由自主的掐紧了心。
终于找到她了。
雀影司里。
孟婳隐装模作样的在公案上签了字，盖了印，然后随口问道：
“之前那个敢在雀影司里偷证卷的贼人可抓到了？”
问月点头：“抓到了，在地牢，这人一口咬死无人指使，只是卖去暗市里换点钱花，满口胡言，卑职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等着大人得空，亲自审问他，刑具也都备好了，就等大人一声令下，把他按上十八般酷刑，断了他脚生不如死，看他还怎么嘴硬。”
红菱听着这话，不由得畏惧的缩了缩脑袋。
孟婳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去一趟地牢，你要来吗？”
红菱一怔，连忙摇了摇头，讪讪道：
“奴婢奴婢还是在外面等王妃吧，那里太可怕了，奴婢害怕。”
问月道：“大人，就让红菱在外面等着吧，地牢那里头阴森恐怖的，真的会吓到她。”
红菱用力点头，期待的看着孟婳隐。
孟婳隐颌首：“那好吧，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是，王妃放心，奴婢就在这里等着王妃，哪里都不会去的。”
孟婳隐缓缓点了点头，面无波澜的跟着问月朝着门外走去。
刚走出回廊，问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怂货，我不过是随口了两句，她就吓成那个样子，盛淳安居然还派这样的人跟在姑娘身边看着姑娘，盛淳安身边是没可用之人了？”
孟婳隐看了看她：“不是挺好的，至少你能吓的住，难道你还想要他的那些狗腿子跟着我？”
问月嘿嘿一笑：“那倒不是。”
两个人着，一路走进了昏暗漆黑的地牢。
听雨在里面守着，看到孟婳隐进来，立刻起身。
孟婳隐站在牢房外看了一眼被铁链拴着，捆在了架子上的竹琇。
她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
孟婳隐掩了掩口鼻，低声问：“怎么回事？”
听雨道：“下了迷药。”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瓶子。
“一闻就醒。”
孟婳隐抬了抬，示意他暂时不必。
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竹琇，孟婳隐眯了眯眼睛：“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听雨道：“凉城坡。是是莫家二长老给的消息，他让卑职去这个地方查查看，卑职还真的在这里找到了竹琇。”
孟婳隐微微一皱眉头。
自从莫家出事之后，莫家的长老们也都销声匿迹了，大多是不想再盛京城里有所牵扯，纷纷卖掉了在城中的宅院，离开了盛京。
除了大长老，据大长老，和那些与大长老交好的，都投靠了宁安郡王，之所以没有消息传出来，也是因为大长老他们顾忌着名声。
唯有二长老不同，虽然没了莫家，但他依然过的逍遥自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以二长老这种不问世事的性格，莫家出事，孟婳隐会以为他会离莫家远远的，可孟婳隐没有想到，二长老居然对她一连两次出相助。
难怪娘亲那么信任二长老，是有原因的。
伸接过听雨中的药瓶，孟婳隐大步走进了牢房，不慌不忙的打开了瓶盖子，把瓶口放在了竹琇的鼻子下面。
只是稍作停留，竹琇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惊醒。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左右，见自己被束缚着，不由得皱紧眉头，咬紧了牙根。
可就在她抬头的时候，正要咒骂呵斥的话语在看到孟婳隐的瞬间，立刻堵在了喉头。
用力的瞪大了眼睛，竹琇不可思议的看着孟婳隐。
“你你还活着？”她声音有些嘶哑的问。
孟婳隐淡淡的笑了一下，看似眼角挤着笑纹，可眼神却骤然一凛：
“你不也还活着呢，竹琇姑姑。”
竹琇咬了咬牙：“你少跟我套近乎，你根本不是莫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竹琇姑姑？”
孟婳隐面无波澜：“呵，也是啊，真正的竹琇姑姑早已经死了，你也只是一个戴着她模样假面的假货，又怎么能担得起我的一声姑姑。”
竹琇眉间一皱：“你你胡什么。”
孟婳隐嘴角勾勒的讽刺倏而一沉，眼神一转，冷冷的盯上了她：
“你不必装了，你用十多年的时间假扮成竹琇的模样，你骗过了娘亲，骗过了莫家，甚至把自己都给骗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当你的主人出现的时候，你还是暴露出了本性。十多年了，即便不是你真正的竹琇，可娘亲从未怀疑过你，对你依然情同姐妹，你如何能下了的，杀害一个与你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人？娘亲，父亲娘亲她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要了她性命的人，竟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竹琇的眼睛骤然一个颤动，嘴角也跟着用力的咬了起来。
她不敢看孟婳隐的眼睛，赶紧转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咬牙道：
“我是假货，那你呢？呵，你又算什么。你连莫家人都不算，有什么资格拿莫家事来质问我？可笑！”
“是吗，若我告诉你，我是莫云晚，你觉得我现在可有这个资格了？”
竹琇一怔，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孟婳隐，先是诧异，紧跟着竟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莫云晚？更可笑了，谁不知道莫云晚已经死了，连尸体都被烧成了灰，你怎么可能会是莫云晚？”
“我记得五年前，我为了帮云沁出气，打伤了调戏她的户部尚书之子，父亲怪我不该出伤人，罚我紧闭，我听莫家接了一个盗墓的案子，觉着甚是有趣，想要跟着去，我知道父亲和娘亲是不会让我去的，所以我就让你帮我拿了一个假人放在我的房间里，让你每日三餐亲自给我送饭，然后再偷偷把饭菜倒掉，就这样，等我回来了娘亲和父亲也不知道我出过府的事。而此事，除了你和喜娟，没有旁人知道了。”
孟婳隐不慌不忙的叙述着，竹琇越听越觉得心惊，最后一个哆嗦，终于在不可思议中相信了眼前之人就是莫云晚。
“怎么怎么会？”
孟婳隐耸了耸肩膀：“或许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所以老天才不让我死个彻底，让我重生，让我以旁人的眼睛看到你们的真面目。然而，但我知道你是大长老和宁安郡王安排在娘亲身边的眼线时，还是很震惊，可我后来一想，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你死我活，又何况你本来就是抱着别的目的在我娘亲的身边呢。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或许，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竹琇看着孟婳隐到最后时，嘴角重新勾勒起的一抹弧度，宛若是刀刃一样让人害怕，心里也跟着猛地一紧。
她缓缓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苦笑了一声：
“我没什么好的了，你已经知道我是大长老和宁安郡王派到夫人身边的尖细，是我杀了杀了夫人和老爷，这就够了。你想知道的更多，我也不可能出什么的，并非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当年，大长老找到被丈夫卖进窑子里的我，是重新给我一个身份，还给了我一张脸，让我学习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就这样我受尽苦楚，用了三年的时间与那张脸皮融合，当我真正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大长老告诉我，他让我到莫家去，让我成为那个叫竹琇的人，让我尽职尽责照顾好夫人，直到他用到我的那一天。
我等了十多年，在这十多年里，我有的时候真的以为我就是竹琇，可我错了，我终究只是大长老安插在夫人身边的一枚棋子而已。
我不是真的想要害夫人和老爷，我真的没办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这些年来，我仅凭着一个执念活着，可当我真的完成那个执念的时候，当我看到夫人倒在我的面前时，我的心都被掏空了。
大姐，你有这样的感觉吗？你既是莫云晚，又是孟婳隐，你可清楚你到底是谁？你清楚吗？”
竹琇猛地抬起头质问向孟婳隐来。
她颤抖着目光紧紧的盯着孟婳隐，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可她看到的孟婳隐，依然是那样镇定自若，凌厉暗冽的眼芒里，没有任何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