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被她这么反过来质问，愣了一瞬，镇定地笑着回道：“我自然当你是美人，是悬壶济世的菩萨啊！”
“不，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涉世未深好糊弄的丫头而已。这制药的进度，并不是我有意要隐瞒，而是我没有拿活人做试验的习惯。”
坦率地戳穿了那层窗户纸，萧雨初背着竹筐站起身来，看样子，似乎打算先他们一步离开这里。
“沧州城的百姓里，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她在这世上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原本自己也不想活了。后来见我们治疗的进展滞慢，便主动挺身而出，答应让我以她试药，这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萧雨初的声音从前方下山的幽径飘来，引得裴寒陷入了深思当中。
“人之渺茫，如天地蜉蝣、沧海一粟。虽卑微至极，却也能似烟火烧得璀璨绚烂，哪怕仅仅只是昙花一谢”
很快，萧雨初便没了踪影，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来过似的。
待她离开了之后，裴寒面上的愣怔才渐渐褪去，双背在了身后，一个劲儿地摇头感慨：“这世间可真是奇妙，生出了那么多追名逐利枉顾人命的庸俗之人，却偏偏又让这种济世的圣人出现，岂不是互相矛盾？”
那阿冷却憨憨地接了一句：“也许，她的出现就是为了驱污逐浊呢？”
裴寒侧脸看了他一眼，见这大男人迅速低下头，眯着眼睛笑了笑，赞道：“不容易啊，连你这样的榆木脑袋都能开了窍，看来那丫头果然不是一般人。”
正因如此，就更得好好儿查查，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谁料这一主一仆等药效过去之后回到了沧州城里，却得知萧雨初已经离开了沧州城的消息。
“走了？”裴寒觉得很不可思议，“唐月的伤还没好，她就这么走了？”
底下的护卫回报：“唐月姑娘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要再调养一阵便能痊愈。正因如此，萧姑娘才能放下她先行一步。她自己有事要办，简略地收拾了下行李就离开了。”
如此轻率地走人，不像是那人的做事风格啊！
裴寒抿起唇角，又问下属：“那她走之前，可有留下过什么东西？”
“有的。”护卫递上一张纸条，待裴寒顺着折痕打开一看，才发现那上面写着的尽是些药名。
原来如此。
裴寒将纸折好，命人将这药方送去州府旁院。“将此药方复抄一份，然后送给军医。倘若这次能救下这些百姓的命，那你们可就都有功了。”
一旁的阿冷偷悄悄地斜睨他，心中暗暗腹诽着，就算是有功，也应该是萧妹子的功劳更多些吧。
可惜当事人对领功一事并不在意，萧雨初此刻正搭着路过沧州的商队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她并不急着走，只是裴寒这一行人的身份特殊，越是跟他有所牵扯，日后的麻烦也就越多。
萧雨初并不怕死，只怕受人牵连，死得不明不白，那她重活这一世岂不是太冤了？
然而就在萧雨初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有几个黑影已经在暗中相随，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路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增强了不少，萧雨初有些庆幸。她生不逢时，还没好好领略故乡的人文风光就遭逢了末世降临，每天在新闻报道里最常见的不是青山绿水、高楼大厦，而是被丧尸所侵袭后残余的废墟死城。
她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实验室，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了。
商队里的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专门在苍南和苍北之间走动，来往送一些有地方特色的货物，颇受欢迎。尤其跟苍城的几家大商行还有合作，赚得也多。
商队里有个和萧雨初年岁相仿的少女，几度邀请她加入商队，一道跑商，做个爱财的商人，被萧雨初拒绝了几回，便伤心地再也不搭理她了。
到了苍城时，那少女的姐姐才偷悄悄的告诉她：“我那傻妹妹，兴许是把你当做了心仪的男孩，你可别同她计较。”
作了男装打扮的萧雨初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好。
“不过幸好，你这一路上都没怎么理会她，叫她陷得也不深。”这位大姐向她拱道别，“妹妹，咱们有缘再见。”
萧雨初难为情了好半天，才微微颔首，目送他们一整个商队通过城门后缓缓进入了苍城。
将这一路上琐碎的事都抛在了脑后，要萧雨初在初到苍城的时候心里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作为北苍国的都城，苍城的繁华程度超出了萧雨初的想象。莫苍城里面，便是城外也是修筑的民居，沿街搭着摊，商贩们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一入苍城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拱桥，桥下是一条环绕着苍城的河流，亦有人撑舟于水面上，船尾摆放着一筐筐的新鲜果蔬，看样子是要往哪户人家送去。
过了拱桥，便是一条宽敞而又繁华的大街。
萧雨初在城外已经见识过了苍城百姓的兴荣昌盛，进城后反而察觉不到那股子市井之气，倒觉得这苍城例外都透着一份奢贵的雅气。
街道干净，两旁商铺的店面雅致精细，就连站在门口招呼的伙计也身着体面的衣裳，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也不曾因为萧雨初穿着简朴就轻视了她，反而越发热情地邀请她到店里一坐，让萧雨初想起了前世被强行塞传单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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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都是以水和干粮填肚子，也没什么条件将自己拾掇干净，现在她迫切地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先好好儿地洗个澡。
苍城的客栈不少，她找了一家不起眼又很干净的客栈落宿，那掌柜的起初见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还当她跟家人迷路了，差点就去报官帮她找爹娘。
热情得叫萧雨初吃不消。
直到听到她是一个人来苍城投宿的，这才放下心来，给她开了个还算公道的价格。
萧雨初想，定是自己的伪装术还没有过关，所以才会叫商队的那位大姐认出了她其实是个姑娘的身份。
直到她坐在了客房里的梳妆镜前时，才发现，撩起鬓边的发后，耳垂上的耳洞显眼得很。
“”
好家伙，细看一眼就能发现的事，她还捂得那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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