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信号时好时弱,  电话勉强凑合,别的就不要想了。

    山顶开了一家卖铺,  据是全村信号最好的地方,路采一有空就揣上充电宝往那里跑。

    这事情成了花絮被剧透到网上,节目组官博配文:[路同学天天忙活什么呢?]

    底下热评有“活像逃课的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有“@萧远叙,能不能给我老婆接点轻松的活”。

    而路采坐在店里的立式电风扇前,艰苦地和萧远叙开视频。

    他晃了晃手上一大捧鲜花,  得意地分享道:“这边有好多花圃,有女孩送了我家里种的薰衣草。”

    萧远叙道:“很好看,路为什么会收到花?”

    “我今天去学校给大家唱歌了!和她约定好的,  一首歌换一束花。”路采雀跃道。

    他到这里,  再犯了错似的声嘀咕:“不过我嗓子有点哑,  可能会影响音乐节上的发挥。”

    在这里待了一周多,路采的录制已经全部结束,  根据节目组的安排,其实他昨天就可以走的。

    但碍着天气不好,  外面下着暴雨,  他不得不多待了两天。

    萧远叙道:“董哥给你买了什么时候的机票?”

    “他让我别累着,  宁可在这里多留一会,非要买七号的。”路采沮丧道,“我都了好几遍我不累只想回去了,他当我逞强呢。”

    今天是四号,就算他离开了这里去省会,手上握着三天后的飞机票,照旧没办法立即回到京市。

    这让他有点受不了,  自从谈了恋爱,自己没和萧远叙分开那么久过。

    路采在卖铺买了包辣条,一边吃一边:“我想要改签,可这几天在下雨,航班统统延迟了,都不知道改一班好。”

    头发花白的老板在收银台摇着蒲扇,上了年纪有些耳背,听不到少年在聊什么。

    但看着门外瓢泼大雨,她自言自语道:“哟,要回不去了。”

    路采委屈道:“阿远你听到声音了吗?”

    萧远叙答:“嗯,你那边雨声很大。”

    路采蔫巴巴地啃辣条:“不是雨,是我心都要碎掉了。”

    隔着屏幕,萧远叙看他耷拉着脑袋,模样可爱又可怜,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手机映着的脸。

    之后路采回到村民家,不死心地尝试了一会视频通话。

    掉线了有五六次,他不得不认输改成语音。

    少年洗漱完躺在被窝里,房间漆黑一片,伴着猛烈的雨声和呼啸的山风,显得有些孤独和骇人。

    不过电话里传出萧远叙的声音,让他觉得很安心。

    “你在看电影吗?”路采问。

    萧远叙道:“嗯,在看《泰坦尼克号》。”

    别墅有一间家庭影院,荧幕设备据很先进,数字机拷贝了很多部片子。

    但路采不常去,不过萧远叙的利用率很高。

    “我好像知道一点,他们的游轮是不是撞上了冰山?”

    萧远叙道:“对,最后男主角留在了那里,女主角得救了。”

    路采道:“被美人鱼救了吗?”

    萧远叙哭笑不得:“是救援队发现了她。如果有美人鱼,那会变成童话故事。”

    “我好像听到了那种声音……”路采嘀咕。

    有接吻的水声和男女的喘息,以及他听不懂的英文对话。

    不过他能从迫切又甜蜜的语气里猜出来,那应该是一段情话。

    萧远叙故意装作听不懂,道:“什么?”

    路采难为情道:“唔,没什么。”

    眼前一片漆黑,手机的亮光也熄下去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虽然清楚萧远叙不会刻意关注演员的形态,高矮胖瘦也着实不值得纠结,但路采最近在外貌上有点相关的心事。

    他忍不住好奇:“主角是不是身材很性感?”

    萧远叙笑道:“你问这个干嘛?”

    路采支支吾吾地了这些天的困惑:“不管是看亲密戏,还是做亲密的事情,大家好像对那种人比较有兴趣……”

    略微为难地顿了顿,他再:“如果换成单薄一点的人,会觉得没劲,嫌弃身材差之类的。”

    萧远叙道:“但审美是多元的吧。”

    “不啊,你知不知道论坛有个脱衣舞男,好几百条回帖不约而同地夸他!风向很统一的,大家都更喜欢他一点。”

    敏感地察觉到“更”这个字,萧远叙道:“是和宝宝比吗?”

    路采本来很不服气,可是连粉丝都临阵倒戈三秒钟了,自己不得不甘拜下风:“宝宝惨败!我连性感是什么都不清楚!”

    萧远叙逗他,语气苦恼地问:“这怎么办呢?”

    路采道:“没事,我有解决办法,等天晴了就要扳回一局。”

    萧远叙:?

    路采轻快道:“我跟我哥提过想看脱衣舞表演,他订好VIP票了,到时候我去近距离学习切磋一下。”

    萧远叙:“……”

    路采道:“我哥讲他到时候去声招呼,可以让这个人和我互动。哎,其实我哥有时候挺靠谱。”

    萧远叙暗自磨了磨后槽牙,道:“互动?你同意了?”

    “我问互动是什么,毕竟我是明星嘛,和人距离不正常的话,会不会被挂到网上狂骂啊?”路采道。

    其实这种问题大可以规避,让安保方限制录像,或者用蒙面来掩饰。

    但萧远叙根本不会帮忙出主意,附议道:“对的,你会被骂。”

    路采道:“哇,那幸好!”

    萧远叙舔了下嘴角:“没答应?”

    “不是啦,我哥表示这算什么,让人不准录像然后我戴个面具,很简单的事情。而且我坐椅子上,那个人绕着椅子表演,不会直接接触,就算有对象也不会生气!”

    路采完,感觉电话那端变得很安静。

    过了会,萧远叙身为他的对象,问:“真的不会生气么?”

    路采道:“喔,这句话我也了,毕竟你吃醋的话可不行呀。真是吓死!他警惕地听我是不是背着他谈恋爱了。”

    萧远叙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动,贴心地怕自己吃醋,但没问自己,反而冒着风险去问了周鸣庚。

    “好在我壮着胆子撒谎没有,不然他该敲你家的门了!”

    萧远叙冷冷道:“我现在想敲他的门。”

    “他这都生气的话,算我倒霉找了个气鬼,让我干脆换一个。”路采转述。

    萧远叙努力做深呼吸:“…………”

    路采单纯道:“所以你吃醋吗?”

    萧远叙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感觉这对话没法再继续了。

    电影早已关掉,他朝着荧幕沉默了片刻。

    这些年他和周鸣庚一向不对盘,但这只是性格不合看不顺眼,彼此并非是从人格上否认对方。

    平时两人进水不犯河水,算不上竞争对手,但他此刻认真地思考起了怎么把周鸣庚处理掉。

    “喂喂喂,这里信号不好?”路采嚷嚷,“听得到我话吗?萧总?萧老板?”

    萧远叙不吭声,脑内已经进行到周鸣庚被铲除后,自己怎么帮路采迁户口了。

    路采抱着枕头撇了撇嘴,试探般地轻轻喊了声:“阿远?”

    他的阿远站起身,从家庭影院走出去,回到卧室后坐在床边。

    床单上留着黑色的人形轮廓,指尖缓慢地摩挲过边缘。

    起初看到这个,萧远叙怕他俩被叶灯当成神经病。

    现在自己朝着这墨水勾勒的形状静静描摹,也确实有点神经,随便叶灯怎么想吧。

    路采确认了几遍信号,明明有三格却听不见动静,有点纳闷地再叫了两遍“阿远”。

    紧接着,萧远叙刚要回应,就听到路采轻轻地:“老公?”

    萧远叙嗓子一涩,感觉指尖发麻,于是微微地用拇指指甲掐了下食指的指腹。

    继而路采好像真以为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一时半会没有挂断电话,清了清嗓子一口播音腔地胡。

    “好端端一适龄青年看似正常,实际面对躺在床上的明星恋人,有心无力却嘴硬不碰就是不碰。”

    萧远叙感觉今晚真的疯了,要不是路采那边下着雨,自己可能坐直升机过去把他揪回家。

    路采翻了个身,道:“这里插播广告——夫妻感情淡了怎么办?快用路家祖传秘方!老公扶着腰总不行,幸亏这板药,让孩子他爸重获青春!”

    萧远叙隐忍道:“路采……”

    路采道:“哟,阿远你有信号了啊?”

    “刚才不还叫老公吗,孩子他妈?”

    路采正经道:“我哪儿能当孩子他妈,现在人类可以无性繁殖了?”

    萧远叙嗤笑:“听你的意思,好像能同性繁殖了?”

    “那我们还是跨种族……”

    话到一半,路采紧张得咬紧了牙关。

    他想要把话圆回来,却毫无头绪,结巴了半天没有下文。

    萧远叙请教道:“请问我们两个里哪个不是人呢?”

    路采吓得掌心出汗,整个人都精神了,干笑道:“你是气鬼。”

    萧远叙垂下眼,如果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可以看到一方丝绸手帕,里面心地裹着一枚富有光泽的淡色鳞片。

    在保姆从地漏里找出这枚东西前,他也见过类似的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物。

    在路采被忽悠着去了会所的那个晚上,自己心急如焚地踹完门,在隔壁房间发现了一条妖异又美丽的尾巴。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种特殊的触感和温度,细腻而温热,好似上帝最精巧的造物。

    每个人对性感的诠释不同,也许大多数觉得玲珑有致、挺拔轩昂是性感。

    但萧远叙觉得路采无措地咬住嘴唇的样子很性感,因不停靠吸气去缓和,而格外明显的锁骨也很性感。

    包括抵着床单的脚后跟,或是那条会被自己摸到紧绷住的尾巴。

    那是路采的尾巴吗?

    “……你在干嘛啊?刚才看电影没听你有反应,现在、现在怎么?”路采似乎难以启齿,“感觉你在做奇怪的事情?”

    萧远叙道:“我在想你。”

    “想我?”路采道。

    “不是给我用黑笔描了个人么,正摸着呢。”萧远叙调侃,“确实要单薄一点。”

    路采翻了个白眼,嘟囔:“本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远叙道:“可我觉得他很漂亮,在我见过的那么多人里,他是最好看的。”

    路采被夸得耳根发软,有点飘飘乎地轻哼了声。

    “他有腰窝,后背线条很流畅,摸上去皮肤很细。”萧远叙垂着眼,“都是黑笔描不出来的。”

    路采喉结上下滚动:“……是吗?”

    “嗯,你不知道么?”

    被萧远叙一问,路采摸向自己的后背,感觉稀松平常,不像对方的和宝贝似的。

    然后萧远叙:“没感觉?”

    路采听着萧远叙的声音,感觉脸上发烫心里发痒。

    他钻进被窝里声:“也不能没有。”

    ……

    这床的质量不好,翻个身都能吱嘎作响,动作幅度一大响得更明显,好在有夜色和雨声遮掩。

    路采尽量收着力道,结束后他把纸巾藏在怀里,手脚软绵绵地起床。

    将这些纸团扔进马桶里冲掉,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自己才肯放下心来。

    这一路他走得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后,忽地道:“阿远,我没有认为你要用路家秘方的意思……”

    萧远叙道:“你广告是想拉投资?”

    “我是觉得你很拘束。”路采道,“我们是情侣,你可以放松点呀,我也想被你需要。”

    萧远叙道:“你知道舒适区么?这范围的中心应该是自己,但我经常觉得,我的中心是在你身边。”

    他轻笑了声,道:“在你身边我没有拘束,也非常地需要你。”

    路采被哄得晕头转向:“你的舒适区移动到山里了诶,现在感觉还好吗?”

    萧远叙道:“没移动到脱衣舞表演的椅子上就还好。”

    在少年努力压着音量的悦耳笑声里,他低下头,无声地嗅了嗅略有潮湿的手帕。

    作者有话要:  啧啧