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活下来，把自己当成一个人，那你就是一个人。
“不是的。”傅乾历突然出声，“首阳，咱们每个人都很难，不是吗？”
“你看雀奴，生了那样好的一副样貌，得了九哥这样好的有情郎，可他常年缠绵病榻，更别他与丞相的父子关系了，他的日子难道就好过吗？”
“还有九哥，他本该是北疆的大将军，可如今却被困在了烛都中，他的抱负没处施展，他的边疆如今无人镇守，首阳，咱们每个人都不容易的。”
傅乾历认真地望着首阳，突然沉声道：“但我想让你能活得容易些。”
“你可愿意，以后陪我去幽都。”
傅乾历问完这话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了，他紧张的连那颗心都要蹦出来了，他在幽都，后院妾养了一堆，外头的红颜知己更是数不胜数。
可他如今来了烛都，卸下最外头的那层皮，只留下来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傅乾历站在首阳面前。
“王爷，您身份贵重，本不该同我这种人牵扯在一起。”首阳神色淡漠，转身边想离开。
傅乾历情急之下猛地拉住了首阳的，他急不可耐地道：“我这身份，与我而言不过是枷锁、是镣铐！首阳，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吗？”
“安庆王。”首阳停了下来，她笑着同傅乾历道：“奴婢伺候您一场，是福分，也知晓王爷赤子心肠，心中无比剔透，王爷待奴婢好，奴婢这辈子都会记在心上，只是那幽都冬日太长了，奴婢怕是受不住幽都的冷。”
这话的，已经是彻底绝了傅乾历的心思了。
“我不信！”傅乾历灼灼地望着首阳，“我教你读书、教你写字，定北王府里头你唤我一声安庆王，我不让你这样叫，你分明也叫过我一声琢殷！”
“王爷！”首阳恼羞成怒，她薄红了脸，抿唇，最终冷声道：“那日奴婢醉了。”
“可我没醉。”
傅乾历同首阳铆着劲，两人僵持在了竖柳巷前。
“姐姐。”
后头传来了一阵怯生生的话声。
莺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后头。
她惶恐地望着傅乾历，似乎极不安，首阳见到了妹子，牵着她便走远了。
留下傅乾历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你去了哪儿？原是在这儿唱‘襄王有梦、神女无情’的好戏。”
傅九襄同苏知玺并肩站在后头，傍晚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光影落在了长长的巷子中，瞧上去如梦如幻，般配如泡影。
傅乾历冲着傅九襄一阵苦笑，“九哥，你都听见了？”
傅九襄笑的戏谑。
苏知玺温声道：“我与阿野才走过来。”
“罢了罢了，”傅乾历摆摆，他望着走远了首阳，夕阳拖住了她的背影，到最后拉扯地彻底看不清了，他才舍得转身，“左不过我也要在烛都住着呢。”
“走吧，人跑不了，今儿来了一趟，咱们去喝个酒。”
傅九襄指了指前头的书香雅舍。
傅九襄也是今日来了竖柳巷才发现，苏知玺重新开了书香雅舍，里头的东西都归置干净了，今日过来一趟，仿佛重新见到了当日书香雅舍中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热闹场面。
只是当初长袖善舞的光老板换成了坐在酒舍前看书默不作声的苏雀奴，但书香雅舍还是那个书香雅舍，隔壁老板娘的调笑对象从光见柏换成了更俊俏的苏雀奴。
“苏公子，今儿店里头好热闹啊。”老板娘倚在门边，笑的风情万种。
她的目光落在傅九襄身上时，猛地一愣。
傅九襄身形高大，不做表情时一张脸显得很是冷厉，他伸将苏知玺霸道地搂在了怀中，微微侧头，不冷不淡地望了隔壁老板娘一眼。
那老板娘见状，只觉得浑身发毛，呵呵笑着退了回去。
苏知玺无奈地望着傅九襄，垫脚凑到傅九襄跟前轻声道：“九郎好凶啊。”
傅九襄捏了捏苏知玺的肩膀，正正经经地进了书香雅舍。
只是在没人瞧见的地方，冷不丁地红了耳廓。
鹰崽再凶，碰上了要人心的狐狸，哪里还有还之力。
神女才走的傅乾历跟在后头，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哪哪儿都泛着酸，他怏怏地喊了一句：“九哥。”
傅九襄这才想到后头跟了个人，“这家酒馆的老板在烛都中惹了人，跑路了，如今开门的钥匙在雀奴上，你平日里若无事，便过来坐着，听人聊聊天，自个儿喝喝酒，是个好地方。”
“是个能松快人心的好地方呢。”苏知玺学着傅九襄，侧头了一句。
傅九襄在北地呆久了，字里行间难免带上了北地的粗犷，苏知玺平日里听多了，偶尔也会鹦鹉学舌顺带着打趣傅九襄。
傅九襄和苏知玺在这儿喝过不少酒，但那是针锋相对的从前，自他们情投意合后，书香雅舍反而成了被尘封的过往。
如今坐在隔间内，傅九襄和苏知玺都生出了一股子恍如隔世。
酒温在泥炉中，冒着咕噜咕噜的热气。
苏知玺从前不能喝酒，如今他的身子在沐羽的调养之下已然好了大半，就连最难熬的春日都过得无比松快，闻着那酒香，他也起了一丝贪念。
书香雅舍中的酒都是光见柏亲自酿的，春日里的桃花酿，秋日里的木樨凉，还有冬日里浸透在雪水下的岁寒三友，每一坛酒打开，都是能香到竖柳巷外头的好酒。
“安庆王，你可听清了，外头在聊什么？”苏知玺在傅九襄倒酒的功夫，突然开口问道。
隔间门关着，虽这竹门不隔音，但外头的笑声何其大，傅乾历哪儿能听得清楚。
苏知玺笑了笑，“如今朝中动静最大的，是什么？”
傅乾历一怔，他不确定地开口：“官吏改革？”
“此事与本王有何干系。”傅乾历似乎猜到了苏知玺想什么，他骤然起身，语气急促道：“雀奴，你莫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