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白若兰看到丈夫起身下床，她睡眼惺忪的问道。</p>
“芝麻闹觉，我抱他下去，免得影响你休息。”程千帆道。</p>
白若兰便瞥了一眼在摇篮床上睡得香甜的儿子。</p>
她下床的时候，不心踹到了丈夫，然后抱起摇篮床的儿子，在芝麻的屁股上一拧，这就好像是拧开了喇叭开关，立刻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p>
被妻子不心踹了一下的‘程总’，讪讪一笑，“你帮我喊一下栗子，让她把拐杖送上来。”</p>
程千帆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一只拄着拐杖，另外一只去抱儿子。</p>
“你一个瘸子抱孩子，我能放心吗”白若兰没好气道，“我抱芝麻下楼走走，哄一哄就该睡了。”</p>
“我陪伱下去。”程千帆赶紧道，“你和芝麻不在，我睡不着。”</p>
“你腿脚不方便。”白若兰白了丈夫一眼，“算了，随你。”</p>
很快，白若兰抱着哭闹不已的儿子下楼，并且去佣人房唤醒了栗子，让栗子将拐杖给送上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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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拄着拐杖，陪着哄少爷的太太在客厅，间或会做鬼脸逗芝麻。</p>
从青岛回来后，看到儿子与自己生分了一些，程千帆这些天便都在尽量与芝麻多多相处。</p>
芝麻却似乎并不太乐意，被亲了一口后，哭的更厉害了。</p>
栗子作为丫鬟，自然也就不能再回去休息，打着哈欠在楼下伺候着。</p>
不一会，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p>
栗子眼里有活赶紧步跑过去拿起电话话筒。</p>
“先生，找您的。”她将电话递给了程千帆。</p>
程千帆拄着拐杖走到电话旁边，拿起电话听了一句，他的表情立刻变了。</p>
栗子的耳朵都竖起来了。</p>
这么晚了，突然打来的电话，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p>
“好的，我知道了。”程千帆用日语道，“五郎管家，我这边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呢，之前还在纳闷那几个笨蛋跟踪者去哪里了呢。”</p>
“没有，没有。”他摇头，笑着道，“五郎管家果断出，这是对我的关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p>
“井上公馆的岛金治郎，山崎修一，我知道了。”程千帆表情严肃道，“非常承情，以后今村公馆有什么需要程某帮忙的，程某一定鼎力支持。”</p>
挂掉电话，程千帆的眉头皱起，面色也是阴沉下来。</p>
“这么晚来的电话，可是出事了”白若兰问道。</p>
“没什么。”程千帆摇摇头，“一个日本朋友帮了我点忙，打电话给我一声。”</p>
“既然是朋友帮了忙，怎么还一幅不开心的样子。”白若兰问道。</p>
程千帆皱眉，闭口。</p>
“不方便就算了。”白若兰没好气道，她看了栗子一眼，“栗子，你留在楼下照顾先生，我上去了。”</p>
“是，太太。”栗子赶紧答应着。</p>
她的心中却是震惊无比，先生方才在接电话的时候，特意用日语话，以兹保密，不过，先生却做梦都想不到她是日本人，却是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p>
井上公馆，山崎修一，岛金治郎。</p>
她赫然听到了这三个名字。</p>
聪明的栗子，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大概：</p>
应该是程千帆被人跟踪了，他还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然后跟踪者却是被今村公馆的今村五郎给抓了，并且审讯出对方是井上公馆的人，然后今村五郎打来电话就是这件事的。</p>
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她要尽快找会向九贺佑一汇报这个情况。</p>
“发什么呆呢”程千帆看了栗子一眼，“过来帮我按按肩膀。”</p>
“哦哦。”迷迷糊糊的栗子打了个哈欠，赶紧过来帮先生按肩膀。</p>
“我现在还在养伤，饮食要清淡一些。”程千帆对栗子道，“明天一早周茹来了，你告诉她一声。”</p>
会来了。</p>
栗子心中一动，赶紧道，“要不明天早上我出去买两块豆腐，让周姐做豆腐羹。”</p>
“这个好。”程千帆高兴的点点头，“明早别忘了啊。”</p>
“先生放心。”栗子道，“我明天一大早就出去买豆腐，不会忘的。”</p>
程千帆微微颔首，很快就在栗子娴熟的按摩下打起了瞌睡，“行了，把拐杖拿来我回去休息了。”</p>
“是，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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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p>
宋甫国面色阴沉，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子。</p>
男子被他审视的目光逼迫下，腊月里却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p>
“郭开。”宋甫国道。</p>
“属下在。”</p>
“你是民国二十六年加入特务处的吧。”宋甫国淡淡道。</p>
“是。”郭开赶紧道，“属下是民国二十六年金华特训班毕业后，正式加入特务处的。”</p>
“唔，你这也算得上是我们军统的老人了啊。”宋甫国道。</p>
“是。”郭开道。</p>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大哥是在杭州沦陷的时候为国捐躯的吧。”宋甫国道。</p>
“是，大哥是在杭州保卫战的时候中弹殉国的。”郭开道。</p>
“你的大哥是为国捐躯的好汉。”宋甫国盯着郭开的眼睛看，“我就不明白了，你和日本人是有血仇的，为什么竟然做出数典忘祖之事！”</p>
郭开脸色大变，他惊恐的看着宋甫国，“长官，属下没有，属下冤枉啊。”</p>
“冤枉”宋甫国冷笑一声，“你昨天下午三点一刻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去麒民饭店。”</p>
闻听此言，郭开惊恐不已，下意识就要摸向腰间的短枪。</p>
宋甫国直接暴起，一脚将郭开踹翻在地，然后房门被撞开，两个军统特工冲进来将郭开死死地按住，并且将短枪卸下。</p>
“麒民饭店是金华特高课的秘密据点，你打电话到那里做什么”宋甫国声色俱厉，“我们盯了那么久的麒民饭店，突然人去楼空，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p>
郭开张了张嘴巴，然后颓然的低下了头。</p>
“严加审讯。”宋甫国冷声道，“我要知道他和日本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在日本人那边有什么来往，还有没有其他的汉奸！”</p>
“是！”两个金华站的军统特工如同拖死狗一般，将郭开拖下去了。</p>
宋甫国的面色阴沉，随之，他长长的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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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残暴，日本强大，这些他都不惧，抗战杀敌，不过是一死而已！</p>
但是，军统内部竟然有人主动投敌，而且是郭开这种和日本人有血仇的老人出问题，这令宋甫国无法接受，更且愤懑不已。</p>
“长官，重庆戴老板密电。”金华站电讯组组长闫明奇推门进来，表情严肃将一封电报递给宋甫国。</p>
宋甫国接过电报，扫了一眼，摆了摆。</p>
闫明奇识趣的退下，这是一封加密电报，他这个军统金华站电讯组组长都不曾掌握该密电码，很显然，这是戴老板与这位冯特派员之间的特殊密电往来。</p>
宋甫国从书柜上面取出一本大部头的书籍，书籍的中间是镂空的，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册子，很快就将电报译出。</p>
他定睛一看，脸色不由得大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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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p>
清晨。</p>
凌晨时分，天空落了些雨水，天蒙蒙亮的时候雨止。</p>
现在的天空还是雾蒙蒙的。</p>
“豆腐！豆腐！热乎乎的豆腐！”</p>
辣斐德路的街道上传来了叫卖豆腐的声音。</p>
早就等候的栗子立刻如同装了马达的电兔一般起身开门，她冲着在厨房忙碌的周茹道，“周姐先生要吃豆腐羹，我出去买豆腐了。”</p>
“去吧。”周茹在厨房里答应了一声。</p>
很快，栗子的脚步声远去，周茹从厨房探出头来，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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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贺佑一经过程府的时候，就瞥到了佣人房的窗口外面系了一条红绳。</p>
红绳很短，并不起眼，若非刻意去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p>
九贺佑一便驻足在程府外面，不停的吆喝着。</p>
很快，他就看到桃花甲步履匆匆的走来，“卖豆腐的，停一下。”</p>
“是栗子姑娘啊，可是要买豆腐”九贺佑一赶紧热情招呼道。</p>
“先生要吃豆腐羹，来两块热豆腐。”栗子道。</p>
“好嘞。”九贺佑一高兴道。</p>
他对凑近了的桃花甲道，“出什么事情了”</p>
“昨天晚上，今村公馆的今村五郎打电话给程千帆，是抓住了井上公馆的一个叫岛金治郎的人。”栗子道。</p>
“井上公馆”九贺佑一皱眉，问道。</p>
“是，应该是井上公馆的人暗中跟踪程千帆，程千帆早就发现了跟踪者，不过他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栗子道，“却是不曾想被今村五郎帮他把跟踪者抓捕审讯了。”</p>
“知道井上公馆的人为什么跟踪程千帆吗”九贺佑一问道。</p>
“不知道。”栗子道，“以我的判断，程千帆也不知道，他可能一开始连对方是井上公馆的人都不知道。”</p>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向课长汇报的。”九贺佑一点点头，他将豆腐包好，递给了桃花甲，“您的豆腐，拿好了。”</p>
二楼的窗口，程千帆微微撩起窗帘，看着栗子高高兴兴的买了豆腐回来，他不禁冷笑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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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公馆。</p>
“岛金治郎还没有回来”山崎修一皱眉，问一个下。</p>
“没有。”下道，“不仅仅岛君没有回来，村木只三郎他们两个也没有回来。”</p>
山崎修一的表情阴沉下来。</p>
岛金治郎带着村木只三郎两人暗中跟踪、监视程千帆，即便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也绝对不会三个人都不归的，必然是出现了什么令三人无法脱身的突发情况了。</p>
“立刻派人去找。”山崎修一沉声道。</p>
“哈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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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高课。</p>
三本次郎的办公室里，课长还未来上班，平井信次正在用抹布擦拭地面。</p>
荒木播磨经过课长办公室门口，他朝内看了一眼，就看到正跪着擦地的平井信次，他不禁冷哼了一声。</p>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自己的下羽石春树急匆匆的走来。</p>
羽石春树就要开口汇报，被荒木播磨瞪了一眼后赶紧闭嘴，跟着荒木播磨进了他的办公室。</p>
“出什么事情了”荒木播磨问道。</p>
“昨天晚上，李萃群召开了特工总部部分高层人员秘密会议。”羽石春树道。</p>
“知道会议内容吗”荒木播磨立刻问道。</p>
羽石春树是特高课驻特工总部的顾问，名为顾问实则暗中监控。</p>
“不知道。”羽石春树摇摇头，“这个会议是半夜召开的，很神秘。”</p>
荒木播磨不禁皱眉。</p>
然后他瞪了羽石春树一眼，“废物。”</p>
荒木播磨的心情非常糟糕，昨天晚上他秘密向‘戒尺’发报，下令‘戒尺’进一步探查关于军统上海区新任书记官的情报。</p>
不过，令荒木播磨没想到的是，‘戒尺’回电明确拒绝了此任务。</p>
这令荒木播磨非常不快，不过，他又毫无办法：</p>
‘戒尺’确实是由三本次郎分配给他掌控，但是，很显然，这个‘戒尺’并非那么听话。</p>
荒木播磨心中不禁对三本次郎更加不满，他怀疑‘戒尺’实际上依然由三本次郎暗中真正掌控的，是三本次郎给了‘戒尺’特权，不然的话，‘戒尺’绝对不敢如此这般拒绝直属长官的命令。</p>
也就在这个时候，荒木播磨听到走廊里有三本次郎话的声音，他心中一动，推开门到门口，就看到一名男子跟着三本次郎进了课长办公室。</p>
“九贺佑一”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他认出来男子的背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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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井上公馆的山崎修一安排人跟踪、监视程千帆，然后他们却是被今村公馆的今村五郎抓走了”三本次郎皱眉问道。</p>
“是的，课长。”九贺佑一毕恭毕敬道，“是‘桃花甲’早上紧急送出的情报。”</p>
“是今村五郎昨晚打电话到程府的。”他对三本次郎道，“据‘桃花甲’所，程千帆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他并未直接抓人，而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不过，人却是被今村五郎抓住了审讯。”</p>
三本次郎的眉头不禁皱起来了。</p>
井上公馆安排人跟踪、监视宫崎健太郎，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