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让柳香听出异样, 慕晚晚轻咳了下嗓,道“你不必进来,先去和父亲回一声我不舒服, 等一会儿我再过去。”

    柳香听夫人不舒服,神色又开始紧张,“夫人,要奴婢请郎中给您看看吗?”

    慕晚晚扶了扶额,柳香跟了她这么久,竟然还没领会她的意思。她头痛道“不必, 你先去给父亲回话。”

    这会儿, 外面终于没了人。

    慕晚晚松下气,回看了眼床榻上懒洋洋躺着的人, 她咬了咬牙, 微笑道“皇上, 您准备什么时候走?”

    李胤眉毛扬了下,冲她勾了勾唇,“过来。”

    慕晚晚狐疑着走了过去。

    刚到他面前,忽地被李胤拉住手腕,他一个翻身就把自己压在了身下, 笑得很坏, 故意逗弄她似的, “朕现在不准你过去。”

    慕晚晚眼眸登时睁圆,竟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声抗议,“皇上, 您今日不是要动身回长安吗?”

    李胤下颌磨了磨她雪白的脖颈,弄得她痒痒的, 他动手把她刚穿好的衣裳解了下来,一手探进衣摆。

    慕晚晚及时制止他的动作,“皇上,等回长安可好,臣女还要去见父亲。”

    腰间的手不动了,李胤眼落在她的脸上,随后他向下咬住她的脖颈,印出一道红痕,他道“裴泫被朕教训了一顿,来此必会威胁你,你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慕晚晚眼转向一旁,努努嘴,“臣女又不笨,自然早就想好了。”随后又转过来看他,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臣女与他是夫妻,能有什么不开的。”

    “呵!”李胤不屑地嗤笑了下,她必是故意的。

    腰间蓦地被人捏了一把,慕晚晚瞪他,李胤语气沉沉道“你以前的事朕可以不去管,但日后你只能是朕的。”

    “若是叫朕再听到你与他亲密的事,朕先杀了他,再来处置你。”

    慕晚晚看他不似方才的玩笑,语气都沉了下来,遂讨好地笑了下,贴了贴他的唇,道“皇上的话臣女都记在心里。”

    李胤这才放下心,外面的日头渐大,剩下的时间不多,李胤垂眼看着身下的女人,竟有一瞬荒唐的念头,那些政务不处理也罢,哪有身下的女人重要。很快他甩掉心里的想法,直起身,他身上的伤口结痂,但也有不少因动作剧烈而崩开的新上,血都流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穿上外衣。

    慕晚晚系好衣带,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开窗,偷偷看了眼窗外,“皇上,西面平日无人,您不如从那走?”

    李胤淡然看她,“朕又不是奸夫,有何见不得人的。”

    您还真是奸夫…

    慕晚晚心想,她现在还没与夫君和离,就与外男勾搭在一起,李胤不是奸夫又是什么。

    两人俱收拾妥贴后,慕晚晚对妆镜又看了一眼,她眼下一片乌青,眼尾勾着,虽是看似倦极的面容,但眸中流转的波光明显可见是被人滋润过的颜色。

    慕晚晚懊恼地对着妆镜重新画了妆容,看似没那么艳丽。

    那人还没走,李胤看她在妆镜前磨蹭,皱眉不悦,从她身后勾住了腰,“见裴泫你还画什么。”

    慕晚晚嗔他,“臣女与裴泫共枕多年,他自然能看出臣女这番容色不对…”她住了声,原是李胤又开始胡闹,他一手掐住她的红豆,哑声,“你再提一句裴泫,朕便让你一日都去不了。”

    慕晚晚呜咽告饶,“臣女错了…”

    等慕晚晚到正厅时已是一个时辰后。正厅里都换了三壶茶水。

    柳香来通秉时的是慕晚晚病了,再加上她现在的妆容确实与生病无异。而且自她到了柳州后一向乖巧,不似从前的顽劣,慕凌对她当心,未多怀疑。

    然而裴泫却不这么认为。

    他眼力好,从慕晚晚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耳后的红痕,那是男女亲密时才会留下的吻痕。从前她的身上也会有,只不过是自己留下的,但自己与她已经有多月未同房,那她身上的痕迹又是哪来的?

    裴泫本想开口质问,可是想到他今日的来意,生生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慕晚晚退到下首坐下,看了眼对面的裴泫。

    他不如从长安走时的光彩,脸上还带着伤,整个左眼下的淤青还没散去,右腿放下时很是不自然。她兀自猜想,莫不是李胤把他的右腿废了?

    慕晚晚心里过了下,发现他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里还有不明意味的…怀疑厌恶。

    她摸不着头脑,走时都收拾了几遍,叫人看不出脸上的迹象才过了来,裴泫他又是为何这么看自己?

    慕晚晚不明所以,但她不知道,昨夜李胤故意在她耳后含了下,不轻不重,她睡得熟,并没发现,然则今日却是叫裴泫看得一清二楚。

    慕凌年岁大了,不仔细瞧倒是注意不到。

    慕晚晚进来坐了一会儿,裴泫先开口,“晚晚,听你病了,可要紧?要不要我去给你叫个郎中?”

    他神色关切,言语诚恳,确实是十分的关心。

    慕晚晚看他心里冷笑,依着裴泫这种人,不狠他一顿,他便一直得寸进尺,永远拿着你的软肋,去威胁你,自己还不知悔改,洋洋自得。

    她有些猜的出他今日来的目的,大昭入仕如果不是天赋异鼎,难能可见的人才,是不会要一个残废。而裴泫现在就是一个残废,只等除官的召令下来,他连一个的衙役都不如。

    他此次来应是求着父亲,给他走另一个门路。毕竟二人明面上还是夫妻的关系,没和离之前如何都摆脱不了。

    慕晚晚神色冷淡地回,“劳烦裴大人关心,我的病并无大碍。”

    语气疏离,让裴泫原本笃定的心突然动摇了。晚晚是否真能和他回府,裴泫开始不确定。

    他接着道“岳父大人,婿此次来是想接晚晚回长安。”

    慕凌面色不好,他看了眼裴泫,拒绝,“不巧,我正想带着晚晚回淮州,恐怕要让裴大人失望了。”

    裴泫离降职不远,这声大人就是对他□□裸的嘲讽。

    他僵硬地笑了下,拿出袖子里的东西,放到桌案上。

    慕晚晚对那张纸无比熟悉,正是裴泫手里掌握父亲徇私的证据。她手紧了紧,怪不得如何都找不到,原是叫裴泫一直随身携带着,他可真看得起自己。

    裴泫道“岳父大人,婿一心对晚晚,天地可鉴,现在只想和晚晚好好过剩下的日子,请岳父大人成全。”他顿住,“如若不然,也不要怪婿心狠手辣了。”

    “这封信里是岳父大人曾为婿遮掩罪过的密信,是您的亲笔。只要婿把这封信上交给朝廷,那不仅您的仕途,恐怕晚晚都不能保全。”

    “砰!”

    慕凌摔了手中茶盏,里面的茶水全都撒了出来,溅落了裴泫一身。

    慕晚晚见父亲生气,忙起身过去,慕凌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扶,对裴泫道“无耻儿,你以为你这些东西就能威胁到本官?你若是想给皇上看,尽管去,本官便就在这里等着皇上来抓。”

    裴泫怔愣,从前只要他一拿出这个东西,必会逼得慕晚晚无计可施,今日是怎么了,竟没一个害怕?但他不会轻易放弃,依旧很是有底气道“岳父大人不要强逼婿,如果您再不答应,婿这就回去禀告皇上。”他着,就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出走。

    “等等。”慕晚晚叫住他。

    裴泫心里大喜,转过身。

    慕凌皱了眉看她。

    慕晚晚对着慕凌道“父亲,我想随裴泫回去。”

    两人皆是一怔。

    慕凌以为她还对裴泫恋恋不舍,不顾及裴泫在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他让你回裴府是做什么?你不过是他手里握着的一个把柄,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和他回去?”

    慕晚晚坚定地点头,“我愿意。”

    她怕父亲气到,回头对裴泫,“你先回去,等调令下来,我就随你回长安。”

    裴泫不管缘由,只当是慕晚晚心里还有他,得意地走了。

    等人除了府门,慕晚晚才回头对慕凌道“父亲,晚晚回裴府是还有事没做。”

    慕凌平静下看她,“不管什么事,你哪也不许去,随我回淮州。”

    慕晚晚也想回淮州,但碍于李胤,她不得不借着这个由头和裴泫去长安。

    她道“裴泫是个卑劣至极的人,他趁着慕家势弱,竭尽压榨慕家,害得父亲病重,晚晚不甘心,想回去让他裴府彻底再无翻身之日。”

    看着面前女儿狠决的神色,慕凌眼里动容,何时他那个单纯娇纵的女儿变得这般让他不认识了。

    慕晚晚看父亲怔然的脸,明白是自己一时的话让父亲陌生,解释道“父亲,晚晚已经长大了,会变得和长姐一样厉害,支撑起慕家,不会再受别人欺辱。”

    “请您准许晚晚回长安。”

    慕凌眼动了下,扶着桌案慢慢坐回去,眼里留下混浊的泪,终究是没再拦她,“便依你,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慕晚晚看着父亲眼里心疼,颇为心虚,其中最大的缘由还是因为李胤。若是她执意和父亲回淮州,那她做李胤外室的事必瞒不住。

    而慕凌不怕裴泫手里的证据还有一个缘由,这件事李胤早就知道,那日两人谈话他也是放到了明面上,既是如此,有那位做保,慕凌便放心了。但他的女儿却执意要做这件事,慕凌虽不放心,然看她如此坚决终究是没多加阻拦。

    再回长安,已是一月后。

    裴泫自贬官后开始一蹶不振,日日都宿在外面,从未回来过。

    慕晚晚在府里无心与夏靖儿她们互相算计,直接关门称病,有人来找她请安,她也从未理过。

    她心里装着事,知道裴泫如今就是负隅顽抗,再无翻身之地。如此,还要多谢李胤暗中相助,只是这也是个麻烦事,等裴府败落,与裴泫和离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慕晚晚蹙眉看向门外。

    “晚晚,”裴泫手扶着膝盖进了来,从后关了门。

    慕晚晚冷淡地看了眼,随即收回视线,道“你做什么?”

    裴泫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从身后拿了出来,“晚晚,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你尝尝。”

    已是入夜,刚用过晚饭,慕晚晚并无进食的欲望,她道“你拿走吧,我不想吃。”

    裴泫没理她的话,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扶着腿,动作滑稽,慢慢走了过来。

    慕晚晚看着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他见利忘义,如何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慕晚晚眼睛动了动,坐到案后。

    案上放了一个檀木的食盒,慕晚晚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自己曾经给他送饭时用过的。只不过当初她做的不好吃,裴泫虽是嫌弃,但面上不显,只叫她拿了回去。然她有一次瞧见,裴泫把她送的饭菜拿来都倒掉了,自此,她再没给裴泫送过。

    如今他把这个食盒拿过来不过是一个讽刺。慕晚晚想不明白他每次做出其他的事后,为何都要再给她一点好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掉他做的一切混账事了吗?

    裴泫有几分无措道“晚晚,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尝尝。”

    慕晚晚把食盒推了回去,“裴泫,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裴泫哑声。

    慕晚晚冷笑了下,“你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可我知道你。”

    “你喜辣,不喜甜。喜辣却又总腹痛,每次食盒里都会有一盏给你解腻的茶水。你喜欢吃芙蓉糕,福满楼的果子,东街店铺的茶点…还有你喜欢的所有一切,我都知道。”

    慕晚晚缓了缓,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他多,总归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父亲官职尚在时他还懂得收敛,如今低头所做无非是求她二字。

    她道,“我愿意和你回长安但并不代表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裴泫今夜本想出去点以前认识的好友,哪知那些人见是他,竟都开始翻脸不认人起来,对他冷嘲热讽,裴泫只能干笑着回来。而他所掌握的那些世家秘辛的人,也不知何时遭贬的遭贬,流放的流放,如今他再无路可走。只能回来求着慕氏的助力,想不到在她这这也碰了钉子。

    裴泫僵笑了下,“晚晚,你定是还在气我对不对,我现在真的改好了,你信我。”

    慕晚晚此时几近不耐,看他,“裴泫,你现在不走,那我明日就离开裴府。”

    裴泫不愿她离开,想着与她终归夫妻间的事关起门来总好解决,他拧了下眉梢,遂放下食盒,绕过桌案到了她身侧。

    自经历过裴泫强迫她的事,慕晚晚不得不警惕地看他,“你做什么?”

    裴泫解开衣襟的扣子,道“晚晚,我们是夫妻。”

    慕晚晚一手攥了攥,目光冰冷,当真是生气了。她从没想过裴泫会这般无耻。

    裴泫一步步走近,慕晚晚手搭在案上,在他过来时,碎了案上的瓷盏,手里的碎片径直划向了他的脖颈。

    裴泫脖颈上出现一道深深的口子,随即里面的血就流了出来,慕晚晚道“裴泫,不要逼我。”

    屋里静了下,忽地,裴泫看她苦笑,“晚晚,你现在这么厌恶我了吗?”

    他完这句,再没停留,走了出去。

    手里的碎片落在地上,慕晚晚定定神,好在他走了。

    那夜后,裴泫再没来过。

    这日宫宴,依着裴泫现在的官职慕晚晚本没资格去宫宴,可不知为何,宫里还是有她的帖子。慕晚晚料想或许是李胤从中做了手脚。

    她换了件宫中正装的粉色襦裙去了宫宴。

    宫宴在云和宫正殿,慕晚晚下了马车被宫人引到正殿里。依旧坐在以前下首的位置,离正座远,即使李胤来了也很难注意到她。

    慕晚晚落座后,很快宫宴开始,一曲歌舞过,李胤才到正殿。

    鹂瑶早入了座,此时他身边没跟着其他的嫔妃。

    众人起身福礼时,慕晚晚偷偷瞥了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李胤也正向这边看来,很快他又看向别处。

    宫宴又开始热闹,李稷如今一岁余,已学会了叫父皇。鹂瑶抱着皇子到李胤面前,李胤看似也很宠爱这个儿子,让他坐在自己怀里,还喂了几口粘糯的粥。

    李稷砸吧嘴,一口亲在了李胤的脸上,他不但没生气,还宠溺地看了眼自己的这个儿子。

    慕晚晚望着那里的其乐融融,忽觉出几分孤寂之感,李胤什么时候会放她离开长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