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庶女闺中记事 > 第165章 各种论调
    翌日早上, 翊哥带着新妇过来请安, 只见徐若茹羞红的鹅蛋脸, 身穿四喜如意镶边五彩花草纹样绫裙,已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发髻变成妇人的高椎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簇珠头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只玛瑙手镯, 脚上穿的是梅花月牙绣鞋,整个人显得既千娇百媚又玉面含羞。

    刘府众人再一次感叹:老天爷真是偏爱翊哥,为他寻了如此佳人!

    翊哥走上前恭敬的朝着老太爷行礼问安:“孙儿携新妇前来请安!”

    徐若茹随后慢慢移至相公身边,轻声道:“孙媳给祖父请安!”

    老太爷眉眼含笑的点头,二人跪在铺垫上从婢女手中接过茶杯, 轻声道:“祖父,喝茶!”

    “好, 好!”

    老太爷眸光看向刘奎,只见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老太爷, 老太爷拿在手中,眸光深邃的看着它, 轻声道:“这是你祖母在世时最喜欢的手镯,如今你二人已结成夫妇,老夫便将它赠与你们, 还妄日后你们夫妇举案投眉,白头皆老。”

    翊哥夫妇对其恭敬的磕了磕头,轻声道:“多谢祖父。”

    二人起身后,又走至爹娘处, 只见二太太脸上的笑容虽有些收敛,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含笑道:“好!好!”

    翊哥夫妇同样跪在铺垫上,从婢女手中接过茶杯,高举到额头,恭敬道:“爹,喝茶,娘喝茶。”

    二太太端起茶杯抿了抿,含笑道:“望你二人夫妻和睦,早些为刘家开枝散叶。”

    刘仲修咳了咳,淡淡道:“也不看此时什么光景,竟如此造次之言。”

    二太太嗔怒道:“难道老爷不盼着翊哥早些育有嫡子?”

    刘仲修自觉颜面扫地,瞪了她一眼,低斥道:“闭嘴!”

    二太太翻了个白眼,从王妈妈手中接过木盒,含笑道:“这是为娘出嫁前,你们外祖母送与我的金步摇。”着开木盒,亲自替她插在髻上,眼里满意之色越发浓烈。

    立在身后的王妈妈却知这个金步摇颇为珍贵,一直被太太珍藏至今,如今送给少奶奶也算是她对此门亲事、对少奶奶的满意及重视。

    “儿媳很喜欢,谢谢婆婆!”

    刘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包,淡淡道:“这是为父给予你们,望你们夫妇和和美美。”

    “谢谢爹。”

    到了大房这边,大太太从郭妈妈手中接过红包,含笑道:“这是大伯母的一点心意,还妄你们夫妇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翊哥夫妇轻声道:“多谢大伯父,大伯母。”

    其余刘家子嗣自有人为徐若茹依一介绍,众人行礼问安后,老太爷看着日头,轻声道:“时辰到了,咱们该去告慰祖先。”

    除了刘家儿郎、两房太太以及翊哥夫妇一同过去,其余未出阁的姑娘坐在厅中慢声细语的话,只见八姐端起茶杯抿了抿,眸光似有似无瞥向三姐,轻声道:“三姐,听昨儿你们二房的李姨娘殁了,可是真的?”

    三姐拿起丝帕点了点鼻翼,淡淡道:“唉!自四妹过世后,李姨娘便一直心神恍惚,未料到……”

    “据是投井,”八姐猛地断她,皱眉道:“挑什么日后不好,偏在三哥娶亲的日子寻死,着实晦气!”

    三姐脸色一僵,轻声道:“怪也只能怪李姨娘太不心!”这个八妹怕是诚心寻二房的不自在,此话焉能是她问出口之言。

    八姐还待要,身旁九姐轻轻扯了扯她,声道:“姐姐,莫要太过分!”

    八姐冷着脸,神色愤愤的转过头,不再言语。

    三姐对九妹报以微笑,自她跟随大伯母学理家这一块,便时常遇到九妹,她既活波伶俐又善解人意,遂不自觉对她心生好感,至于八妹,不知为甚,总感觉她对二房的人阴阳怪气,也不知到底哪招她不待见!

    成亲第二日新妇敬茶,身为庶妹的刘湘婉并未出来,深知内情的人皆以她身染风寒为借口搪塞过去,但聪明如徐若茹,自然不会刨根问底的询问。

    此时尚在养伤的刘湘婉躺在床上,赵妈妈低声道:“姑娘,有甚想吃的?”

    刘湘婉对其摇摇头,若是往常她定欣喜的躺在床上直滚,可现下真真是遭罪,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偏偏不敢用膳,咀嚼一口嗓子便如针扎般疼痛,所以只能饿着肚子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如今脖颈处青紫的勒痕越发明显,怕被人瞧见,引出不必要的是非,更加不能随意出去走动。

    “您身体尚且虚弱,焉能不吃?”

    刘湘婉指了指嗓子,对其摇头。

    赵妈妈轻皱眉头,神色担忧,对招娣道:“你且照顾姑娘,老奴亲自去厨房为姑娘熬粥。”定要将粥熬的又软又黏,入口即化。

    招娣忙不迭点头:“妈妈且去,姑娘这由奴婢伺候便是。”

    黄姨娘得到消息,心下一急,跑出来时险些摔倒,待她脚步蹒跚的行至姑娘院子,见到立在门外的招银,脸色惨白的抓住她的手,颤声道:“姑娘呢?”

    招银扶着姨娘的手,福了福身,轻声道:“姨娘莫急,姑娘在内室。”

    黄姨娘松开她的手,踉跄的走去内室,焦急的大喊:“姑娘……姑娘……”

    恰逢赵妈妈从内室出来,见姨娘如此神色慌张,慌不择路,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焦急道:“姨娘,您没事吧?”

    “姑娘呢?”黄姨娘忍了一路的泪水,此时再也忍不住,哽咽道。

    昨儿发生之事,若不是适才老爷派刘铁过来告知她,她尚且蒙在鼓中,姑娘……姑娘……知女莫若母,姑娘为何这般行事,她焉能不知,倘若有个好歹,叫她如何活!

    赵妈妈转瞬间明白姨娘为何这般,忙轻声安抚:“姨娘放心,姑娘无甚大碍!”除了不出话,吃不下东西,并无大碍!

    即便这样,也不能安黄姨娘的心,狠狠抓着赵妈妈的胳膊,催促道:“快……快带我去看姑娘……”身子仿佛一下子没了力气,靠在赵妈妈身上。

    “姨娘莫急,老奴这就带您去。”赵妈妈扶着黄姨娘,只觉她不停的发抖。

    黄姨娘脸色惨白,虚喘着气,自听到姑娘出事,先是惊吓得晕厥过去,醒来后不顾众人的阻拦,神色慌张的跑到老太爷的院子,且不顾身份的闯进来。

    待看到床上脸色微白,脖颈有伤的姑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赵妈妈,快走两步行至床边,伸手了刘湘婉一巴掌,怒声道:“你怎能如此行事?”

    众人皆被这一巴掌的目瞪口呆,直到耳边传来黄姨娘声嘶力竭的大哭声方慢慢缓过神,赵妈妈忙踱至姑娘身边,心疼道:“脸颊可疼?”

    刘湘婉揉着脸对其摇摇头,赵妈妈看向招娣,催促道:“赶快盆冷水来,为姑娘敷脸。”

    招娣愣愣的点头,身子却未动一下,直到被赵妈妈推攘了一下,方身子一颤,脚步踉跄的拿起木盆,魂不守舍的离开。

    门外立着的招银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怎么了?”她隐约听到内室里的动静,却不知发生何事。

    招娣讷讷道:“姨娘了姑娘一巴掌!”

    什么!

    招银惊的瞠目结舌,呆愣道:“姨娘?姑娘?”

    “我还得去水,回来在与姐姐细。”招娣端着木盆,脚下不稳的离开。

    “姨娘,姑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您怎舍得她?”赵妈妈细细摸着姑娘的脸颊,心疼道。

    黄姨娘看着绯红的掌心,只是不住的啼哭,哭她的懦弱无为,哭姑娘的舍身庇护,更哭内宅女子的不易。

    刘湘婉对赵妈妈摇了摇头,随后伸手轻轻扯了扯姨娘的衣袖,堪堪露出笑容,黄姨娘再也忍不住一把搂着她,嚎啕大哭:“姑娘,你这是要心疼死姨娘吗?”

    刘湘婉神色无奈,轻轻拍她的后背,若此时能开口,她定徐徐劝之,可如今她口不能言,只能这般无声的安慰她。

    赵妈妈眼眶微红,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心知母女二人有话要,方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直至半响后,黄姨娘渐渐收了哭声,松开姑娘的桎梏,摸着她的脸颊,沙哑道:“可疼?”

    刘湘婉摇了摇头,对其露出柔和的笑意,见此,黄姨娘眼角的泪水顺着眼眶滑下,低泣道:“姑娘,都是姨娘无能,没能护你周全……”反而让年岁尚的姑娘护她周全。

    刘湘婉抬起她的手掌,在其上面慢慢写着字,方对她嫣然一笑。

    “姑娘,日后再不要以身犯险,为了姨娘不值得……”黄姨娘拾起她额头上一缕碎发将其别到耳后。

    唉!为甚要伤到喉咙!想劝慰姨娘之言,偏不出!

    黄姨娘看到她脖颈的勒痕,心疼的哽咽不止:“旁人皆以为李姨娘乃是蓄谋已久,想要谋害姑娘为四姑娘报仇,可姨娘却知,此事乃姑娘从中推波助澜,只为护姨娘与你弟弟们的周全……”

    刘湘婉神色惊愕,张口结舌的看着她。

    黄姨娘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知女莫若母,姑娘作何算,姨娘焉能不知?”

    此次刘湘婉却是发自内心的对其笑笑,姨娘果然胸有沟壑,只是不屑在这内宅中与人内斗,谁让她是罪臣之女,谁让她是妾室,谁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爹爹身边,怪也只能怪老天爷造化弄人,凭白让姨娘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遭此劫难。

    “正因如此,姨娘才要你,”黄姨娘摸着她的脸颊,悔恨道:“姑娘长这么大,姨娘还是头次你……”了姑娘,她的心更疼,恨不得将姑娘身上所有的伤都转移到她身上。

    刘湘婉又在其手心处写下二字,黄姨娘顿时眼眶含泪,垂泪道:“姑娘,日后行事再不要这般不管不顾,你没了姨娘会伤心难过,可姨娘没了你,怕是会跟着你去,可知?”

    刘湘婉眼眶一红,含泪点头。

    “姑娘,当年若不是姨娘身怀有你,只怕早已化作黄土一堆,又焉能是眼下这般光景,”想及此,黄姨娘捶自己的胸口,低泣道:“可你一再为姨娘以身犯险,让姨娘的心如油煎般的疼。”

    刘湘婉忙拉住她的手,对其摇摇头。

    这时,黄姨娘总算反应过来,神色骤变,抓着她的胳膊,凄厉道:“姑娘为何不话?”从她进来至今,姑娘一字未,只是不住的在她手心写字。

    刘湘婉指了指嗓子,随后在她手心处写下几个字,怎奈黄姨娘心神不宁,并未注意到,只见其脸色越发惨白,身子不住哆嗦,见此,刘湘婉顾不得闺阁教养,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跑出去,直将黄姨娘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

    不一会儿,就见她拉着赵妈妈进来,赵妈妈嘟囔着:“哎呦,我的姑娘,您身子尚且虚弱,怎能光脚下地?”

    刘湘婉扯着她进屋,指着自己的嗓子又指着姨娘,神色焦急的跺着脚。

    此时此景,赵妈妈焉能不明白,安抚道:“姑娘放心,老奴明白。”

    在姑娘生拉硬扯下,赵妈妈缓缓走至黄姨娘身边,轻声道:“姨娘,都是老奴的不是,适才未来得及告知您,姑娘因脖颈处的勒痕,导致喉咙发肿,这几日许是不出话,”见黄姨娘嘴唇发抖,忙道:“老太爷请大夫过府探望过,四五日后姑娘便可话,姑娘且放心!”

    闻言,黄姨娘脸色稍缓,目光看向光着脚的姑娘,赵妈妈扶着姑娘的胳膊,忙道:“哎呦,我的姑娘呦,您赶快上床躺着吧!”

    黄姨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都是姨娘不好,有些大惊怪!”

    刘湘婉心下一舒,低叹:就这一个女人足以让她忙的脚后脑勺,也不知她爹怎如此贪恋美色,纳了这么多妾室,真是……此时的她却不知,在李姨娘投井身亡后,刘仲修有那么一瞬间感慨过,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贪花恋酒!

    黄姨娘坐在床边守着姑娘,低声道:“听李姨娘是投进而亡?”

    赵妈妈点头,轻声道:“死了也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主子,这等蛇蝎心肠,便是不死也得被老爷发配至家庙,孤老一生。”

    黄姨娘摸着姑娘的手,轻声道:“如今她也是求仁得仁,下到黄泉也能陪伴在四姑娘左右。”若问她恨不恨李姨娘,定是恨的咬牙切齿,就凭她对姑娘下毒手,便恨不得她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可如今人已殁,死的还那般凄惨,再这些又有何意义,只盼姑娘日后行事再不要那般恣意妄为,否则不是被她突如其来之举吓死,就是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忧而死!

    可惜了!

    四姐尚且活着!

    李姨娘注定含恨而亡!

    赵妈妈低声道:“李姨娘死了,咱们便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她来害您与主子们。”

    “姑娘,经此事你也该吸取教训,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料,”黄姨娘低声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便是你算无遗漏,还要问老天爷是否如你所愿,遂日后再不要这般以身犯险,万一你真有个不测,你让姨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上。”

    刘湘婉点了点头,赵妈妈趁机道:“姨娘,经此事姑娘再不会随意去池塘边,您就放心吧!”神色不自然的咳了咳,声道:“便是她想去,老奴也不会许。”

    黄姨娘哑然,低笑道:“赵妈妈定要帮我看牢她!”

    “姨娘放心!”

    此时,刘湘婉看向赵妈妈,赵妈妈会意道:“姨娘,您来此,两位少爷由谁照顾?”

    黄姨娘脸色一僵,轻叹:“绿衣在院中照顾他们……”临来之时,凭借心口提着的一口气,可谓是不管不顾,焉能顾虑这么多。

    刘湘婉嘴唇微动,见此,赵妈妈点了点头,忙道:“姨娘,姑娘无甚大碍,要不您还是先回去,毕竟两位少爷身边少不得您。”

    “不急!我还想在多陪姑娘一会儿!”

    无奈之下,刘湘婉对赵妈妈使了个眼神,赵妈妈颔首,轻声道:“不若您在此陪着姑娘,老奴去您的院子照看两位少爷。”

    黄姨娘嘴角含笑:“如此甚好!”

    未料一刻钟后,赵妈妈竟牵着宴哥进来,身后还跟着奶娘,奶娘怀中抱着祉哥,赵妈妈苦笑道:“老奴过去时,五少爷哭闹不止,他一哭六少爷也跟着哭,无论绿衣还是奶娘皆哄不好他们,无奈之下,老奴只能带他们过来。”

    宴哥脸上的泪水早已不见,脚步蹬蹬的跑到姨娘身边,搂着她的腰,脆声道:“姨娘,您来找姐姐,怎不带上我?”

    黄姨娘点了点他的鼻子,嗔怒道:“姐姐病了,还不是怕你吵到她。”

    闻言,宴哥看向刘湘婉:“姐姐,生病可是要喝药,药……苦……”着脸立时皱巴巴,可见他也尝过喝药的痛苦。

    黄姨娘见奶娘怀里不住挣脱的祉哥,轻声道:“我来抱他吧!”

    就这样,正厅中刘家众人话家常,内宅中刘湘婉陪着弟弟们玩耍,好不快哉!黄姨娘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她的三个儿女嬉笑闹,只愿余生皆是如此!

    祭拜祖先后,翊哥看向三妹,淡淡道:“且陪你嫂子话。”随后走向垂头不语的仁哥,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跟为兄过来。”

    仁哥垂着头,默默跟在其身后。

    三姐脸色僵硬,讪讪道:“大嫂,不如我们姐妹陪你逛逛园子。”

    徐若茹含笑道:“如此就麻烦几位妹妹。”

    五姐与七姐对视一眼,五姐轻笑道:“趁此机会,我们可要跟大嫂好好亲近亲近,”神色一顿,嘟囔道:“大哥太过少年老成,妹妹们便是想跟他撒娇,怕也得先被训斥一顿再。”

    闻言,众人拿起丝帕纷纷捂嘴偷笑。

    兄弟二人来到翊哥的书房,翊哥轻声道:“二弟很是伤心吧?”

    仁哥身子一哆嗦,膝盖一软坐在地上,大哭道:“大哥,弟弟没有娘了?”

    翊哥上前一步,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此事与你也是教训,人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倘若你做错事,要杀要为你是问,你且能承受,可若连累身边至亲之人,又该如何是好?”

    仁哥抱着大哥的腿,低泣道:“我姨娘的命怎这么苦?”

    “若怨就怨四妹吧!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心比天高,焉能惹出此等祸事。”

    仁哥抬起猩红的眼,冰冷道:“从姨娘身死的那一刻,我与她便再不是兄妹!此生我绝不认她!”

    “二弟,李姨娘已逝,若你一直沉湎于往事,只能固步自封,”翊哥弯腰慢慢扶他起来,轻声道:“这世上,你除了李姨娘还有爹爹,还有我,大哥会一直护着你。”

    只见仁哥神色悲戚,扯着他的衣袖,喃喃道:“大哥,弟弟唯有你一个亲人了。”爹爹的薄情寡性,昨儿他已亲眼目睹,姨娘身死后,爹爹神色冰冷,无动于衷。

    “我们是亲兄弟,大哥焉能不管你,但你要明是非,辨真理,不能因眼前之事而蒙蔽你的双眼,人这一辈子很长,你的一辈子更长,只要你熬过此关,日后考得功名,娶得娇妻,生育儿女,那才是你的一辈子,知道吗?”

    仁哥眼眶含泪的点头。

    翊哥扶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为他倒了一杯温茶,低声道:“仁哥,李姨娘身死后,不光你心中恨极了四妹,便是我与爹爹及知晓内幕的刘家众人都恨极了她,可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她,毁了一大家子,孰轻孰重,你可懂?”

    仁哥端着茶杯,不言不语。

    “皇宫是何地方,那是聚集豺狼虎豹,狼子野心的地方,如今的她尚以为进了宫便能博得圣上怜爱,可如今恰逢圣上立太子的关键时刻,便是她有朝一日深获圣心,育有皇嗣,待她的孩儿长大成人,那时皇位已定,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年幼的儿子就藩,生生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亦或者还没熬到圣宠,便被人……”翊哥端起茶杯抿了抿,淡淡道:“人活着看着容易,可其中艰难险阻又有谁知晓,无论是她还是我们都只能随波逐流,但却不能忘却本心,忘却家族,忘却你身后在乎你的至亲之人。”

    仁哥身子一僵,方缓缓道:“大哥,弟弟知晓如何做!”

    翊哥轻轻点头:“至明日起你便闭门读书,争取明年考中秀才。”

    翊哥垂着头,低声道:“愚弟明白。”

    “再过月余,为兄便要外任,一走便是几载,便是想从旁指点你功课也有心无力,遂这段时日,若为兄无事,便会过去指点你的功课。”

    仁哥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大哥,怎走的如此着急?”

    翊哥轻声道:“此事乃祖父定下,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大哥,弟弟舍不得你……”

    “仁哥,明年你定要考中秀才,这样爹才能为你安排一桩好亲事,知道吗?”

    仁哥苦笑:“我这般出身,谁家千金肯下嫁于我?”

    此话一出,翊哥猛地伸手拍桌面,怒声道:“若你如此自暴自弃,何谈建功立业,何谈娶妻生子,更何谈日后……”

    “大哥……”

    “仁哥,你活在这世上并不是为了自己,爹娘为何抚养你,家族为何栽培你,这些都不是无怨无悔,当你享受锦衣玉食,奴仆服侍时,便要付出相同的代价,家族虽不指望你振兴它,却不能容你拖它后腿,旁人或许无所谓,但为兄绝不能容忍,若你这般不求上进,我们兄弟要么此生老死不相往来,要么此时此刻断了手足之情。”

    仁哥慌张的站起来,焦急道:“大哥,弟弟错了,日后再不敢这般颓废,定会听你的话发愤图强,考取早日功名!”

    翊哥脸色微缓,淡淡点头:“如此甚好!”

    待翊哥回屋后,只见娘子坐在一旁矮榻上,见他过去,忙不迭起身行礼,翊哥拾起她的手,轻声道:“身子可好?”

    徐若茹脸色微红,呢喃细语道:“尚好!”

    翊哥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低声道:“府中只巴掌大的地方,昨儿之事想必你已有所耳闻。”

    徐若茹微微抬头,欲言又止:“相公……”

    “昨日乃我们大喜之日,为夫提及此事一则是给你个交代,二则是为了宽慰你,切莫胡思乱想。”

    “妾身不会,只要相公对妾身好,妾身并不在意其他。”

    翊哥淡淡道:“娘子放心,只此一生唯有我们夫妇二人。”

    只见徐若茹眼睛发亮,激动道:“相公……”

    翊哥却视若无睹,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日后娘子可能要陪为夫吃苦,只因为夫即将外放,你一直娇养于深闺之中,怕是从未吃过苦受过累,若娘子嫌外放之地贫苦难忍,可留在家中奉养爹娘。”

    徐若茹直摇头:“你我既结成夫妻,自是相公在哪,妾身便在哪,即便那处穷乡僻壤,寸草不生,只要守在相公身边,妾身便不会害怕。”

    爹爹的果然没错,刘家底蕴深厚,内里并无龌龊之事,嫁过来并不会受其磋磨,且相公成亲后便会外任,到时跟着他一道外任,既能陪在他左右又不用留在婆婆身边立规矩,此乃一举两得的喜事,遂与她而言,此门婚事结之大吉也,尤其适才相公,此生身旁再无其他人,虽与相公相处仅仅二日,但相公脾性之内敛稳重,她焉能不知,遂此话并非作假,焉何不让她欣喜。

    又过了几日,刘湘婉身子已然恢复,这日她征得赵妈妈允诺,可出院子透透气,未料行至园中碰到二哥,一时间不免有些讪讪然,福了福身,低声道:“二哥。”

    仁哥脸色一僵,呆愣道:“六妹,”想了想又道:“身子可好?”

    刘湘婉含笑道:“这几日妹妹一直在休养生息,如今更是生龙活虎。”

    仁哥嘴角轻笑,似想起什么,敛了敛嘴角的笑容,低声道:“我姨娘……”

    刘湘婉飞快断他,轻声道:“二哥,逝者已逝,咱们又何必旧事重提。”

    仁哥神色一怔,苦笑道:“怪不得众人皆道六妹蕙质兰心,今日方知果不其然。”

    刘湘婉见他眉眼间带着郁结之色,心下不忍,轻声道:“二哥,人只能回首从前及驻留现下,却不知日后会发生何事,但人只要活着便只能继续往前走,即便前面泥泞不堪,也只能亦步亦趋的前行,行至最后方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六妹……”

    “二哥,六妹言尽于此,如何想且看你自己!”

    仁哥低声道:“多谢六妹劝慰。”

    刘湘婉带着招娣从他身边走过,李姨娘落得如此下场却是她从中推波助澜,如今出此番劝解之言,也算全了她对二哥心底的歉疚吧!至于李姨娘之事,她心底不曾有过一丝悔悟,即便事情重来一次,她依旧如此行事,事关姨娘及弟弟们的安危,焉能有一丝懈怠!

    未料,仁哥猛地唤住她:“六妹?”

    刘湘婉身子一顿,转头轻声道:“二哥?”

    “六妹,若让你在家族利益与至亲之间做抉择,你会选何?”

    刘湘婉想了想,眼神清亮道:“二哥,今生我乃女儿身,许是会儿女情长选择至亲之人,但我若为顶天立地的儿郎,定会以家族利益为先。”

    仁哥身子震了震,喃喃道:“为何?”

    “没有家族的庇佑,焉能有如今的你我,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仁哥垂下头,喃喃道:“是啊……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刘湘婉挑了挑眉,淡笑道:“二哥?可还有事?”

    仁哥眉眼慢慢舒展,笑容从嘴角慢慢散开,轻声道:“听六妹一言,果然让为兄茅塞顿开。”

    刘湘婉摸了摸头,讪讪道:“妹妹不过是胡八道,二哥听听就是。”

    仁哥深吸一口气:“总算了了悬在心头的疑惑,为兄也该闭门读书,争取明年考中秀才,日后撑门拄户!”

    刘湘婉含笑道:“二哥,你定会考中秀才,日后更会金榜题名!”

    “借六妹吉言。”仁哥含笑离开,只见午日的阳光竟在他肩头洒下亮点。

    招娣低声道:“姑娘,奴婢怎觉得二少爷与适才判若两人。”

    刘湘婉淡淡道:“心头郁结一旦散了,人也跟着轻松了!”

    招娣皱眉思索这句话,奈何还是未懂其中含义,遂转头不在合计,轻声道:“姑娘,少奶奶可会哄人了,自她嫁进来,太太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开怀。”

    闻言,刘湘婉翻了个白眼,暗暗道:若我是大嫂,也会如此行事,反正再过半旬大哥便要外任,遂这段时日,焉何不装出温柔娴淑,贤良淑德的姿态服侍太太。

    “姑娘,您怎不话?”

    刘湘婉咳了咳,轻声道:“官宦人家出来的姐,自是从受其熏陶,温良恭俭让样样不差,如今为人媳自是谨守本分,随伺在婆母左右。”

    “姑娘,奴婢看着少奶奶都觉得累得慌,”招娣咽了咽口水,声道:“若日后您嫁人也这般,奴婢想想都心疼。”

    只见刘湘婉脸色发黑,斜了她一眼,恨声道:“你这乌鸦嘴就不能点好听的。”

    招娣挠了挠头,讪笑道:“奴婢也是关心您。”

    “此话若让赵妈妈听到,定会狠狠训斥你。”

    招娣摇着姑娘的胳膊,娇嗔道:“姑娘,您最心疼奴婢,万不可告诉妈妈。”

    “日后记得谨言慎行!”

    招娣嘿笑两声:“奴婢记得,日后再不胡言乱语。”

    “这几日天高气爽,不如明日带宴哥放风筝如何?”趁着大哥成亲这股余热未退,赶紧圆了宴哥的念想,若不然大哥前脚离家,太太伤心之余定会寻众人麻烦。

    招娣低声道:“不如唤三姑娘一起?”

    刘湘婉不住的点头:“此主意甚好!”有三姐陪同,太太定不会甚。

    “姑娘,您皮肤娇嫩,眼下日头又如此毒,不如先回去吧。”

    刘湘婉看了眼日头,低声道:“回去吧!”再不回去又得惹赵妈妈念叨。

    刚回到院子,就见刘奎躬身过来,低声道:“六姑娘,老太爷请您过去。”

    刘湘婉神色诧异:“祖父寻我何事?”

    “老奴不知。”

    刘湘婉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行至祖父的院子,进去后,福了福身,低声道:“祖父?”

    老太爷淡笑道:“坐吧!”

    刘湘婉应声而坐,刘奎为其倒茶,只听老太爷含笑道:“适才老夫听到你与仁哥的话。”

    刘湘婉一愣,随即慢慢回想,幸亏当时未何造次之言,不然真真是……不过她真的不能做任何亏心事,怎这么巧每次外出与人对话都能被祖父撞见,不由呆愣道:“祖父,您不会派人跟踪孙女吧?”

    第一次为睿哥出谋划策,第二次与四姐架,第三次便是今日,这再一再二不再三,事情发生的未免太过偶然,焉能不让她起疑。

    老太爷指着她,怒声道:“老夫不过是出去逛园子,谁成想遇到你……”

    刘湘婉眼神疑惑的看着他:“那您为何不现身?”

    “还不是想看你如何作答?”

    “当真?”

    老太爷老脸一红,怒声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

    “祖父莫要生气,孙女不过是随便一。”

    “六丫头,你当真不恨李姨娘,她可是差点害死你。”

    刘湘婉低叹一声:“祖父,诚如您那日所,人死如灯灭,活人又何必跟死人斤斤计较,再此事归根究底怨不得李姨娘,她……也是个可怜人!”

    “若不是你四姐,她何至于行此疯癫之事,”老太爷轻声道:“还好仁哥并未因此乱了心神,走了歪路,不然又平添一条无辜性命。”

    闻言,刘湘婉脸色微白,低声道:“祖父,您……”不会有了弑孙之心吧!

    老太爷瞪了她一眼,怒从心起:“你这脑袋瓜里都在胡思乱想甚?”

    刘湘婉神色委屈,喃喃道:“还不是您话徒惹人联想?”

    “仁哥性子憨厚,若及时矫枉过正,心性便会一直质朴下去,老夫就怕他身陷迷惘,走不出来,唉!至亲之人劝再多,也不如你劝一句,知晓为何?”

    刘湘婉低声道:“因孙女差点死在李姨娘手中,如果孙女都能既往不咎,执念如此深的二哥便不会耿耿于怀……”

    “不错!你大哥不是没劝过仁哥,他虽听进耳里却未曾听进心里。”

    话到此处,刘湘婉不得不猜想:“祖父,该不会是您故意安排我与二哥在假山处碰面吧?”

    老太爷脸色涨红,眼神闪躲,佯怒道:“是又如何?”

    刘湘婉对其伸了伸大拇指,钦佩道:“祖父不愧是布局高手,这都能让您算计到,真是……”

    “老夫还不是担忧你二哥,方才出此下策!”老太爷话音一顿,淡笑道:“不过你那几句话,甚得老夫欢心。”

    刘湘婉眨了眨眼睛,老太爷对其翻了个白眼,含笑道:“刘奎?”

    刘奎从衣袖里拿出一尺宽的方木盒,轻声道:“六姑娘,这可是老太爷的心爱之物,眼下送与您,可见您多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多嘴!”老太爷黑着脸,怒声道。

    刘奎淡笑道:“老奴又不曾错,您何必这般生气。”

    老太爷冷哼,淡淡道:“这既是给你压惊也是与你褒奖。”

    “那孙女可得看看祖父赠送孙女是何物?”刘湘婉从刘奎手中接过四方木盒,随后缓缓开又猛地盖上,惊吓道:“祖父,这是夜明珠!”

    “可喜欢?”

    刘湘婉咽了咽口水:“祖父,这东西太贵重,孙女受不起!”传夜明珠唯有皇亲国戚方才拥有,她不过是庶女身份,焉敢拥有此物,且按木盒中夜明珠的个头,若夜晚将其置放在内室,怕是不用灯油也能将满屋照亮。

    “既给你,收着便是!”老太爷斜了她一眼:“凡老夫送出之物,唯有你战战兢兢不肯收,凭添的家子气!”

    “祖父,孙女这身份……”

    老太爷猛地拍着桌子:“你是庶出又如何,那也是镇国将军府的子孙,我的亲孙女,此物配你极恰当!”

    刘奎声道:“六姑娘,您还是收着吧!不收又该惹老太爷震怒!”

    见此,刘湘婉苦笑:“如此,孙女便喜而纳之了!”

    老太爷脸色微缓,含笑道:“给你就收着,适才刘奎有句话的不错,”嘴角微微上翘:“你这丫头,甚得老夫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