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气，脑袋上的生命值就蹭蹭地往下掉，看得萧雨初心惊肉跳，一阵惧怕。
“你先别话了。”萧雨初将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清创用的药水和包扎伤口的纱布，正要往裴寒的身上用，却被裴寒用戴着铁链的反抓住了她的腕，一双幽深若寒潭的眼眸冷冰冰地盯着她，逼问道：“回答我，你到底”
“好了！”萧雨初倏然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了他的前额，亲昵的动作一下子将裴寒涌出心底的那股子火气给磨灭了几分。
低低软软的温和嗓音像是有着特殊的魔力，哄得人昏昏欲睡。
“我也没做什么让步，只是答应他入宫做女官，跑跑腿给那些个贵人们请脉看病罢了。”萧雨初见裴寒露出的表情有些呆滞，便知道他没往好的地方想。“你啊，脑子里成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真如你所想的那般，我成什么人了？”
她看似责备实则娇嗔，指在他的眉心重重一戳，却还是看见了他紧蹙着眉头的样子。
萧雨初问他：“你该不会不信我的话吧？”
只闻裴寒重重地喘了声粗气，想些什么，又怕四周的死囚听着，便将声音压得极低，愠恼道：“你主意多，常有自己的打算，我知道。只是有一点你要知道，圣上虽地位崇高，万人之上，可朝中诸多大臣并不服他，多股势力造乱，他需要有一股足以强大和忠诚的力量来与之抗衡。”
萧雨初颔首，“我明白，这也正是寒王府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可是如今你已经是不少人的眼中钉，碍着了他们的路，所以他们自然会将你这块儿绊脚石除掉。就算皇帝想保你，他也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才是啊！”
更何况在她看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似乎也没把裴寒看得有多重。
就像是一颗捏在里的棋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抛弃。
“理由，会有人给他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恰当的时候。”裴寒幽幽地叹息一声，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不甚赞同地摇头道：“你无需为了我而答应他什么，我不想看着你因为而被算计。”
“我”
“我和他从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傻丫头，你别看他表面上装得牲畜无害，实际上肚子里可黑着呢！”
幸好跟着萧雨初来的宫人站在牢门外头不敢进来，也听不着裴寒明扬的坏话。
萧雨初扯了扯唇角，心道她早就已经领教过了。
费劲地了这么多话，裴寒也力有不支地重重喘了几口气，生命值肉眼可见地又跳下去好几个数字，萧雨初上的动作加快，将他身上破碎的布条都撕下来，整个幽暗的天牢里清晰可闻呲呲的声响。
裴寒撑着一口气，虚弱地道：“不用上药了，反正还是会受刑的”
“我跟他了，不准再对你用刑。身上的旧伤未愈，再加上新伤，你这命还要不要了？”萧雨初不吝地甩了他一记白眼，趁着他张开嘴似乎还要什么，便将一颗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叮嘱道：“先别急着咽，在舌根下压一压。”
为免萧雨初担心，裴寒只得积极配合，短促的呼吸也渐渐重归绵长与平静。
从静远医馆一别之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先后到这天牢里住了好一阵，也不知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还算安静的一方空间里，只问悉悉索索的动静。裂开的伤口有新有旧，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伤口发炎引起发烧，再加上这天牢里的环境极差，一旦风寒加身，是会要人命的。
浸染过药酒的纱布在伤口上仔仔细细地擦拭过，上金疮药时，饶是裴寒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唔的一声痛呼。
萧雨初跟着一跳，心紧紧揪起：“我是不是下太重了？”
“不、不碍事继续吧。”裴寒的喉咙里挤出隆隆的低笑声，艰难地摇了摇头。“就是没想到啊，我居然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哼！”萧雨初嘲弄着笑话他：“这天底下没有精密的布局，也没有破不开的谜团。人心叵测，诡谲难辩，前一刻对你好的人后一刻就有可能捅你一刀。贪念欲望只要存在一夕，任何人之间的争斗就会永不停止。寒公子，你这二十年怕不是白活了？”
对于萧雨初能出这样感悟至深的话，裴寒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甚至还认同地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不想两人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了低哑而又沧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呵呵呵想不到现在的鬼，一个比一个倔，也一个赛一个透彻。真真是少年出我辈”
萧雨初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一个啰嗦的老头子。”裴寒忍痛看着萧雨初为他上药，额头上的汗都滑落到了脸颊上，偏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无谓姿态，缓缓道：“我受刑时，那狱官生性好虐残暴，酷爱动用重刑，偏偏遇上我这个啃不动的硬骨头，便对付我时用了十二分的气力。这人不仅在旁边看好戏，还劝我早点向那狱官服软拜首呢！”
他堂堂寒王府的王爷，没命活着出去也就罢了，若有朝一日离开了，此事被传扬了出去，那他裴寒还怎么做人？
他家老头子可从没教出过如此的孬种。
萧雨初瞧他狼狈的面容上仍不掩狂傲之气，心中既觉得气闷，又难过得很，可更多的却是欣慰。
她就像是在哄自家的孩儿一样，温柔的指在裴寒的面颊边儿上蹭了蹭，夸赞他：“做得好。”
“姓薛的那狱官只怕不好对付，他阳奉阴违惯了，也没人管他。即便是皇上的话，他也未必会听。”裴寒叹道：“你这一走，我只怕会吃更多的苦头。”
他想着在萧雨初走之前卖卖惨，怎么也能让美人儿的心更偏着他一些，还能求个拥抱啥的——他连臂都张开了，带动着沉重的锁链发出一阵响动。
谁想到萧雨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淡定道：“你那个尖嘴猴腮的薛大人吗？”
“他啊，刚才被我下了点药，现在正疼得在地上打滚呢！恐怕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得罪你了。”
“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