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遇到师兄, 严禾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等。
大学校园很美，屹立几十年的教学楼也吸收了几十年的文化气息, 静默而岿然, 楼宇之间有花园, 春有桃杏秋有菊, 夏有蔷薇冬有梅。
师兄却无心观看，也许他从来未观看过。
他低着头，耷拉着肩，他好像常年这个姿态, 自卑, 懦懦。
严禾理解这种不自信，但觉得, 大可不必。是的，来自地方，眼界窄又如何？宽度不够深度凑！钱不多又如何？吃的饱饭，穿的暖衣，读的起书, 要知足才会乐。
他的双眉之间布满了褶皱, 神情苦楚, 严禾想起来了, 他一直这表情，愁容满面的样子。
“师兄。”在他经过的时候, 严禾叫了一声。
他被这声吓的跳脚！
回头看见是严禾, 两只脚的摆放是作势要跑。
他真的快撤了两步。
人也是动物, 他可能属于鸵鸟, 不想面对。
“师兄。”严禾：“你不怕我去告发你吗？”
他就抬不起了脚, 两只脚像有千万斤重。他呆愣了两分钟，问：“你会么？”
严禾：“会。”
他又不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你不是要在NATURE上发论文吗？”
“是。”
师兄突然忿忿：“那你要我这篇论文的署名有什么用？？？！！！”
忿忿的理直气壮！理直气壮的让严禾一愣，愣的是这逻辑竟然出自于一所211大学的研究生之口。
她：“这两件事是并列关系。是的，我在Nature上发文了，不是要，而是已经，且是第一作者。那是我盯了三天三夜的成果，我的第一作者署的心安理得。”
-“我们的这个实验，也是，所有的数据都是我提供的，论文第一稿是我写的。导师做第一作者，我同意了。项目是你从导师手里接的，你问我你能不能做第二作者，我也同意了。第三作者不应该是我么？胡蕾有进过实验室么？你添她名字的时候不心虚么？”
他确实是心虚的，看他站立的姿势，腿像是软的。
这条花园径学子们来来往往，有两个挽着胳膊的闺蜜窃窃私语，有三五兄弟群大笑着追逐跑逃，有情侣甜蜜依偎互相蹭着，这就是青春，青春之酿，醉了整座大学城的人。
不包括师兄。
师兄还是怕了，怕严禾去告发，也怕路人知晓。
哀求她移地话。
在僻静之地，他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想留在北京，靠一个人是不够的，要找个战友，他外地人，家庭又是那么个家庭，长相不及格，谁能看上他？只有老乡胡蕾。
两个人，毕业之后，一个去做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或国企拿户口，一个去外资拿高薪，省吃俭用凑个首付，才算是留下来，这是前人摸索出来的路。
胡蕾要一个论文的三作，他能不答应么？
可，这是学术造假！严禾拒绝。
他跪下了！
跪下了。
跪。
怪不得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耷拉着脑袋，跪在水泥地上，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严禾仰天而叹：“就算我不告，知道这件事的也不止一个人，以后也是一个雷。”
“你好自为之。”严禾无奈的走了。
她想起江峥对师兄的态度：视而不见。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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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航又来找严禾。
这次没在宿舍楼下，也找了个僻静之所。
卓航问：“严禾同学，有看我们最近一期的节目么？”
有看，因为是最后一期了，收关之作，要诞生知识大神了。她知道弟弟是想拿的，一是从他就一直戴着桂冠站在山顶，就没有想过会拿不到。二是，对方是卓航，他偏要去压一头。
对方是卓航，卓航也是一直站在山顶十几年没下坡的人。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也许就是节目组的用意：两虎相争。
且，选了一个大众且吸人眼球的题目：什么样的女性吸引你？
主持人直接问卓航：“请恕我冒昧，卓导，您至今未婚，是还没有吸引您的女性么？”
卓航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有。”
“哦？”主持人兴奋了，大瓜啊！！！要深挖一下：“很久了么？”
“不，最近。”卓航很认真的。
镜头扫过江峥，他放在膝头的手掌攥了起来。
“哇哦！”大大瓜！但是节目时长限制不能深挖，留给以后微博发酵吧，主持人拉回话题：“那这位女士吸引您的特质是什么呢？”
女士，卓航琢磨了下这个词，他想起严禾气质若菊，称之为姑娘更恰当，他：“情绪稳定，沉静从容，八风不动。”
江峥的两只拳都紧攥了。
“喔！”主持人很满意这个答案，不是智商、不是上进心、不是外貌，这期开发出一个新的女神标准：情绪稳定。
主持人：“在卓导心里，情绪稳定才是一个女人最顶级的魅力？”
“是。”卓航点头，他看向江峥：“借用你们计算机业内语言，我觉得情绪也是一个人应对生活各种问题的算法，这个算法更本能，更难修改，是最顶级的算法。”
主持人顺着他的话自然转向了江峥，这个节目的粉丝从来不嫌事大，这个节目的粉丝就是来看吵架的。“江神，您觉得呢？”
“不！”江峥咬了下牙，控制了一下表情，：“不！我认为复杂的情绪意味着更丰富的体验，爱情本就是刻骨铭心的，无法平淡，追求平淡，追求情绪稳定，就违背了爱情的本质。”
好！又对立了，又可以吵了~哈哈哈，主持人忙添柴架火：“哦？难道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女人，一个用喉咙的极限尖叫骂人的女人，恰能吸引江神？”
全场观众都在礼貌范围内的笑了一场。
“我部分同意江峥同学，爱情本质是更丰富的情感。”卓航竟出言相帮，众人惊讶，嘴巴还没合上，他就倒转枪头：“但，情感不等于情绪，情感丰富不等于情绪丰富。与情绪不稳定的女人谈恋爱是一种灾难，会消耗掉我们的人生能量，我拒绝。”
江峥：“那是因为：你不够爱！！！”
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
谁也没服谁。
卓航依旧理性，自然科学证明女性的血清素水平偏低，具有更低的情绪稳定性，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制造更多的问题。就算现在貌美，时间不止雕刻在脸上，还在心上，岁与日驰，日渐衰败，实非佳选。
“每个人的爱情是不一样，我只我想要的爱情。”江峥看向卓航：“对不起，丰富？不，我要远不止是丰富，我要是炙热！”
他有些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眼里有光：“我知道她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我也知道她永远沉静从容，但我希望她能为我燃烧，烧掉所有的理智！！！”
江峥面对镜头，像是对场外一个固定的人：“我，江峥，并不想要你情绪稳定、文静从容，我想你来和我软软的撒娇，命令我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当别的女孩出现，我要你嫉妒、吃醋、生气、大发脾气，强制我删掉她们的电话，命令我和所有女孩讲清楚：江峥是你的男人，此生只爱你一个，绝无他心，绝无二意，绝不反悔，请这些女孩们知难而退！当我累了疲了乏了时，我要你的吻，不是蜻蜓点水的额吻，我要的是疯狂的热吻，还要在你的怀里安眠！我的一生只有你，你的一生也只有我，人生短短百年，我们就尽情的燃烧，烧亮人间，烧亮宇宙，把魑魅魍魉通通烧掉，神挡烧神，佛挡烧佛。什么世俗！什么规则！什么道德！去他妈的吧！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一个。”
他眼眶有些湿润。
看客们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他有些激动。
观众的解读是年轻气盛、热血情怀。
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谈恋爱的人于是把恋爱想的太好了。
但是，哪个女生不想要这样的爱情呢？
被偏爱，被专爱，被宠爱、被满爱。
情感战胜了理性，江峥拿到了“知识大神”的奖杯，他并不很看中那个奖杯，随手扔在某个角落，严禾像以往一样负责收藏工作。
“节目看了。”严禾笑着摇头：“峥取巧了，他煽动观众情绪了。”
卓航“哦”了一声，没太在意，他混学术圈的，不缺那个商业化的奖杯。
“峥很有考试技巧，他早知道知识大神是由观众投票决定了。”严禾解释，又感谢：“多谢卓导，承让了，您没有再次反驳，情绪不等于情感。”
“不是承让。”卓航看着严禾的眼睛：“是被他描述的爱情吸引了，我突然也很想要他的那种“炙热”的、“燃烧”的爱情。”
严禾再次觉察到卓导的直白，觉察到他赤子之心，内心的想法从不加修饰的从中吐出来。身为科学家，有一一习惯了。
而江峥…年纪轻轻，倒是老奸巨猾。
这两个天才，本身都存在巨大的反差。
卓航，成熟的外在，赤诚的灵魂。
江峥，少年儿郎的样貌，心里建了好大一座城府。
严禾笑：“他那都是口号，生活哪有那么简单。”
“生活挺简单的啊。”卓航。
好吧，他俩又是统一的。
“严禾同学，我…”卓航喊了一声，有句话在他的舌头尖，马上要破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