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金屋囚娇 > 第70章
    雪越下越大, 应长乐坐着肩舆往皇城外走,神色冷淡。

    方才蔷薇阁中的一幕,应琏显然是有备而来?, 应珏只?怕就是他的帮手,他们推出一个徐才人来?分阿娘的宠爱, 心头里盘算着的, 无非还是储位。

    那个徐才人么……应长乐想着她得鲜妍像果子似的容色, 不由得轻嗤一声,男人总是喜爱这种柔弱无害的娇花, 比如沈青葙,比如徐才人, 看方才阿耶的神色,大约那个徐才人,今夜就要?承宠了吧。

    也不知道阿娘这次, 能不能应付,实在棘手的话……

    思?绪突然被断, 侍婢隔着帘幕回禀道:“殿下,裴县丞想要?接沈娘子回家。”

    应长乐美目中慢慢点起一丝笑意,道:“有什么事让他自己过来?跟我。”

    少顷, 裴寂赶到肩舆前?, 沉声道:“殿下, 臣想顺道接沈娘子回家去。”

    帘幕很快撩起, 露出应长乐光洁如玉的脸庞, 她微微探身向着他,红唇轻启:“怎么,如今要?不是因为沈青葙,你就不肯来?见我了么?”

    裴寂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应长乐笑意更深,又向着他靠近些,招了招手:“怎么,我能吃了你不成?近前?些。”

    裴寂反而又退一步,沉声道:“臣不敢越礼。”

    “是么?”应长乐轻笑一声,“玉裴郎,沈青葙前?些天跟我了几句话,我原本还想着告诉你,既这么着……”

    她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放下了帘幕。

    明知道她所?言未必是实,裴寂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她与殿下了什么话?”

    帘幕中传来?几声轻笑,应长乐漫不经心道:“现?在么,我又懒怠跟你了。”

    宫门前?,应珏望着远处应长乐的肩舆,低声向应琏道:“二哥,裴寂这些天一直往七妹那里跑,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你先?前?那次,会不会是他走漏了风声?”

    “不是他。”应琏断然道,“他不是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应珏幽幽道,“他手下那个郭锻,那天不是跟着你么?”

    “不是他。”应琏道,“他若想害我的话,又何必让郭锻提醒我?”

    “此?人精于谋算,难保不是存着什么后手。”应珏望着隔了帘幕与应长乐话的裴寂,又道,“唯有他既知道你从七妹那里出来?的时间,又知道你之?后的行踪,况且他这些日子实在与七妹走得太近了些。”

    应琏道:“他去七妹那里是为着沈娘子,若是真有别的想法,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往七妹那里跑?”

    应珏停顿片刻,笑了一下:“二哥,你还是这么相?信人。”

    他不再多,只?道:“徐才人那里安排妥当了吗?后宫到处都是惠妃的羽翼,别让她遭了暗算。”

    “良娣已经安排了,”应琏叹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些事情,多亏有良娣替我筹划。”

    他一提起崔睦,自然就想到了杨合昭,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五弟,你二嫂既然有了身孕,是不是,是不是……”

    他与杨合昭成亲十多年,始终不曾有孩子,他原本已不再抱希望,谁知道却赶在这时候听杨合昭有孕,应琏心情激荡,先?前?和离都是迫不得已,若是杨合昭有孕,是不是就有借口接她回宫了?

    他满怀希望看向应珏,应珏却一言不发,转开了脸,应琏心里一凉,便知道,他这个想法,终究是不成的。

    他也知道不成。连应珏都知道杨合昭有孕,神武帝自然早就知道了,可?神武帝却始终不曾提过,这就是神武帝的态度,他不准备让杨合昭回来?。

    他若想保住自己,保住他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就必须顺从神武帝的意思?。

    激荡的情绪一点点冷下来?,应琏默默抬眼,看着远处依旧跟在应长乐肩舆旁边的裴寂,低声道:“五弟,我但?凡行动就有人跟着,出不去这宫里,你二嫂那边,就托付给你了。她心细心软,如今有着身孕,又是孤零零的一个,只?怕越发要?多思?多虑,你想法子转告她,就,就……”

    他猜测着神武帝的反应,道:“圣人应该不会让皇家血脉无名无分地?流落在外,你让她放心,再有……”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道:“别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

    就让她以?为他还是不知情吧,这样或许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应珏依旧望着远处的裴寂,就见他终于从肩舆跟前?走开,去后面跟从的人里接上了沈青葙,应珏笑了下,道:“七妹真是厉害,抓住一个沈青葙,就把裴寂和齐云缙都牢牢抓在了手里,如今裴适之?又拜了相?,四位相?公里头,四位都与惠妃有来?往,这一仗,可?怎么。”

    应琏也望着裴寂与沈青葙,半晌才道:“裴寂临走时过,一要?忍,二要?等,五弟,急也无用,走着看吧!”

    ……

    车子驶出皇城宽阔幽深的门洞,沈青葙推开窗,低声唤裴寂:“三郎。”

    裴寂闻声低头,靠近了轻声问道:“什么?”

    沈青葙到这时候,却又不知道该什么才好,只?摇了摇头:“没事了。”

    下一息,裴寂下马开车门,一展臂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温存:“怎么了?”

    沈青葙看着他,他幽深的凤眸中有万千情绪,每一点都与她有关,都是他用来?捆绑她的绳索。她想质问,想发怒,到最后却只?是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裴寂靠着车壁坐下,又将她放在膝上,捧起了她的脸。她眼皮是红的,眼角是湿的,她很伤心,为着方才没能够如愿以?偿地?留下。裴寂觉得心尖上有点疼,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放柔了声音:“不高?兴?”

    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沈青葙心想,不该对着他哭的,假如她猜的不错,这个结果,就是他一手造成,在他面前?哭,未免太软弱,可?他开口一问,她却还是忍不住地?伤心,就好像那个拼命关上了的阀门,被他一句话便开了。

    喉头哽得厉害,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沈青葙哽咽着道:“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留我在御前??”

    能感觉到搂着她的双臂搂得更紧了,裴寂的脸贴得很近,几乎与她的贴在一起,他身上的沉香气?味无孔不入地?往她鼻子里钻,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感伤:“你想留下?”

    沈青葙转开了脸,前?所?未有的恶劣情绪浮上来?,几乎难以?克制:“沈兰台都留下了,我明明赢了她!”

    裴寂扳过了她的脸,嘴唇在她唇上蹭着,声音有点哑:“你留在御前?的话,我怎么办?”

    沈青葙一口气?堵在心头,果然是他!她恨极了,偏偏此?时又是这样伤心,情绪分明难以?维持,又要?努力维持,只?是哽咽着不出话来?:“你,你……”

    “青娘。”裴寂叹了口气?。

    暖热的嘴唇移上去,吻掉一滴泪,她又掉下第二滴,裴寂再又吻去,舌尖尝到了咸咸的滋味,她的眼泪真多,把他的心都湿了,裴寂心里软到了极点,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青娘,青娘。”

    沈青葙终于控制住了汹涌的恨意和委屈,抬手擦了眼泪,缩在他怀里,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三郎,留在御前?也不是不能出宫,曹公就经常回家,霍大娘在外面也有儿有女,三郎,你让我去吧,好不好?”

    裴寂抚着她后颈上柔腻的肌肤,心想,他怎么会这样喜爱她呢?明明知道她是在哄他,明明知道只?要?她进了宫,就绝不会再看他一眼,可?她这样软软地?向他一求,他还是会动摇,恨不能立刻遂了她的心愿。

    她可?真是他的魔障啊。裴寂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嘴唇吻上去,低低道:“可?我舍不得让你入宫。”

    她被眼泪洗濯过的眸子分外明亮,闪着锐利的光芒:“是你求了陛下,不要?他留下我的吗?”

    裴寂停顿片刻,道:“青娘,我娶你吧。”

    沈青葙怔住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怒意。

    凭什么?

    他兴之?所?至,就让她变成见不得光的外室,如今他兴之?所?至,又想娶她了?

    凭什么?她难道是什么物件,随着他的兴致,任由他摆布吗?

    她垂着眼皮,裴寂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忍不住又将她的脸捧得高?起来?些,她却只?是固执地?闭上了眼睛,不肯给他看。

    裴寂心想,她是在生气?吧。她从来?不曾对他发过脾气?,即便是当初在云州,他那般强逼,她最愤怒的姿态也无非是推开他,如今她分明这样生气?,却还是牢记着分寸,只?闭着眼睛不看他,连一句重话都不曾。

    裴寂突然想到,在韦策面前?,她有没有发过脾气??应该是有的吧,他见过她与韦策相?处的画面,那样放松,没有一丁点儿戒备,更不用像面对他的时候那样,时刻拿捏着分寸。

    裴寂头一次感觉到了后悔。假如当初他不那样做呢?他可?以?救下她,救下她一家,韦家的婚约也并不难解决,他可?以?更耐心些,用自己最好的一面接近她,可?他却用了最粗暴的法子。

    心里一点点沉下去,可?这时候,不容他退缩。裴寂一偏头,轻轻咬住沈青葙的耳朵,低声道:“你不喜欢么?”

    最初的愤怒已经消散,沈青葙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他既然做了恶人,就该做到底的,又何苦中途变卦。

    “青娘,”裴寂耐心地?吻着她,一点点软化?她的抗拒,“嫁给我吧,我们以?后好好在一处。”

    好好在一处吗?怎么会。有了那样不堪的开始,还要?如何才能好好在一处?

    “青娘。”裴寂见她还是不肯回应,吻得越发缠绵。

    舌尖拂过耳廓,牙齿轻咬耳垂,又向她耳朵里若有似无地?吹着气?,裴寂终于察觉到怀中人软了下来?。

    凤目中漾出了一点笑意。他太熟悉她,她的身体,她的感觉,她对男女之?事的所?有了解,都是他给她的,哪怕她此?时并不喜欢,可?她的身体却抗拒不了他。

    裴寂心想,他还真是卑劣,而且他所?有卑劣的一面,都是对着她,她便是不喜欢他,也情有可?原,可?他却不能放手,他舍不得。

    他先?前?委屈了她,他今后会加倍补偿,他不能放她走。

    灼热的唇移下去,流连在脖颈上,时而轻轻拂过,时而狠狠吮.吸。所?有的感官都被他挑动,沈青葙在欲i望中沉浮起落,有些恨他,又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软弱呢?为什么到这时候,还是会被他撩拨得神思?恍惚,几乎要?心软呢?

    ……

    第二天一早,赶在鼓敲响之?前?,裴寂悄悄起床,穿好了衣服正要?走时,原本沉沉睡着的沈青葙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三郎。”

    她光裸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裴寂下意识地?便拿住塞回了被子里,俯低身子轻声道:“外面冷,别冻着了。”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睛依旧闭着,睡意惺忪地?叫他:“三郎。”

    “怎么了?”裴寂低着头,耳朵凑在她唇边,准备着听她话。

    她却只?是不作声,半晌才道:“没什么,你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裴寂到这时候,又怎么舍得走?钻进被子里从身后搂住她,一低头咬住她肩上的软肉,笑了起来?:“不舍得我走吗?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她低呼一声开始躲,却被他紧紧箍着腰,百般挣脱不开,只?得声央求:“别闹了,身上还酸疼着呢。”

    裴寂上下其手,笑得暧昧:“我早试过,这样抱着,你休想挣开。”

    耳边听见熟悉的喘i息声,裴寂扯开外袍,蓦地?听见她问道:“三郎,成亲的事,你算什么时候办?”

    裴寂的动作有片刻停顿,跟着扳住了她的腿:“越快越好。”

    快刀斩乱麻,赶在她想出新的法子之?前?,把这件事定下来?。

    “三郎,”沈青葙被他蓦地?一冲,声音破碎,“有多快?”

    裴寂紧紧掐.着她的腰,一次次深入,气?息有些不稳:“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沈青葙还想再问,他的手突然捂上来?,手指挤进她口中,随着身体的律.动拨弄着,一股异样的感觉迅速萌生,屈辱中夹杂着快意,沈青葙像溺水一样沉沉地?吐着气?,心里明白,从他这里,她套不出什么话。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依旧是清醒的裴寂,时刻提防着她。

    裴寂离开时,沈青葙觉得四肢百骸都是酸软,闭着眼睛躺在床里,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太累了,与这样的人交道。

    一股绝望涌上来?,一刹那间,沈青葙几乎想放弃了。

    他太聪明,他手段太老辣,他能动用的资源数十倍于她,他连圣人都能动,而她除了阿娘,除了琵琶,什么都没有。

    太累了。

    嫁给他,也许也可?以?考虑?除了强迫她委身,他没有什么对她不好的地?方,救了她,救了她的家人,她的衣食住行都被他照顾得妥帖,他智计百出,便是曾经有过这么不光彩的一段,只?要?他愿意,他肯定有法子让人不敢再看轻她。

    嫁给他,只?要?退让一步,她就不会这么累。

    泥沼中乍然出现?一条坦途,向她招手,向她蛊惑,引诱着她放弃固执,迈出这轻松的一步。

    迈过去,做他的妻,在他的羽翼之?下生存,只?要?他还恋着她的身子,她就能活得很好,哪怕他不再留恋,有裴夫人的名分,她也能体面地?过下去。

    不必起早贪黑练习技艺,不必费尽心力与他周旋,不必在那些上位者?面前?察言观色,拼命抓住每一线生机。

    沈青葙沉沉地?吐着气?,多么容易的一步,多么巨大的诱惑啊。

    可?是,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那个噩梦般的夜里,他扳过她的脸,命令她叫他三郎的夜里,有些事情就注定了。她过不去。

    鼓敲了起来?,又过许久,花茵试探着在帘外问道:“娘子,可?要?起身么?”

    沈青葙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得快些,再快些,赶在一切都成定局之?前?,逃出这里。

    近午之?时,裴适之?和裴衡都没有散衙,王氏带着裴织云做了一会儿针线,刚刚放下时,侍婢便回禀,裴寂过来?问安。

    “三哥今天回来?得早,”裴织云声道,“平常能在家里待一个时辰就是多的,这是怎么了?”

    话刚完,裴寂便走了进来?,向她道:“我有事要?跟母亲,阿妹你先?回避一下。”

    裴织云也只?得起身离开,满心里纳闷,这又是要?什么事,还特地?让她回避?

    屋里,王氏也这么想着,问道:“你有什么事?”

    裴寂低着头,声音沉沉:“母亲,我想娶亲。”

    王氏心中一喜,看见他的神色时,不觉又警惕起来?,道:“你想娶谁?”

    “沈青葙,”裴寂撩袍跪倒,“求母亲成全!”

    作者有话要:  裴寂:(shui)不服,那就睡服!

    裴寂:肾好,就是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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