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远叙匆匆见过一面,  路采有了个临时助理。

    对方负责点他的衣食住行,在影视城里不挪动,住和行不需要操心,  伙食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

    这里的宾馆出于需求,  都有公用的厨房,有的在屋子里都装了厨房。

    助理做饭有一手,  给路采换着花样投喂。

    路采啃着鸡翅,和萧远叙电话的时候,险些感动哭了,  连忙谢谢老板,  这怎么好意思。

    萧远叙道:“不客气,  这份薪水会从你片酬里扣的。”

    路采问:“你从哪里招来的人?厨艺也太厉害了!”

    萧远叙解释:“这是我家的厨师。”

    “啊?那会不会不太好?”路采道,  “你妈妈万一要回来住几天。”

    萧远叙道:“没事,家里不止一个厨师。”

    路采心服口服,  收下了这份好意。

    那人不愧为豪门服务多年,每天的作息跟着路采调整,  贴心程度和能力吊其他人。

    路采要拍夜戏,他便做好夜宵,  第二天清早,  路采着哈欠去片场,  他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丰盛早餐。

    休息间隙肚子会饿,路采吃的零食也是现做现烤,  热量和营养拿捏得当。

    路采收工后瘫在床上揉揉肚子,心,还是人类最懂怎么享受。

    不知道哥哥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挨饿?

    他想了想,  认为自己该给兄长一些信任。

    熬过最初的那一阵,接下来路采戏份渐少,拍摄并不密集。偶尔闲下来几天,他在各个剧组乱窜。

    董哥过来看望,看完罗南洲后,找上了他。

    “做选秀的制片人是我老朋友,昨天约我喝茶。”董哥道,“他想让你做客露个脸。”

    路采道:“这样合适吗?”

    “我觉得没问题,你和池承宣又没猫腻,心虚什么?他们也保证了,不会炒作你俩那绯闻,台本和后续宣发都会对接好。”

    董哥拍完胸脯,狐疑:“你不会谈恋爱了吧?扭扭捏捏怕对象有意见?”

    “怎么会,我是怕被池承宣的女友粉暗杀!”

    虽然有顾虑,但这节目的热度居高不下,眼前是个很好的吸粉机会,很难教人拒绝。

    董哥道:“保持距离是有必要的,但不用这么避嫌,适当的讨论和热度对你俩都有好处。”

    经纪人都没觉得不妥,路采也不推脱。

    剧组里许多人在追选秀,他顺捎看过几眼,其实很想去里面玩一玩。

    总决赛当天上午,这行程正好和剧组的错开,路采以朋友的身份去探班,被摄像机跟着往里走。

    “宿舍门口有那么多台屏蔽仪?”他笑道,“怪不得,就算藏了手机也没用啊。”

    他转过头,举起手表向镜头示意:“现在是八点钟,猜猜有多少人在睡觉……我感觉没人起床吧?”

    选管道:“嗯,昨天他们通宵排练,天亮刚睡下。”

    路采会意地点点头,道:“那我们动作放轻一点。”

    选管提醒:“路,今天是你负责喊醒他们呀,他们一个个的起不来床,你要是太温柔了没人听你的。”

    路采从来都是赖床的那一个,第一次喊人起床,发现比想象中的难多了。

    这么想来,萧远叙的耐心实在太好,面对死皮赖脸的自己,居然从不急眼,还会温声细语地调笑两声。

    此时看着呼呼大睡的选手,路采挠了挠脑袋,有些束手无策。

    一叫名字就捂耳朵,喊也喊不醒,拽也拽不动,费了半天劲才让人清醒。

    到后来路采都冒出了火气,叫人叫到了池承宣那里,干脆朝道具组借了把唢呐,冲着被窝狂吹。

    池承宣道:“哪来的神经病啊?!!”

    他暴躁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看到是路采,瞬间盖好被子躺了回去。

    路采反应过来后一阵笑,问摄像师:“他没穿睡衣要不要给他马赛克啊?”

    摄像师道:“这不该是福利?”

    “天啊,八块腹肌一块都没有,哪门子福利?”路采损池承宣。

    池承宣辩解:“没有肌肉充血线条不明显,等我做几个仰卧起坐就有了!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采有任务在身,时间有限,不和池承宣多耗。

    “你们制作人付我出场费呀。”路采道,“我来赚个外快,赶紧吃早饭去。”

    他算是来兼职一天选管,等他们陆续去排练,自己也便没什么事了。

    傍晚,后台拍摄花絮,问路采能不能配合玩游戏。

    “玩什么?真心话答题?”路采道,“你们不会搬出测谎仪吧?”

    有选手用激将法:“你怂了,你怂了!”

    还有的激动之下情商狂掉,发言注定被剪掉:“是不是怕问到池承宣的题目?”

    路采道:“我才没有,把测谎仪搬上来!”

    拌嘴之际,他余光中瞥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身形颀长高挑,步伐不快不慢。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目光追逐着这道影子,再与桃花眼对视了个正着。

    萧远叙受邀来观看表演,几个工作人员负责迎接他,正陪伴在左右客客气气地指路。

    “萧总,您想看看这边的录制?”有人察言观色道。

    萧远叙道:“随便看看。”

    他立在原地不动,站在一个不易被看见的位置,望着不远处的游戏互动。

    测谎仪带电,分析出使用者谎后,便会释放出电流,令人难以压抑地闪避。

    听人完撒谎的后果,路采对此有些惧怕,畏手畏脚地伸出了胳膊。

    少年皮肤白皙,在光下白得有些晃眼了,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显得很碍事。

    萧远叙神色淡淡地望着,看路采默默移开了视线,随即与同龄人闹作一团,有有笑地吵闹着。

    “你觉得最漂亮的人是谁?”

    路采道:“这问题送分,是我自己!”

    提问的人惊讶:“我靠,看不出来你会出这种话?”

    路采做了个鬼脸:“我在陈述事实而已啦,拜某位崴脚的所赐,最近心态是有点膨胀了。”

    池承宣否认:“这是怪我没见识!”

    另外有选手问:“你觉得最英俊的人是谁?注意范围,是从全场你见过的人里。”

    路采刚才活蹦乱跳,一副谁也难不倒我的样子,现在沉默半晌,一时半会出来。

    他不敢扭头去看任何人,朝着面前的池承宣眨了眨眼睛。

    池承宣道:“我感觉你在用眼神骂我,这问题又不是我想出来的,迁怒我做什么?”

    路采笑容灿烂道:“不是呀,我认为你最俊呢。”

    话音落下,他便被猝不及防地电到了胳膊。

    少年吃痛地倒吸一口气,急忙抽出了手捂住臂,疼得眼泪汪汪。

    “你没事吧?”有人关心道。

    池承宣过去查看情况:“让你再浪,句真话会死?你胳膊都红了。”

    “哎呀,好好话,这么凶干什么?快要决赛了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你觉得谁帅啊,那名字不能是不是?”

    路采道:“测谎仪不灵,这段剪掉,全部剪掉!”

    他扣锅给了仪器,实际心里确实有个名字不能出口。

    然后他心翼翼地扭过头去,发现萧远叙所在的走廊多出了几个人。

    齐思星同样被邀请来观演,被前呼后拥地领了进来,和萧远叙撞个正着。

    也和路采面面相觑了半秒。

    “今天挺巧。”齐思星挑眉道,“萧总,你坐哪里?”

    因为有一大群人在旁观,他没那么趾高气昂,看着就是位贵气精致的公子哥。

    萧远叙身边的工作人员接了话,齐思星道:“那就在我边上啊,是谁排的座位?真是奇了。”

    他望向路采,路采撇开了头,没有给予回应。

    负责迎接的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去入座吧,萧总您也尽量快一些。”

    选手们目送他们离开,趁着没有录制的工夫,交头接耳地议论了几句。

    提的最多的还是萧远叙,他们语气崇拜,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男神。

    “上次见到他还是在电影院里隔着屏幕。”有人道,“我的妈,几年没见感觉他更好看了。”

    “男人还是成熟一点更有味道哈哈哈哈。”

    “我认识齐思星,那子好像背景很深,和萧远叙还挺门当户对。”

    随着比赛将近,气氛渐渐沉重,他们自顾自准备登台。

    池承宣张望了下,问路采:“你怎么了?”

    美人鱼王子一向娇气,本就因为求偶期的临近而难受,身体再被电了一下,更加不对劲。

    他坐下后便站不起来了,两条腿沉重且僵硬,膝盖不听使唤。

    被池承宣问完,路采怔了怔,掐了把大腿依旧没恢复知觉。

    路采道:“腿疼。”

    池承宣道:“看你垮着一张脸,我以为谁惹你生气了。”

    他拉了路采一把,路采跌跌撞撞地直起身体。

    手松开后池承宣虚拢成拳,不太自然地:“好了节目结束请你吃饭,你想想自己爱吃什么?”

    路采捧场道:“嗯嗯,我要去休息一下,你待会加油。”

    体育馆被人潮层层围住,到处是粉丝在努力应援。

    夏天的傍晚天还亮着,路采吃了点面包,看大家忙里忙外,决定自己慢慢车回影视城。

    他的腿在抽筋,每走一步都如撕裂,所以走得很慢。

    疼痛感就像童话书里描述的那样,海的女儿为了王子上岸,尾巴化成双腿后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路采忍了忍,受不了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吹风。

    煎熬之际有片刻的意识不清,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海洋,被水包裹着,让火烧火燎的体内得以喘息。

    馆内传来喧哗的音乐声,总决赛开场,掀起一阵阵欢呼。

    他迷迷糊糊地被手机吵醒,接起电话道:“谁呀?怎么啦?”

    萧远叙道:“是我。”

    路采恢复了意识,道:“我可不认识你这种坏家伙。”

    完他嫌不够,从贫瘠的词汇量里故意搜刮了几个:“狐狸精,讨厌鬼。”

    萧远叙道:“路生气了。”

    “我没有,只是不想和你话,你和齐思星看表演去吧!”路采道,“我回剧组和南洲哥去吃烧烤了。”

    他突然察觉不对劲,场内信号不好,且环境聒噪,屏幕对面怎么声音清晰?

    显然是离场馆有些远了。

    萧远叙道:“好吃么?”

    路采声嘀咕:“特别香特别好吃,你要是过来,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一口。”

    “抬头。”萧远叙道,“让我瞧瞧这风有多好吃,你吃得脸都白了。”

    路采看到萧远叙找过来,惊讶地站了起来,又重心不稳地跌了回去。

    腿脚那么不听话,他有点懊恼。

    萧远叙猜得很准:“腿疼?”

    “唔,有点发软。”路采有气无力道。

    这里为了比赛做过临时的规划,他们离停车场很远,要走很长一段路。

    萧远叙道:“我背你。”

    路采难为情地问:“不用吧,你背得动吗?”

    “我是二十七岁,不是七十二岁。”萧远叙无奈,再反问,“你腿疼不要抱吗?”

    路采没有动,别扭道:“你怎么不去看比赛呀?”

    一半的天幕暗了下来,夹杂着几片被晚霞染成橙红的云朵,今日最后的几缕光线落了下来,照亮少年心事重重的脸庞。

    萧远叙道:“那还是某个人的脸色好看。”

    心知对方在调侃自己,路采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真没什么理由,这几天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眼前也没你晃悠,感觉很不习惯,所以我就来了。”萧远叙道。

    他垂下眼,再道:“重播节目随时都行,重温路要争分夺秒。”

    路采愣了愣,腾升出一种莫名的直觉。

    相比自己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萧远叙的更酸涩更强烈。

    他似乎很害怕自己消失,怕得目不转睛,怕得一刻都不愿等。

    路采脸红地低下头,嘟囔了句什么。

    这句话得很轻也很快,但萧远叙听清楚了。

    他,那路要抱抱。

    ·

    背路采去停车场的路上,萧远叙听着那熟悉的吵闹,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了恶习。

    他一向喜静,这几个月来却天翻地覆。

    路采不再乖巧,龇牙咧嘴道:“你不清楚齐思星对你有意思么?你不能离他远点?”

    萧远叙哭笑不得:“他对我有意思是我的错吗?为什么离远的不是他?”

    “他没那自觉性,你就不能提高警惕?”路采道,“你干嘛帮他话啊?”

    萧远叙道:“我没帮他话……不,你继续,我就不该开口。”

    “他怎么这么嚣张呢,跳槽的是他,公司没找他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呀。”路采道,“都是你纵容他!”

    萧远叙被数落着,闷声不响没有回应。

    路采清了清嗓子:“允许你为自己辩解几句。”

    “事情的全貌没那么简单,起来是这样,但实际上他不是自愿离开,有怨言可以理解。”

    “不是自愿?他是被逼走的?”

    萧远叙道:“对。”

    他不再多,路采却好奇得要命。

    “你是不是在愧疚?”

    萧远叙道:“没有,理解他的愤愤不平,和愧疚是两码事。”

    路采心里好受了些,嘴上强词夺理道:“我让你为自己辩解,你还为他话。”

    “我倒是想解释,但这不的话,你的火气下不去啊。”萧远叙笑道,“你很讨厌齐思星?”

    “也没有,知道他有背景有人脉,有个能揽事的妈妈,我都没羡慕过他。”路采道。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阵,在香樟树下,时而有叶子掉落下来。

    到了停车场,萧远叙不见疲惫,动作温柔又利落,扶路采坐到副驾驶座上,关门时不忘抬手帮忙系好了安全带。

    这时候,路采喃喃:“可是他妈妈让你帮忙的时候,他能坐在你旁边的时候,就有一点点讨厌。”

    萧远叙意味深长地重复他的用词:“一点点。”

    “一大截,好了吧?超大一截!”路采摊牌,“你不准和他离太近。”

    萧远叙开导道:“有讨厌的人很正常,原因和契机千奇百怪,你不需要刻意回避这种心态。”

    路采道:“我分得清什么是讨厌,我对他不是那样,准确来,问题不在他身上。”

    “难道在我身上?”

    “对呀。”路采道。

    今晚的对话进行得格外磕绊,体育馆离片场很远,萧远叙一路疾驰,偶尔借着后视镜量路采,都看到路采一脸纠结。

    等到车开到了影视城,眼见着再拖就没机会了,路采才勉强开口。

    “我不确定,我又不是很懂。”他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懵懂青涩又紧张。

    他道:“我是为你吃醋啊,我也会吃醋的……我被你变幼稚了。”

    路采捏着安全带,去看帮他开门的萧远叙,眼神躲闪如同在等待审判。

    萧远叙笑道:“真可惜,今夜月色这么好。”

    “咦?”路采困惑地歪过脑袋。

    萧远叙顿了顿,克制道:“这么好,我却要送你拍戏,而不是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  今天下课怒肝六千多字,但哥哥出场有点难写,我再修一修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