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336章 欲加罪
    来也是唏嘘,苏文弘费尽心思从岭南来到烛都,如今一朝梦醒,竟然赤条条什么也不带就这样去了北疆。

    外头下着雪,窗子半开,一行人坐在窗边,炭盆上架着个泥炉,泥炉里头的水烧开了,冒着咕噜咕噜的水声,这幽静了数十日的上林苑里头竟也多了些难得的温馨。

    “偏殿有一架古琴,松轶,五殿下生辰宴上你抚琴一,如今想来依旧琴音难忘。”

    覃隽与苏知玺相视一笑,从前的针锋相对成了梦幻泡影,今日竟然也能坐在一块谈笑风生。

    也当真是令人感慨。

    郑伯取来了苏知玺要的古琴,覃隽弹得一好琴,儒雅风流,南邑第一人是也。

    琴音响起的时候众人都静了下来,苏文弘是个武将,听不来这些琴啊筝啊的,只是觉得从覃隽中倾斜下来的琴音格外让人静心。

    琴声由婉转变得铿锵,紧接着又变成了呜咽阵阵,仿佛从覃隽漏出来的琴音不是琴音,落在苏文弘耳中,成了边疆呼啸而过的风和一望无际的旷野。

    他思乡了。

    真神奇,他从岭南来到烛都,从未想起过岭南绵延的群山和湿润的土地,但如今不过离北疆短短数日,他坐在这儿,想起的全都是在北疆马背上驰骋的日子。

    傅九襄没有错,去过北疆后,从此梦里头只住得下高山和荒野。

    “松轶,如今你在尚书台,一切可还好?”

    “不管两位殿下如何龙争虎斗,总归是做了一件好事,冬至过后尚书台便要开始着准备春闱了,先从地方开始选拔,最后通过选拔的书生齐聚烛都,统一在辟雍进行考试。”

    谢韩去后,白袁世在苏朗仪和傅乾安的两相压力之下称病暂不入朝,尚书台一应事务便落到了覃隽身上,他是书生,是在察举制度下受苏朗仪重用的书生,如今他能替天下苦寒之士着想,苏知玺很意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若朝中仅剩一可用之人,那必然是覃隽也。

    覃隽的顽固来源于他本心的正直,他从前处处弹劾傅九襄,是因为傅九襄握重兵却接连大败于蛮族,这落在覃隽眼中,简直就是在其位不谋其事。

    琴音过半,傅九襄却一言未发。

    在座所有人都察觉出来傅九襄的状态不对,但见苏知玺神色自若,也便没追问什么。

    菜热好了,郑伯将温好的酒和饭菜都端了进来,“王爷,这是苏将军从北疆带回来的美人醉,这壶酒没温,凉的,您喝。”

    酒至三巡,覃隽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当笑话似的道:“后宫之中,柳娘子又得宠了。”

    谁能想到,之前牵连进了三殿下造反、又在宫殿中搜出了巫蛊娃娃的柳娘子,竟然又得宠了。

    “如今咱们这陛下啊,当真是病糊涂了,大事事都有四殿下在外头做主,哎!”覃隽一声感叹。

    这大概也是如今朝中所有大臣们的感慨,君不成君,臣不成臣,各个都疯了。

    清醒的也有,这不,被关进上林苑里头了。

    “王爷,百姓如今都在称赞您呢。”覃隽从儋州回来后,便爱钻进市井里头,民间什么消息他都能听一耳朵。

    “是么?刚回来时我倒是被骂的不行,辟雍的书生恨不得换着花样写文章骂我,如今怎么回事,风头转的这么快?”

    傅九襄打了败仗从北疆回来后那是当真被骂的好惨,特别是那些书生,再加上后来顺帝要求他严惩辟雍前闹事的寒门书生,来也是有意思,辟雍学子平日里和书生骂个不停,可傅九襄一抓人,辟雍学子和寒门书生又站到了一个阵线上去,合着伙来骂傅九襄,他是武夫,举止粗鄙不堪,实乃南邑之祸害。

    这年头,但凡提刀拿枪的,在书生跟前就没几个好名声。

    “日久见人心,王爷做了什么,百姓们心里头都有数呢。”覃隽喝了口酒,嘶,真烈。

    “王爷,关中那边的事,我已经听了。”

    覃隽话音刚落,傅九襄就看了眼苏文弘,苏文弘摸了摸脑袋,“关中事情闹得那样大,覃大人过来询问一二,我便同他都了。”

    “闹得大又如何,你看如今烛都歌舞升平的,谁又会记得关中差点被蛮族人屠了城呢?”

    刀子没落到自个儿头上来,谁也不会设身处地地共情。

    傅九襄讽刺地笑了笑,“这些睡着的人,叫醒他们做什么?让他们继续睡着,不好么。”

    没醒的人醉生梦死,有一日没一日,清醒的人反而更痛苦,见不到明日路。

    傅九襄如今寒了心,早没了原先的那股冲劲,覃隽还想些什么,就见苏知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多言。

    出了屋子,覃隽忍不住,终于开口问道:“雀奴,你同我实话,定北王如今这副模样,究竟怎么了?”

    “这不是我认识的定北王。”

    “听文弘,他与定北王在津城,城下蛮人压境,定北王尚能以一敌百,可如今这算什么?朝中如今本就乱的不成样子,奸人当道,人做怅,王爷难道就不想想办法,一整河山吗?”

    “松轶,你还没看明白吗?若阿野是文臣,他自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你他在函关口风光英勇,可到头来呢?关中三城是免了蛮人的铁蹄之辱,可他回烛都,苏朗仪和四殿下不过在陛下耳旁了寥寥几句,陛下就认定了阿野拥兵自重,在陛下眼中,阿野早已是事事做,事事错。”

    “雀奴,其实我心中还有疑虑”

    “关中既已有蛮族人的踪迹,南邑九州,何其宽广,那蛮族人”

    覃隽话未完,苏知玺却已听懂。

    他拢了拢衣襟,伸,冻得发红的指尖接住了打着旋飘下来的飞雪,他轻声道:“这件事太大了,你我二人都管不了,松轶,你是个文官,安心守住烛都的清明万世,天塌了上头还有人顶着,但你是南邑的脊梁,你不能倒。”

    “你站在这儿,百姓便看得到南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